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人人都有算計
兩人不約而同“哎”了一聲。
蘇思雪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大佐閣下，你先說。”
“蘇小姐，剛纔我們之間的談話，不要和外人透露，哪怕是一個字。”
“包括我的嬸嬸嗎？”
“當然。”
看到蘇思雪堅定地點了點頭，黑木笑容可掬道:“該你問了，蘇小姐！”
蘇思雪表情急切，可話到嘴邊又吞吞吐吐起來:“大佐閣下……如果那位叫杜克的飛行員被抓住後……你們準備怎麼辦？”
黑木臉色一端:“昨天我在東京的警察廳呆了不足一個小時，不斷有相互攙扶的東京市民前來控訴美軍的罪行，最悽慘的一家，全家六口人，除了年老患病的爺爺呆在家裏，其餘的全部死於美軍的誤炸，他們唯一的罪過就是去了某一家造船廠的碼頭、遠遠看了一眼一艘即將下水的軍艦！當那位老人聲淚俱下跪倒在我們的面前、要我們替他討回公道時，我們所有人無不爲之動容！今天中午，在我飛上海之前，我看到了關於這次美軍空襲東京的初步戰損報告，在這場災難中，平民傷亡297人，他們大多數是一些重要軍民設施裏的職員，其他的損失不可估量，尤其是我們的東京電燈公司，兩臺主力煤電發電機組悉數被摧毀，蘇小姐，現在的東京，一支蠟燭的售價翻了十幾倍，竟然超過了一斤羊肉的售價，這一切，都是拜你的那位男友，不，前男友所賜！蘇小姐你說，這件事如果發生在你們美國，你們的上帝會寬恕他們嗎？”
這番話義正言辭，讓蘇思雪無地自容，她如同犯了錯的小孩，低着腦袋，不停地絞着衣角。
半晌後，她猛地擡起頭，執拗問道:“你們怎麼知道你們的發電廠就是杜克炸的，萬一是其他人呢？”
黑木冷笑道:“我們俘獲了一名美軍飛行員，他親口告訴我，東京電燈正是杜克此次轟炸的目標！”
不知何故，蘇思雪一聽到這裏，心裏反而油然升起一股滿滿的自豪感，那位原本平平凡凡的前男友的形象在她的腦中倏然高大起來。
蘇思雪目光灼灼，似笑非笑道:“就算這些美軍飛行員統統該下地獄，可是，你們能保證抓到他們嗎？中國的情況我還是知道一些的，衢州又不是你們皇軍的勢力範圍，想抓他們回來，談何容易？”
黑木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別人輕看他的能力，加上他本來就想在這位模樣俊麗的東方女子面前顯擺自己的無所不能，好彰顯自己的與衆不同，除了這些原因，此刻的黑木心中還有一些醋意，他也不知從何時起，在潛意識裏已把杜克樹立爲自己這一輩子最大的敵人，“仇敵”的前女友就在面前，且從言語中聽出對他的戀戀不捨，這無論如何讓黑木不可忍受，總覺得像是吃了一隻蒼蠅似的難受。
黑木咬牙切齒道:“蘇小姐，你太小看我們皇軍了，你說我們派出一支幾百人的空降兵，突然出現在那些美軍飛行員的身邊，他們還能逃出我們的掌心嗎？”
丟下這句話，黑木大笑兩聲，揚長而去。
黑木走後，蘇思雪一直站在走廊上怔怔出神。
片刻後，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蘇小姐，發什麼呆呢？”
蘇思雪回頭，見是和她一起來自巖井公館的袁舒，忙換成中文應道:“想起了一個熟人，一個老熟人。”
袁舒沒有再問，在蘇思雪身旁站住，雙手撐在扶攔上，向樓下開闊的大操場看去。操場的四周亮着數盞大功率的白熾燈光，有七八名日本兵打着赤膊正在踢球，不時傳來他們的吆喝聲。
蘇思雪也如法炮製，與袁舒一道看向操場。
蘇思雪是在三月的下旬與井上雪奈一起來到上海，中途在大海上漂了一個月，一踏上上海的土地，便受到了巖井公館的熱烈歡迎，親自開車去碼頭接她們的，就是這位巖井公館的大總管袁舒先生，誠如巖井所說，袁舒幾乎管理着巖井公館所有的部門，深得巖井的信任，兩人在進入巖井公館之後，得到了袁舒無微不至的照顧。
袁舒對她們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就是:我們是一家人，以後巖井公館就是你們的家。
這句話雖然有客套的成分，但對於在美國再也無法立足前來中國尋求避難的井上雪奈和蘇思雪來說，還是感到了濃濃的暖意，當然，這種感覺井上雪奈要淡得很多，因爲她本就是日本外務省的資深間諜，與巖井公館同屬一個系統，巖井公館對她伸出援助之手，乃是情理之中。
可是，對蘇思雪來說就不一樣了，她只是一個局外人，卻莫名其妙被裹挾了進來，因爲攤上了這樣一位嬸嬸，她百口難辯，她只知道自己如同一隻惶惶不可終日的喪家之犬，最終是在中國的上海獲得了立錐之地，任何有恩於她的人，她都抱有一顆感恩的心。
加上這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裏，袁舒真心對她不錯，無論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他都毫無保留地給予最大幫助，這使得蘇思雪對這位大她五六歲的男人，充滿了兄長般的親切。
袁舒頭也不回，有意無意說道:“剛纔我聽有人說，這位黑木機關長，馬上要飛往寧波，也不知什麼事這麼急？”
蘇思雪剛想把所知的一切全盤說出，忽然就想起黑木在離開前交待的事，他讓她不要向外人透露他們的談話內容，哪怕包括自己的嬸嬸。
蘇思雪正在糾結眼前的這位到底算不算“外人”，袁舒話鋒一轉:“蘇小姐，來這裏之前，巖井君都和你談了什麼？”
蘇思雪一愣，馬上似有頓悟。
巖井英一回到領事館後，就把她和袁舒找來，說是要安排她倆進入情報企劃局上海站，然後還特地和她有過一段私密的談話。
她的耳裏立即迴響起巖井語重心長的話。
“蘇思雪小姐，不管到何年何月，你都是我巖井公館培養的特工，請你銘記這一點！”
“蘇思雪小姐，我手下優秀的特工人才很多，之所以委以你重任，一方面是你有其他人不具備的優越條件，你懂中美日三國語言，又有文化，根紅苗正，最關鍵一點，沒有人知道你從哪裏來，你完全具備了一名優秀特工的所有潛質，希望你嚴於律己！”
“蘇思雪小姐，袁舒君是我巖井公館的頂樑柱，派你們兩人過去，一是有搭檔的意思，二是因爲這位黑木大佐身份成謎，有很多我們感興趣的東西，袁舒君是個大才，很多方面會把握得很好，希望你們好好配合，把外務省的利益置於最高位置……”
腦子裏把巖井的話快速過了一遍，蘇思雪已經知道怎麼做了。
況且，袁舒是“同事”，又不是“外人”。
想清楚這些，蘇思雪莞爾一笑:“巖井君的話我不敢忘，請袁舒君放心。”
“那就好！”袁舒淡淡應了一句，繼續看着幾名日本人踢球。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