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連夜進城
杜克有些出神,記憶中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總感覺和自己遙不可及,經張聞碧這麼一說,一切栩栩如生起來。
張聞碧嘆了口氣:“唉,我這是怎麼啦,和你一個美國人,犯得着講這些嗎?”
杜克不假思索:“我喜歡聽,長官有機會的話,多給我講講。”
“哦?杜先生對我黨的革命史感興趣?”
杜克肅然道:“貴黨是一個令人敬仰的黨,瞭解貴黨的歷史,是我的榮幸!”
張聞碧爽朗大笑:“那我就把這當作是杜先生對我黨革命人士的奉承!”
“不是奉承,是真心話!”
杜克恭敬的態度使得張聞碧對他一下子有了好感,他毫無遲滯說道:“還有一個情況與你們美軍飛行員有關,我們在江山城打尖的時候,除了探知當地的國軍部隊向西開拔,還發現有一支國軍部隊正往衢州城方向急進,他們的裝備精良,一式的機械化,起碼一個連的編制。”
杜克奇道:“首長爲什麼覺得與我們有關?”
“我們打尖的是一家路邊包子鋪,那支部隊在通過時,一輛軍用吉普停了下來,有兩名國軍軍官下來買包子,由於需求數量很多,他們便等在一旁,我聽到他們在談論這次空襲東京的行動,並隱約聽到一個人說找到美軍飛行員是上頭嚴下的任務。”
若有所思後,杜克又問:“首長既然對當地很熟悉,能不能說說國軍在當地的佈防?”
張聞碧欣然道:“駐防浙西南一帶的是國軍第86軍,隸屬國軍第三防區,下轄16師、67師、79師,三個師沿着浙贛線一字排開,協防衢州的是16師,師長曹振鐸,師部駐在衢州城西邊的江山,主要是防止江西南昌一帶的日軍第11軍,而衢州城裏只有象徵性的一個營兵力;第67師駐防在龍遊一帶,師長陳頤鼎,目的是防止杭州方向的日軍沿富春江進犯;第79師設在金華,師長段茂霖,那裏也是86軍的軍部,軍長莫與碩,中將軍銜。”
杜克讚歎一句:“首長了解得真多!”
“老對手了,這支部隊身上沾滿了我們新四軍的血,只是現在不是算老賬的時候……”張聞碧眉頭微微一蹙,旋即笑道,“不說這些糟心事了,哈哈,你我一見如故,不介意來幾杯酒加強一下我們之間的感情?”
“正有此意!”
“好!趙大牙,上次我送你的幾瓶江西名酒章貢王還留着嗎?別像個婆娘似的藏藏掖掖了,今天把它貢獻出來,我要和大洋對岸的美國朋友一醉方休!”
趙大昆忙道:“首長放心,給你留着呢,再說,章貢王酒可是好酒,我平時寧可喝本地幾毛一兩的散裝老酒,也不敢動它,唉,說得好聽是送給我的,倒不如說是讓我幫你保管的!”
“別婆婆媽媽了,今兒個老子親自帶你一起把它消滅掉,免得你老有念想!”
杜克插話道:“我也就二兩的量,陪首長一杯沒問題,多了不勝酒力,另外晚上我還有事,不可貪杯。”
張聞碧好奇問道:“有事?什麼事?”
杜克如實道:“晚上我想去一趟城裏,還有十幾裏的路要趕,本地又不熟,我總得保持清醒的頭腦!”
張聞碧一揮手:“我當是什麼大不了,不就是進城嘛,我把我的馬借給你,還有,到時我讓趙大牙陪你一起去,這裏他最熟!”
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方案,杜克想也不想道:“那我謝謝首長了!”“別一口一個首長,你不是我的兵,我也比你長不了幾歲,以後你稱我老張就行!”
“好的,老張……”杜克先是愉快應允,可總感覺老張說出來艱澀無比,遂改口道,“首長,老張的稱呼太彆扭,還是叫你首長順口……”
張聞碧不解地掃了杜克一眼,沒有再說什麼。他探頭向屋裏望了望,話題一轉:“屋裏那些人都是杜先生的美國戰友?”
