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手術刀
鍋爐間的門口，當一名護士掀開簾布，林仁霖對着病牀上的女孩情不自禁喊叫起來。
某一刻，杜克想起前世的梗，突然有想笑的感覺。
但是，他還是忍住了，終究沒有笑出來。
因爲這樣的場面多多少少帶着一絲悲傷，笑聲，顯然不屬於這裏。
女孩聽到這聲喊叫，微閉的雙眸忽然一亮，迅速向林仁霖的站身處看去，不過很快，女孩眼睛裏的神采又黯淡下來，她緩緩地別過臉去，不再理睬來人。
“秀兒，我是你爸呀！你傷着哪裏了？還疼嗎？”林仁霖衝了過去，抓起林秀秀的手，神態間透着無盡的關切。
“唉，我知道你一直恨爸爸，爸爸向你保證，以後再也不犯渾了，我會好好地對你和你的媽媽……”
林秀秀依舊把腦袋對着牆，似乎沒有任何反應。
“爸爸非常恨自己，沒花多少時間去陪陪你，我家秀兒長大了，也有擔當了，知道在危險時刻去做該做的，這一點，爸爸很愧疚，爸爸甚至覺得，已完全不瞭解你了……”
林仁霖嘴裏碎碎念着好長一段時間，可林秀秀根本不看他一眼。
林仁霖既尷尬又絕望，不知拿自己的寶貝女兒怎麼辦，這一次，他的語氣幾乎帶着央求:“秀兒，爸求你了，你和爸爸說說話，哪怕就一句，好嗎？”
林秀秀依然一動不動。
這下，連謝士炎都看不下去了，忙躋身上前，稍稍擡高聲音:“林秀秀小姐，林將軍聽到你受傷的消息，你知道他有多擔心你嗎？爲了儘快見到你，他一刻也沒停歇就跑了過來……”
謝士炎本以爲憑他的威信，林秀秀總會給他一點薄面，哪裏話還沒說完，對方反而用被子矇住了頭，完全擺出一副我不聽我不聽的模樣。
謝士炎頓如鬥敗的公雞敗下陣來，他悻悻地退到邊上，無意就看到杜克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剛想怒懟，忽然心一動。
他拽了拽杜克的衣袂，先是投來一道求助的目光，接着，在杜克的耳邊輕語道:“上尉，要不你幫忙勸勸她？”
“我？”杜克直搖頭。
謝士炎咬着杜克的耳朵繼續道:“我估計啊，這些人中，她只聽你的。”
杜克驟然產生了一種惡作劇的想法，於是不慌不忙走上前去，對林仁霖氣定神閒道:“林將軍，不妨讓我來試試……”
林仁霖半信半疑，無聲地讓出位置。
“林小姐，我是你杜叔叔……”杜克甕聲甕氣說道，“這個世上，人和人之間的情感只有三種，親情、友情和愛情，友情可以蒙塵，愛情可以讓你遍體鱗傷，只有親情是無私的，它是唯一深入到人類基因中的情感，也是人類最樸素的一種情感，正是靠這種情感，人類才得以生生不息，如果你連這點都不在乎，杜叔叔會瞧不起你的，乖，聽叔叔話，快和你父親打聲招呼……”
林秀秀“哇”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杜克得意洋洋瞟了一眼林仁霖，向他招了招手。
林仁霖按耐不住興奮，重新坐到牀前。
“爸……”林秀秀一把拽住林仁霖的手，放聲大哭。
她的哭聲中透出莫大的委屈。
林仁霖又驚又喜，不忘朝杜克遞來感激的目光，緊緊把女兒的手摟在懷裏，無限感慨地應了一句:“哎，爸在呢，我的乖女兒……”
見此情形，謝士炎拉着杜克悄悄退出房間。
“現在，我更有理由相信，這位林秀秀小姐百分百愛上你了！”一出房間，謝士炎迫不及待輕聲說道。杜克白了他一眼:“謝團長，胡咧咧什麼呢，我可是林秀秀的叔叔，別亂了輩分！”
謝士炎做出輕蔑狀，從喉嚨裏發出一道哼聲。
這時，朱天河從另一間房子裏走出來，謝士炎想起日軍俘虜的事，忙領着杜克走上前去，謝士炎徑直開口詢問道:“朱營長，那名受傷的鬼子救治了嗎？”
“剛剛動完手術，性命無大礙。”
“帶我們去看看。”
一張簡易的病牀上，躺着的正是那名小鬼子的曹長。
他身上有三處槍傷，一處在手臂，一處在小腿，最致命的是在胸口，通過及時的救治後，他的性命已經保住了，此刻他正把絕望的眼神看向屋頂。
聽到有腳步聲進來，曹長側過頭去。
這一看不打緊，曹長渾然有種遭電擊的感覺，他死死地凝視着其中一人。
他不就是那位華裔飛行員嗎？
曹長眨了眨眼睛，再次進行確認，當他的心中得到肯定的答案時，曹長禁不住一陣驚喜，腦子立即開始了快速盤算。
‘真是天佑我大日本，爲帝國捐軀的時候到了！’
僅僅數秒後，他的心中已有了打算。
曹長埋在被子裏的手開始輕輕移動，很快摸到一把藏在身下的小型手術刀。
帶着體溫的手術刀已不再冰涼，那是在做完手術後他偷偷從醫生的手術托盤裏偷來的，他並沒有指望會遇上這名美軍華裔飛行員，本來是想靠它在逃跑時自衛，誰知道這個時候竟能發揮起大用場。
曹長緊緊攥着手術刀，故意不看杜克，而是朝走在前頭的謝士炎投去淡淡的一瞥。
只是，他的餘光已經糾纏住了杜克。
他並不確定自己的抱傷之軀能不能一擊成功，但總要試上一試，且必須全力以赴。
主意打定，曹長的身體在漸漸蓄力。
謝士炎和杜克一前一後來到病牀前，謝士炎剛要彎腰察看對方的傷情，忽然感覺面前一股疾風，正詫異間，這名鬼子已閃電般從病牀上彈跳而起，身形之快，根本看不出對方曾受了很重很重的傷。
“不好！”腦子中剛閃出這個念頭，謝士炎馬上看到一道白閃閃的亮光從面前劃過，緊接着，這道身影拼命一躍，撲向身後的杜克……
‘完了、完了，我真蠢……’潛意識中，謝士炎的內心在狠命地責怪自己，他想做點什麼，可總覺得身體上的動作完全跟不上思想。
謝士炎又懊悔，又沮喪，慌亂之際，他匆匆扭頭……
這一看，他更絕望了，這名手臂、腿部以及胸間打着繃帶的小鬼子傷號已然逼近到杜克的身旁，並把一支白晃晃的尖刀朝着杜克的喉嚨刺去……
倉皇間，謝士炎不顧一切撲了過去……
身子還在半路，閃電之間，謝士炎眼前一花，一個巨大的身影從空中掠過，緊接着，他聽到“哐”的一聲，一具壯實的軀體重重地摔在地上。
眨了眨眼睛，謝士炎看到那把手術刀已神奇地握在杜克的手裏，而杜克正把一隻腳踩在鬼子身上。
杜克掂了掂手裏的手術刀，不無唏噓說道:“碼的，一個只剩下半條命的鬼子也想取我性命，也太瞧不起我了！”
這一幕，恰好被匆匆趕來的戴立盡收眼底，他意味深長扭頭看了一眼緊隨其後的汪百舸，緩緩地點了點頭。
他的神情所傳達的意思不言而喻:這名空軍果然有兩下子，我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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