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賭一把
一行人剛從山道上拐到的山坳口，杜克突然萌生出一種不祥之感。
他停下腳步，遠遠看了一眼隱在樹林中的石頭小屋，把目光轉向身前的地上。
鬆軟的小徑，雖有陳年的枯葉覆蓋，但還是能清晰看到一串串凌亂的腳印，一直延伸到山坳裏，在一些枯葉稀薄的地方，甚至能看到鞋轍印在泥土上的紋路，這是一種膠鞋底，和杜克腳上的馬靴一樣都是來自於專業的鞋廠，普通老百姓的布底鞋絕不會有。
“怎麼啦，上尉？”
杜立特看杜克低着頭看着地上，不知其意，忙湊近問道。
“日本人進村了！”
楊寶才大驚，拔腿就要往家裏跑，卻被杜克一把拉住。
“兄弟們散開，先躲到林子裏去。”杜克朝其他幾人揮揮手，這纔看向楊寶才，“這個山坳裏有多少戶人家？”
“七八十戶。”楊寶才已是焦慮萬分，“整個楊家坳就我一家住在坳口，其他的村民都集中住在坳子裏。”
“離你家多遠？”
“兩裏多地的樣子。”
杜克沉思片刻:“通往坳子裏除了這條土路，還有沒有其它的路？”
楊寶才茫然地搖了搖頭。
杜克擡頭打量着眼前的爛柯山，又問:“那這座山上有直通坳子裏的山路嗎？”
“有啊，我家屋後就有一條山道通向山頂，我經常上山砍柴，穿過半山腰的小樹林，在朝南的山坡上也有一條小路，可以直達村裏的祠堂。”
杜克不再問話，貓着腰向小石屋跑去。
石屋大門虛掩，楊寶才一來到門前，便大喊起來:“寶蛋他娘！寶蛋他娘！”
沒人應聲，楊寶才一把推開大門，衝進房間，滿屋子尋找。
房間裏沒有寶蛋，也沒有寶蛋他娘。
“一定是被小鬼子抓到村子裏集中了！”楊寶才見識過鬼子對待村民殘酷的手段，聲音裏已帶有哭腔，“杜兄弟，怎麼辦？”
“先別急……”杜克低聲安慰，大步走進裏屋，對着木牀後邊喊道:“雅各布，你們還好嗎？”
“不好……”回答的卻不是雅各布，而是勒蘭德的聲音，很快，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靠在牆上的那塊木板被人從裏面移開，從牀後面探出一個腦袋。
緊隨勒蘭德身後，瓊斯也拖着傷腿艱難爬了出來。
“隊長，你可算回來了，出大事了！”
勒蘭德聲音沮喪，一直起腰，立即發現了站在杜克身後的杜立特幾人，馬上換成興奮的聲調，“上校，你們怎麼來了？”
杜克根本不打算讓他們寒暄，即刻問道:“裏面都有誰？”
“只有我和瓊斯，雅各布和查爾斯都被小鬼子抓走了！”
杜克抑制住狂亂的心，放低聲音，“好好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慢慢說。”
“大約一個小時前，查爾斯在裏面待久了，說要出去透透氣，順便抽根菸，他一走出我們就聽到外面亂成一團，聽起來像是鬼子的聲音，還夾雜着槍聲，後來我們聽到查爾斯憤怒的吼叫，知道他被鬼子抓了！
副機長雅各布中尉不放心，不顧我們阻攔，堅決要出去看看，雅各布纔出房間，就被闖進來的鬼子逮了個正着，兩人就這樣被鬼子控制，很多鬼子涌進來搜查，可居然沒人發現這裏的牆後有個山洞，我們因此逃過一劫。
搜查的過程中，我聽到有鬼子英語問雅各布，這間房子裏是不是隻有他倆，雅各布一再堅稱，這裏只有他和查爾斯兩名飛行員，鬼子又問其他的飛行員去哪兒了，雅各布中尉回答不知道，後來鬼子們就把他倆押走，包括女主人和她的孩子……”說着說着，勒蘭德的語氣急促起來，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隊長，你應該瞭解我的，不是我怕死不想幫忙，而是鬼子人太多，瓊斯腿又不好，我覺得多我一個人也於事無補……”
杜克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士，你做得很好，要是我，也會這樣做的。”
勒蘭德鬆了口氣。
楊寶才一句也聽不懂，勒蘭德一說完便迫不及待問道:“這個洋人說什麼了？”
“你媳婦和你兒子都被日本人抓了，包括我們的兩名飛行員。”
楊寶才臉色大變，急得在原地團團轉，一把拽住杜克的衣袖:“杜兄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寶蛋和寶蛋他娘！”
“廢話，大梁村的村民我素不相識，我既然都甘願爲他們冒險，怎麼可能放棄你老婆孩子？何況，還有我們的兩名戰友！”
“怎麼救？”楊寶纔不依不饒。
“容我想想……”杜克掏出一根菸叼在嘴上，杜立特趕緊送來了打着的火。
杜克對着火吸了一口，噴出一口煙，把目光緩緩停在了兩名隊員抱着的步槍上。
“諸位，你們的槍法怎麼樣？”
幾人面面相覷。
杜立特嘆息道:“上尉，我們沒法和你比，我們都是開飛機的，哪裏想到有一天槍法會派上用場，早知如此，在基地受訓的這些日子，就該補上這一課！”
機槍手勒蘭德猶猶豫豫舉起手:“隊長，我的槍法應該說得過去，我受過這方面的專業訓練，就是不知道你的要求多高？”
“沒多大的要求，自信就好！”
杜立特下面的一名機槍手也插話進來:“上尉，我也算一個。”
杜克點了點頭，又看向杜立特和餘下的幾人:“小鬼子的九九式和三八式步槍你們總會用吧？”
所有人齊刷刷給了杜克一個白眼。
杜克驟然提高了聲音:“勒蘭德下士，正好七支九九式步槍，你分配一下，人手一支，另外把三八式步槍裏的子彈全部退出來，兩種步槍子彈通用，也均勻分配一下。”
丟下這句話，杜克轉向杜立特:“長官，我們賭一把好嗎？”
杜立特訕笑幾聲:“上尉，別看我軍銜比你高，這方面我不行，現在我就是你的兵，我會無條件聽從你的指揮！”
“那就得罪了！”
杜克掃了一眼衆人，聲音嚴肅起來:“兄弟們，我們不能眼睜睜看着我們的兄弟落入敵手，如果我的判斷沒錯的話，此刻小鬼子們一定像大梁村那樣把村子裏的村民全部集中在一起，只要雅各布一口咬定這間屋子只有他和查爾斯兩人，鬼子一定認爲還有其他的飛行員分散着藏在別的村民家，我們這就潛入山上，從鬼子的頭頂上捅他們的天靈蓋！
步槍射程遠，便於我們遠距離伏擊，可我們的步槍子彈有限，你們必須瞄準了再打！”
勒蘭德迫切說道:“隊長，爲什麼不把我們的m1919帶上？”
“那玩意太笨重，不方便我們機動，這一次，我們要做好轉移楊家坳的思想準備，還有，現場的村民很多，使用機槍極有可能誤傷了自己人！”
杜立特忍不住好奇道:“你們哪來的機槍？”
“從飛機上拆下來的。”
佈置完一切，杜克對瓊斯說道:“中士，你目前只能自己照顧自己了，我們會回來接你的！”
瓊斯憂心忡忡道:“隊長、杜上校，祝你們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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