“其中兩架轟炸機的機組人員全在這兒,一共10人。這裏面有我一個長官,軍銜上校,是這次空襲東京的指揮官,方便的話叫他與我們一起共進晚餐?”
“你怎麼不早說,當然沒問題了,快快有請,不但是他,我要一併招待所有的美國朋友,權當是我們共*產*黨爲英雄的美軍戰士接風洗塵!”
聽說這頓晚餐是爲了正式款待美國朋友,伙伕在極短的時間裏又整了好幾個菜,主菜是一盆紅燒雞,外加一道梅乾菜燒肉和青椒炒肉片,此外還有花生米、醃蘿蔔、韭菜炒雞蛋,以及一大盆水煮地瓜和一籃子鹹鴨蛋等,擺了滿滿一桌。
當杜克帶着一行人一進房間,張聞碧率先站起身,笑容可掬走向杜立特,並伸出手和對方相握。
“這位是杜立特上校嗎?”
張聞碧一邊問好一邊看向姚毅虎,示意他把自己的話轉述給對方。
既然對方自帶翻譯,杜克不急於說話,饒有興趣觀察着這場別具生面的會晤。
姚毅虎不敢怠慢,趕緊用英語充當起雙方交流的橋樑。
杜立特一聽完姚毅虎的話,與張聞碧來了個大大的擁抱。
杜立特感慨說道:“真沒想到,我們一踏上中國的土地,執政的國民黨部隊並沒能給予我們足夠的庇護,而是共*產*黨的軍隊在我們危難之際幫助我們擊退了日本人,這份情意,我和我的戰友將永世珍藏!”
姚毅虎忙將杜立特的話譯給張聞碧。
張聞碧面色一端:“在民族危亡的關鍵時刻,我們共*產*黨人向來是講大局的,儘管目前國民黨軍對我八路軍和新四軍屢屢行苟且之事,但我黨的宗旨是團結抗戰、共御外辱,我們不想內耗,希望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早日把野心勃勃的小鬼子打回老家去,在這個大原則下,貴軍空襲日本,乃正義之舉,我們新四軍是共*產*黨領導的隊伍,就算付出任何代價,也會不計成本助貴軍早日走出困頓!”
杜立特聽畢,一臉肅穆,用剛學來的生硬中國話連說幾個“謝謝”。
張聞碧呵呵而笑,招呼衆人入座。
趙大昆迫不及待把白酒開瓶,給每個美軍飛行員倒了一杯酒。
這是所有的美軍飛行員在落地中國後第一次有了安全感,除了杜克,他們都放開來喝,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一衆美軍飛行員均有了醉意,杜克惦記着還要去一趟城裏,馬上起身告辭。
“杜兄弟,我陪你去!”
趙大昆隨後站起,一邊說着一邊從牆上取下掛着的手槍套。
其他人繼續喝酒,杜克與趙大昆一前一後走出房間。
兩人剛要上馬,趙大昆突然想起什麼,扭身進了房間,出來時他的身上已換上了普通的百姓服飾。
他的槍已去掉槍套,插在衣服下的腰間。
趙大昆叮囑一句:“杜兄弟,如果我們見到國軍,你千萬別透露我的新四軍身份,有人問起的話,你就說我是當地的老百姓,是受僱於你陪你進城的!”
杜克心一動,馬上想起一年前震驚世界的皖*南*事*變,試探問道:“趙連長,你們是不是和86軍結下過什麼樑子?”
趙大昆稍稍愣了愣,轉而一臉憤慨:“去年的1月6日,那是我們整個新四軍永遠刻骨的日子,國民黨軍背信棄義,集結了7個師約8萬的兵力,對我新四軍軍部直屬部隊9000餘人突然展開襲擊,我們英勇抗擊,經過7晝夜的激戰,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大部分戰死,少部分被俘,無數高級將領非死即傷,而86軍正是首惡之一,這筆賬遲早要還……”
聽到這兒,杜克默默在心底嘆了口氣。
此刻天已完全黑了,一輪清新的新月爬上了西方的天空。
杜克和趙大昆各躍上一匹駿馬,趙大昆在前,杜克在後,兩人藉着朦朧的月光,向着衢州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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