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少年你意欲何为? 作者:猫腻 (7kshu) 更新時間:20171102 這位弟子叫做林英良,是柳十岁在甲课裡的同窗,同样随顾寒学剑,也是被两忘峰看好的弟子。 不知道他這时候站出来挑战柳十岁,是两忘峰的安排,還是他自己不忿柳十岁得到的关注太多。 “林师兄請。” 柳十岁抱拳,飞剑静悬于双手之前,這便是平剑之礼。 对于林英良的主动挑战,他有些意外,但很快便回复了平静,眉宇间更看不到慌乱的神情。 就像当初井九对他的评价一样,這位少年聪明、善良,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与执着。 這样的少年很少会被外界的变化影响,所谓固守本心,便如是也。 柳十岁与林英良相隔十余丈而立。 溪水在石间流過,发出哗哗轻响。 十余丈的距离,正好是守一境最有效的攻击范围。 那位悬铃宗的小姑娘站在崖边,睁大眼睛看着下方的画面,好奇想着谁会赢呢? 答案很快便有了,青山宗的剑争永远都是开始的那般突然,结束的那般快。 溪面生出两道白线。 两道剑光,照亮崖壁,然后骤然消失。 柳十岁的飞剑停在林英良的眼前,距离他的眉心三寸。 林英良的飞剑也停在柳十岁的身前,约摸一尺。 两道飞剑看似同时停止,但在崖间那些剑道高手的眼裡,相差其实很明显。 柳十岁的剑要比对方快上半分。 在日常生活裡,半分只是眨眼不到的時間,茶不会冷,香不会短。 但在剑道之争裡,半分已经是足够分出胜负、甚至生死的時間。 更何况柳十岁的剑要比林英良的剑更近。 “這就完了?” 悬铃宗的小姑娘看着溪间的画面,瞪大眼睛說道。 她经常在门内看师兄师姐们切磋,如果双方境界相仿,往往一打便是很久,甚至可能从清晨战到日暮都很难分出胜负。 谁能想到青山宗的同门较量居然這样简单、這么快,别的不說……但看起来真的是很沒意思啊。 那名少妇說道:“青山宗从来不讲究别的花俏,只在乎飞剑的速度与威能,九峰裡的那些剑诀,也只不過是用不同道法在這两方面做文章,用在战斗裡往往一击便杀,无比凶险,所以向来很少有人敢招惹他们。” 那位小姑娘說道:“那岂不是很容易误伤?那他们平时怎么练剑?” 少妇說道:“不错,所以青山宗很少有同门间的切磋,偶有较量也要在师长看管下进行,而且除了承剑大比和试剑大比时,严禁飞剑对准彼此的身体,只能把目标确定在对方的身体右侧某处。” 小姑娘不解问道:“不能以实战练剑,如何能够提升?” 少妇神情微冷,說道:“所以青山宗会有两忘峰這种地方。” 小姑娘說道:“啊,我知道两忘峰,师姐說那裡面都是一群冷酷无情的怪人……” 少妇微笑着转了话题,說道:“你不要觉得剑道无趣,先前换作是你站在溪间,你能避开柳十岁的剑嗎?” 想着那道悄无声息的飞剑,小姑娘哼了两声,說道:“就算躲不开,但我提前布好魂铃阵,他的剑怎么刺得进来?” 少妇說道:“如果你们是在闲谈,或者是隔着几张桌子在饮酒,他突然出剑,难道你還来得及布阵?” 小姑娘想着师叔說的這個画面,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寒冷,咬牙說道:“那我就离他远些,那個家伙的飞剑最远也就能攻到十丈外……我在十丈,不,二十丈外布好魂铃,等他驭剑来攻的时候,我早就已经借来足够的天地灵气,直接镇杀了他!” 少妇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心裡却想着,如果你面对的青山宗弟子已经进入承意境界,能够飞剑百丈杀人,那你又如何应对?更甚者,青山宗的那些破海境强者能够隔着数十裡飞剑杀人,你又能怎么防?对方如果是通天境呢? 难道你要天天藏在地底,或者躲在灵龟的壳裡,又或者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大阵裡嗎? 想着修行界裡那三個最出名的遁剑者惨淡的人生,她下意识裡望向青山宗掌门所在的那片浓雾,隐生惧意。 类似于悬铃宗這对师叔侄的的谈话,在很多地方都在发生。 虽然参加承剑大会的弟子们境界尚低,但能够亲眼看到青山宗的剑道呈现,对自家弟子们的修行自然大有助益,那些前来观礼的各宗派宾客哪裡会错過這种机会,低声不停地解释着先前那场看似简单的飞剑之战。 柳十岁站在溪石上,沉默不语。 被无数视线与喝彩声包围,他的心情难免有些异样,下意识裡望向某处。 井九坐在青石上看着他微笑。 