第九十章 文人治國
論文采,撰寫《三國演義》轟動南方;論武功,提劍鎮壓暴亂保護百姓;論身份,大膽承認贅婿,表示鍾愛妻子;論相貌,器宇軒昂,雖不白淨,卻輪廓分明,頗有男子氣概。
而且他面對攻訐絲毫不慌亂,鎮定自若,一條一款有力回擊,簡直是奇男子啊!
這些閨閣女子情竇初開,被周元這一手震撼得芳心亂竄,眼中異彩漣漣。
氣氛的轉變讓沈樵山也有些鬱悶,剛纔聽到趙誠的時候,他纔想起這好像是當初自己的弟子,這些年還有書信來往,畢竟金榜題名了。
但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元易真人周元,竟然是自家弟子的贅婿。
他更加憤怒了,大聲道:“胡言亂語!胡說八道!虧你還是趙誠的女婿,你連基本的儒道都不懂!”
周元笑道:“看來樵山先生知道家嶽乃先生弟子了。”
衆人面面相覷,沒想到兩人還有這層關係。
沈樵山大聲道:“趙誠也是個聰明的,怎麼會收你這麼個女婿,我真不知道他看上了你什麼!”
周元道:“或許是我還算優秀?”
沈樵山瞪眼道:“何來優秀可言!武將安邦,文臣治國,前者以武定江山,後者以文定羣倫。”
“文人傲骨,不在拼殺,而在綱紀羣倫!”
“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還敢說什麼優秀,還敢說什麼文人傲骨!”
周元看向沈樵山,緩緩道:“按照輩分,我該當稱你一聲太先生,太先生這是要和晚輩論道嗎?”
沈樵山哼道:“這一聲太先生老夫可受不起,論道也談不上,你還不配與老夫論道!”
周元笑道:“原來太先生與人論道,還得先看一看對方的年齡、功名和名望嗎?”
這句話沈樵山可不敢接。
而周元則是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在場諸位都參與倫道吧,聚於西子湖上,賞荷看蓮,正是論道之時。”
“就比如說,太先生所言文儒綱紀羣倫,至少我是沒怎麼看出綱紀羣倫來了,目前爲止,於國於民並無益處。”
李允華當即變色道:“周元!你說這種話未免太過狂妄!文儒於國於民並無益處,這是在否定所有讀書人嗎?你若是說不清楚,在場衆人可不饒你。”
周元笑道:“李兄這是要論道咯?”
李允華傲然道:“不曾畏懼也!身爲文人儒生,本人決不接受此等侮辱。”
“文人治世,自古以來皆是如此,若無儒道,世人何以知道德?何以知忠孝?何以知人倫綱常!”
四周衆人也暗暗點頭,表示李允華說得沒錯。
周元道:“可那與你等何干?道德、忠孝、人倫綱常,那是先賢往聖之功。當代文人,功在何處?”
“你們無非是頂着文人的身份,談天說地,罵一罵朝廷,噴一噴狗官,然後做些詩詞歌賦自娛自樂,僅此而已嘛。”
“遼東戰敗你們罵,山陝流寇作亂你們罵,廣西土司反叛你們罵,但...你們爲此做了什麼嗎?”
周元看向衆人,疑惑道:“你們有真正去了解這些事嗎?你們有爲這些事而分析、思考嗎?有給朝廷建言獻策嗎?你們什麼都沒做啊!”
李允華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瞪眼道:“我們又不是官,怎麼要做那些事了?”
周元輕笑道:“一方面說文人治世,一方面又覺得自己不是官,家國遭殃不歸你們管,這就是你們的格局嗎?這就是你們的治世嗎?”
落雪居士站了出來,施禮道:“周公子,妾身不才,想說幾句。”
周元笑道:“請講。”
落雪居士道:“我等非是官身,對這些具體事務並不瞭解,無法建言獻策,此並非不可理解。”
“同時,我等痛斥國難,只因心繫百姓,有何不可?”
“作爲文人,我們不能分析具體事務,卻能抓住根本,督促聖君賢明、大臣清廉務實,這有何不可?”
四周衆人連忙附和了起來。
“對啊!我們期望聖君賢明有什麼不對?”
“我們罵奸臣,期望朝廷變得更好,吏治更加清明,有什麼而不對?”
周元緩緩笑道:“落雪居士說得好,你們所做的這些,沒有什麼不對啊!”
“只是也沒有什麼作用而已。”
“沒有不對,沒有作用,純粹自娛自樂,這就是你們做的事嘛。”
“我不覺得你們卑鄙,不覺得你們無知,我只是說你們沒什麼用而已。”
落雪居士來了脾氣,皺眉道:“難道讀書人一定要像閣下這般殺敵,才叫有用?一定要做官才叫有用?這番言論未免狹隘。”
其他人紛紛出聲表示贊同,在維護羣體尊嚴的時候,他們也顧不得懼怕周元了。
而周元則是笑道:“太先生也這般認爲?”
沈樵山冷冷道:“當然!”
周元看向左邊,嘆道:“李大人和許大人也這麼認爲?”
李照鹿倒是很平靜,緩緩道:“士子儒生,監督國策,鍼砭時弊,當然是有用的。”
許存忠則是笑道:“家國大事,正因讀書人關心,才能影響百姓關心,此乃引導作用。”
落雪居士看向周元,輕聲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周元卻道:“兩位大人都說的沒錯,但卻只是挑好聽的說。”
“你們肯定了讀書人的正面作用,卻沒有說明那些作用其實是微不足道的。”
“換句話來說,讀書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該做什麼。”
落雪居士道:“元易真人不妨直言,你認爲該做什麼?”
周元笑道:“湖州大旱三年,田地顆粒無收,百姓乞討爲生,餓死無數。儒生去了哪裏?爲什麼沒人爲他們發聲?你們的影響力若是用在募捐賑災上,能救多少性命知道嗎?”
“雲州暴亂你們都知道吧?爲什麼沒人站出來替雲州百姓說話?幫他們呼籲朝廷的救濟,幫他們重建家園?”
“儒生的確有影響力,但你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根本就沒有利用好自己的影響力。”
“說得直白一點,你們根本不是在做實事,你們只是希望自己的影響力更大,更有前途罷了,本質上你們只是關心自己。”
聲如撞鐘,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元指着衆人說道:“什麼話題能揚名,你們就談什麼話題,什麼事能增加你們的影響力,你們就做什麼事。”
“繞來繞去,你們全部都在圍繞着自己轉,圍繞着功名利祿轉,所謂的影響力根本沒有用在實處。”
“綱紀羣倫?儒生治國?都是狗屁,全都是爲了自己那點前途!”
“你們關心過災民嗎?你們關心過百姓嗎?你們知道許多人家境貧寒沒有書讀,有想過開設義學嗎?”
“一提起正事,全是與你們無關,你們只管道德大義,把自己捧得高高的。”
“但你們別忘了,你們站得越高,離地上百姓就越遠。”
說到這裏,周元端起茶猛喝了一口,才終於咧嘴笑道:“不想打擊你們的,偏偏你們都還認爲自己清高,現在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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