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翁婿一別
北太平洋的海風明顯要剛烈得多，帶着溼溼的水汽，吹在臉上又涼又疼。
哈爾西與杜克並肩而立，面朝大海。
艦島上只亮着幾盞燈，眼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連一絲星光都看不到，這艘急速行駛的航母彷彿是穿行在一個混沌的時空裏。
“長官……”
“喊我父親！”
哈爾西的眼眸裏透出一股慈祥，聲音異常輕柔。
這樣的神情在杜克以往的記憶中，破天荒的第一次，杜克有些忐忑，偷眼看他，只見對方的眼裏充滿了期待。
一句“父親”剛要喊出，鬼使神差，這個詞彙的後邊，彷彿是被拖拽了一根繩子，硬生生把它拽了回去。
杜克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艱澀開了口:“將軍，你我心知肚明，這次任務的難度非同一般，不僅可能會遭到敵軍岸防火力的封鎖，單單是安全返航這一項，就充滿了變數，中國的浙江，目前還是敵佔區，儘管我的長官告訴我，在衢州有一座機場將是我們最好的選擇，可是，在沒有塔臺和無線電的指引下，安全降落完全是一種奢望，這還沒有把敵軍會發現我們的因素考慮在內。
將軍，誰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呢？
將軍，我是一個華裔美國人，根子裏還是華人的思維，在我們看來，一聲‘父親’雖然輕鬆，但意味着我與薩拉之間，從此後有了真正意義的夫妻名分。
我愛薩拉，我願意爲她做一切，我無法想象沒有她的日子我的生命還有何意義，我也相信她對我的愛一點不比我的少，可這不是理由，如果我不在了，總不能讓她揹負一輩子的枷鎖，這對一個年輕的女孩不公平。”
哈爾西的語氣更柔了:“我尊重你們華人的傳統，就算你不喊我父親，在我的眼裏，我也把你視爲己出，孩子，你很優秀，我爲你驕傲，你的這次英國之行，我零零星星聽到不少關於你的消息，每一次聽說，無不讓我激動，只要我身邊有人，我總會說上一句:‘嗨夥計，那個華人小子是我的孩子！’”
杜克心中感動，對這位年近六旬的老人親近感更強烈了，忙道:
“將軍，跳蚤行動如果我能活着回來，我會當着薩拉的面親口叫你一聲‘父親’，如果回不來……將軍，請幫我捎一句話給薩拉，就說……人生漫漫，未來有更美的風景等着她，就讓過去的永遠成爲過去！”
哈爾西驟然提高聲音:“休想！那是你們年輕人自己的事，有什麼話你當面跟她說，我不會成爲你們間的傳話筒！”
杜克聽聞過哈爾西的固執，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深談下去，話題驟轉:“將軍，薩拉去澳洲的事你知道嗎？”
“知道。”
“那你爲什麼不阻止她？”
哈爾西嘆了口氣，一聲苦笑:“薩拉的脾氣你難道不知道？只要是她決定下的事，我這位當父親的什麼時候能夠改變過？”
杜克不禁有些沮喪:“西南太平洋將會是美日雙方很長一段時間的主戰場，雙方必定都會集優勢兵力搶佔戰略支撐點，我能想見不久後那裏戰鬥的殘酷性，將軍，你不該讓薩拉那麼任性的！”哈爾西眼睛翻了翻:“看來，改造她的重任將會落在你的頭上！”
頓了頓，哈爾西感嘆道:“孩子，在薩拉的問題上，我倆只是扮演不同的角色，我和你一樣掛念着薩拉的安危，但作爲一名軍人，我希望這個國家所有的人民，在戰火燒到家門口的時候，都必須擔負起應該擔負的責任，薩拉作爲媒體記者，她有她的使命，那就是用她的相機和筆，揭開戰爭的本質，叫醒沉睡的人民，還他們一個真相！”
杜克沉默了。
哈爾下突然笑道:“孩子，還是說點愉快的吧，聽說你已在華盛頓擁有了一棟屬於自己的房子？”
“是薩拉告訴你的？”
“除了你的薩拉，我還有很多消息渠道！”哈爾西面露得意，“別看我們的四周全是大海，可我們不是信息的孤島，這個世界只要有人的地方，哪裏都有樂於打聽家長裏短的好事之人，此刻，就在我們周圍的空氣中，說不定就有一串電碼，說的是某一個留守的女人和鄰家的男人的那點風流韻事。”
“是的將軍，上下兩層，400多平米，自帶地下室，在紐約大道附近，出任務之前，我和薩拉在我們的新房子裏共呆了一個晚上，她很滿意，還有，既然將軍知道了房子的事，一定也知道我收養了一個英國的小姑娘，她叫安琪拉，薩拉說了，她準備讓她的母親前往華盛頓住一段時間，幫忙照顧安琪拉；另有一件事我也必須向將軍彙報，我把英國之行丘吉爾首相贈予我的一幅畫賣了，獲資70萬，我在富國銀行開了賬戶，全部存了進去，如果將軍將來有用錢的地方，儘管開口！”
哈爾西的一張老臉頓時綻放成一朵寒霜中晚菊花:“英國小姑娘的事我也是略知一二，不過，你賣畫的事情我倒是頭一回聽說，呵呵，就憑你如今擁有的財富，薩拉跟着你我是徹底放心了，孩子，真看不出你不僅軍事素養突出，還有常人不具備的商業頭腦！”
得到對方的誇獎，杜克飄然若仙，傲然道:“等這場戰爭結束，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創立一個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
“我兒有志向！”
大讚一句，哈爾西眯着眼睛，對這位準女婿越看越歡喜。
兩人又嘮了一會兒家常，然後哈爾西親自把杜克送到登艇處。
“孩子，加油，你一定能闖過這一關！”
杜克風輕雲淡一笑:“將軍請放心，有人把我的成功歸結爲運氣好，沒錯，我就是運氣好，我的靈魂一定被幸運之神吻過，我的運氣就像源源不斷滲出的井水，永不枯竭！”
一行人下到艇上，快艇駛出很遠，杜克依舊能清晰看到燈影中的老人，就那麼一直站着，一直站着，直到那艘鉅艦慢慢地隱沒在縹緲的霧氣中。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