柳十岁不知道想到什么,转過脸去,有些慌乱。 林英良虽然输掉了這场剑斗,但他的表现也很优秀,飞剑稳定而凌厉。 适越峰的一位师长向他发出了邀請,他選擇了接受,在這個過程裡,两忘峰始终保持着沉默,不知道這意味着什么。 接下来便是确定柳十岁的去向。 崖间忽然变得安静起来,很长時間都沒有人說话。 悬铃宗的小姑娘觉得好生奇怪,說道:“他不是天生道种?怎么沒人要?虽然他脸有些黑,不好看,但明明赢了啊!” 她的师叔笑着說道:“傻孩子,哪裡是沒有人要,這是想要他的人太多。” 柳十岁最后肯定会去两忘峰,但他以什么身份去两忘峰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为了得到這位天生道种承剑,九峰之间事先不知道暗中交流過多少次,各出手段。 清容峰一年前便提议把柳十岁召进九峰,哪怕沒能成功,也算是释放了善意。 上德峰则是剑走偏锋,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准备查他……想用這种方法提前布局。 然而,柳十岁入门之前便已经学了玉门吐息法。 那是掌门大人的亲传心法。 果然,一直安静的云雾深处传来了一道清和的声音。 “柳十岁,你可愿随白长老学剑?” 這就是青山宗掌门的声音? 很多普通弟子与观礼宾客们心想。 掌门大人收了卓如岁为关门弟子,从此不再收徒。 白如镜是天光峰一脉的长老,已然破海上境,能够跟随這样的大强者学剑,当然是极好的机缘。 一年前诸峰便已经猜到此事,但直到听到這句话,他们才确定柳十岁果然是掌门大人提前落下的棋子。 不知道是因为失望還是别的什么原因,众人保持着沉默。 柳十岁望向崖间。 顾寒微微点头。 柳十岁說道:“弟子愿意。” 說完這句话,他驭剑而起,来到云雾裡,自有天光峰亲传弟子迎了进去。 “随白师叔学一年剑,打好基础,便可以让他出去历练一番了。” 過南山說道。 顾寒說道:“十岁一定不负师兄重望。” 至于到时候白长老会不会同意让柳十岁去两忘峰,对他们来說是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青山宗的年轻弟子谁不愿来两忘峰?也沒有师长会阻止,因为這是规矩。 留在溪畔待选的弟子数量越来越少。 云行峰、适越峰、清容峰、昔来峰都选中了几名早已看中的弟子,就连上德峰都挑了两名潜质不错的弟子,只有往年很热门的碧湖峰有些门前冷落,几次与别峰的争夺都败下阵来,沒能被選擇,谁都知道這与那件事情有关。有三名弟子因为表现的确实太過普通,沒有被任何一座峰选中,他们只能等着参加下一次的承剑大会,或者直接放弃,選擇一座峰去做执事。 井九注意到柳十岁在答应承剑之前看了顾寒一眼。 這個画面让他觉得……有些意思。 “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腊月问道。 井九說道:“我不知道你会关心這些。” 赵腊月說道:“人与镇守一样,都有好奇心。” 井九說道:“我也很好奇你到底准备去哪座峰,清容還是适越?” 赵腊月說道:“你呢?還不出去?” 井九微笑說道:“你知道我准备承剑?” 赵腊月說道:“像你這么懒的人,怎么可能浪费時間。” 一般而言,說一個人懒往往是說他喜歡浪费時間。 她說井九懒,却认为那是因为他不愿意浪费時間。 這真是很有意思的一种解读。 “我也不喜歡被人盯着看。”赵腊月說道。 去年初雪那日,他们聊過這個话题。 “但就像你說的那样,不可能每天都有云层蔽日,太阳就在那裡,谁会不去看呢?” 她望向井九的侧脸,继续說道:“所以该站出来的时候,总還是要站出来。” 井九說道:“你說的不错,但如果不想被人一直盯着看,其实還有一种方法。” 赵腊月问道:“如何做?” “成为真正的太阳。” 井九說道:“光线刺眼,這样,就很少有人敢直视我們了。” 說完這句话,他站起身来,向着溪裡走去。 溪畔弟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微有骚动。 主持承剑大会的那位适越峰长老不解问道:“少年你要做什么?” 井九不解說道:“承剑啊” 适越峰长老把名册翻到最后,果然看到了他的名字。 溪畔一片哗然。 薛咏歌猛地站起来,指着井九,憋了半天,终于忍住沒有說出那句话。 玉山师妹捂着嘴。 乐浪郡的元姓少年一脸茫然,心想井师兄又要来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