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投彈手託尼
頭頂上突然傳來擠壓空氣的聲音。
“趴下！”
杜克嘶喊一聲，目光中，五六米開外的安琪拉還在奔跑，對杜克的這聲喊叫置之不理。
杜克不假思索，一個騰躍撲上前去，生生將對方撲倒在身子底下。
恰在這時，一排炸彈從天而降，在前方數十米開外砸下，幾乎同一時間，排山倒海的爆炸聲不絕響起，一朵朵猩紅的火光在這片建築羣中連綿綻放，如同盛大的焰火點亮了墨色的夜空。
伴隨而來的，是建築物被爆破的巨響，以及騰起的厚重煙霾，無數的物件在空中穿梭，紛亂的呼嘯聲攝人心魄，緊接着，掀飛的碎磚殘瓦傾如雨下，瞬間把杜克沒頭沒腦埋住，杜克只感覺胸口一窒，渾身又麻又痛，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哐當！”
一塊一尺見方的殘破混凝土預製塊緊貼着杜克的腦袋砸在石板地面上，只彈跳了一下便不動了。
警報聲還在嘯叫，轟炸機嗡嗡的引擎聲漸漸遠去，杜克把埋在手臂裏的腦袋擡起，極目處，到處是沖天的火光，而這條狹長的小巷已然一片狼藉，有坍塌的牆壁橫亙在巷子中央。
遠處，依稀傳來哭泣聲。
杜克一骨碌爬起，抖了抖身上的雜物，喊道:“大家還好嗎？”
在得到衆人斷斷續續的迴應後，杜克放下心，伸手將安琪拉拽起。
“杜克先生，謝謝你救了我。”安琪拉輕聲說道。
“你這孩子，說這些幹什麼？”
人們從地上站起，來到杜克周圍，一致開始聲討德國人的暴行。
不遠處的街上響起救火車的警笛聲，一行人越過趴倒的斷牆出了巷子，來到另一條大街上。
這裏的情況更糟，熊熊的火光中，不時傳來噼噼啪啪的炸裂聲，一眼望去，街面上到處是散佈的彈坑，兩邊的建築大片大片損毀，有些地方只剩下光禿禿的屋頂，木質電線杆東倒西歪，廢墟上人影綽約，有人在放聲痛哭。
“看，那邊就有一個地鐵站入口。”安琪拉手臂遙遙一指街對面。
一行人跨過大街，眼前出現了一個地鐵站標誌，地下通道透出燈光，安琪拉帶着衆人正要走下去，杜克忙道:“安琪拉，你先下去躲躲，我們就不去了，另外，我想和你說聲再見。”
“再見？你們不下地鐵站躲避？”安琪拉緊緊抱着麪包盒子大聲詢問。
“我們得去前面看看有沒有人需要幫助，是不是諸位？”
衆人連連附和。
安琪拉不無擔憂道:“萬一再次遇上敵機轟炸怎麼辦？”
“我覺得德國人的轟炸已告一段落，起碼，這裏他們不會重複轟炸了。”
安琪拉想也沒想:“那我跟你們一起去！”
話完，她率先走在前面。
數百米後的一處廢墟旁，一個四十來歲的女子坐在地上啜泣不止，她的懷裏摟着一個男子，滿身是血，已經斷了氣。
幾人也不知如何安慰，索性繼續前行。
又是一處廢墟上，三四個男子手拿工具正在挖掘着什麼。
羅伯茨上前問道:“有什麼麻煩嗎？”
“有人被埋在裏面。”
衆人二話不說，立即加入到救援的隊伍，就連小小年紀的安琪拉，也放下面包盒，開始喫力地搬磚。
二十分鐘後，廢墟被清理地差不多，裏面終於露出一個人的身體，衆人小心翼翼把那人擡起，卻發現全身冰涼，已經沒了生命跡象。
當得知廢墟中只埋有一人後，杜克準備再去其它地方轉轉。
幾人回到街上，沒走幾步忽然聽到身後有人發出激動的吶喊:“安琪拉，是你嗎？”
安琪拉身子一震，迅捷轉身，目光一投去，馬上驚喜叫道:“哥，你怎麼回來了？”
“你讓我好找！”說話的是個穿着英國空軍制服的青年中士，一個大跨步衝到安琪拉麪前，躬身一把把她緊緊摟住。
他的眼裏竟有淚光，話語充滿感慨:“這是我找你的第四條街，我去家附近找過你，家門前的大街每一處角落都找過，就連地鐵站裏也找了，你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着急？”
“對不起，哥哥。”
杜克推測眼前的青年便是安琪拉嘴中的投彈手，心鬆一口氣，等到兩人分開，上前一步道:“中士，你來了正好，我們可以把你的妹妹放心交給你了。”
青年這才醒悟過來，擡眼掃了掃衆人，最後把眼睛盯在穿着陸軍制服的羅伯茨上尉身上:“你們是誰，怎麼會和我妹妹在一起？”安琪拉飛奔來到杜克面前，把身子靠在杜克身上，搶口說道:“這位是杜克先生，美國人，還是個飛行員！”
“飛行員？美國人？”青年一臉疑問，“美國人怎麼會在英國？”
杜克正欲作答，安琪拉迫不及待又道:“杜克先生請我吃了一頓飯，還有燒鵝，我今天喫得好飽，我好久沒這麼開心了，還有，剛纔的轟炸如果不是他把我撲倒保護住，我說不定就見不到你了……對了，他還給了我10美元……”
青年打斷了安琪拉，幾乎是喝問道:“杜克先生，你一個美國人爲何要對我妹妹這麼好？”
杜克清了清嗓子:“我也有個妹妹，雖然我和你一樣也是個軍人，但我絕對不會讓我妹妹流離失所、每天飢一頓飽一頓。”
青年先是臉有羞愧，不過很快隱去，冷哼一聲:“我大英帝國可不比美利堅國，在大是大非面前，大英帝國從不做騎牆派，當德國人攻佔波蘭，我們是第一個對德宣戰的國家，而美國呢？除了觀望，大發戰爭財，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聊以自豪的地方，如果不是日本人粉碎了他們的美夢，美國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稱職的觀衆。”
一口氣說出這麼多，青年並不過癮，又補充一句:“當今世界，我最瞧不起兩個國家，一個是蠅營狗苟的蘇聯，一個是自私自利的美國，當希特勒露出獠牙的時候，蘇聯還在幻想和德國人瓜分利益，而美國呢，誰也不得罪，通過高價倒賣物資和武器大發戰爭橫財！”
羅伯茨叱喝一聲:“中士，你太放肆了！”
青年冷笑着，似不買他的賬。
杜克並不生氣，對羅伯茨搖搖手，微微一笑:“可是中士，這與我幫助令妹有何關係？”
青年一時語塞。
杜克不慌不忙道:“中士，美國的林肯總統曾說過一句話，強權即真理，這句話到現在依舊適用，未來還會繼續施加影響，假如自身實力不強，任何抱怨都毫無道理！”
安琪拉已感覺到哥哥的怒氣，儘管她不清楚怒從何來，她生怕哥哥再衝撞眼前這位對自己很好的遠方客人，杜克話音一落，她忙不迭撲到哥哥身邊，搖了搖他的手臂，嘴裏怯怯道:“哥……”
青年猛然醒悟，心中旋即有了歉意，聲音低了下來:“杜克先生，謝謝你的賜教，我叫米勒·託尼……”
青年主動伸出右手:“謝謝你幫我妹妹做了這麼多，我爲我的冒失道歉。”
杜克與他相握，爽朗笑道:“託尼中士沒有錯，你的話我大體認同，戰爭摧殘的不僅是人的生命，還有意志，這就是它的殘酷性，你的家庭境遇我通過安琪拉已略知一二，這個時候，你作爲安琪拉的精神支柱，一定要堅強！”
“杜克先生的忠言，我銘記在心！”
安琪拉燦爛笑了，把手中的麪包盒子遞給託尼:“哥哥，你還沒喫飯吧，這裏有杜克先生送我的脆皮面包。”
“哥哥喫過了。”託尼手裏也有個盒子，把它塞到安琪拉手裏，補充道:“這是哥哥給你帶的烤羊腿，你拿着。”
託尼擡起頭，恭恭敬敬道:“杜克先生，需要我做點什麼嗎？”
杜克指了指羅伯茨:“不用，我們有英國朋友照顧，好了，我們該走了！”
託尼急忙道:“既然你是美國飛行員，能問一下你們到英國有何貴幹？”
“和你一樣，一切爲了勝利！”
安琪拉衝上前來，在杜克面前一個急剎，猶猶豫豫道:“杜克先生，你……能抱抱我嗎？”
“當然！”杜克把她輕輕擁起，拍了拍她的後背，“我比你哥託尼大不了幾歲，以後你也可以叫我哥。”
安琪拉先是掃了一眼託尼，很快鼓起勇氣:“哥！”
杜克點頭，笑吟吟道:“我有個上高中的妹妹，她也不介意多個妹妹。”
安琪拉笑得更開心了:“真心希望我們還能見面。”
“其實世界並不大，昨天這個時候我還在美國境內，沒想到一天後我已在倫敦的街頭，並且親眼見識了德國人的瘋狂轟炸，我相信今後會相逢的。”
託尼即刻問道:“如此說來，你們是自己駕駛飛機飛來的英國？”
杜克未置是否，一旁的麥克斯自豪滿滿道:“沒錯，明天的所有英國報紙會在頭版頭條刊登這方面的消息，我是機槍手麥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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