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道德?我沒有
李金斗又惊又喜:“你知道乾阳山人在哪裡?”
萧王孙不再理他,安心疗伤。
李金斗见状,也急忙压制伤势。
他们来到一处山坳,只见山溪中,一個小老太婆四仰八叉的躺在溪水裡,不知是死是活,但手裡依旧死死的抓着羊角天灵灯。
“婆婆若是還活着,便爬上来,我带你去见陈师。”萧王孙开口道。
水裡泡着的老太婆动弹一下,气若游丝,道:“萧王孙,你不来扶老身一把?”
“我受伤了,你自己爬。”萧王孙惜字如金。
沙婆婆气恼无比,费力的爬上岸,依旧不舍得丢掉羊角天灵灯,刚走两步便栽倒下来,還是不舍得丢掉灯,于是便一手爬两脚蹬,终于来到车边。
李金斗见她也是如此狼狈,這才舒心。
总算有伴了。
沙婆婆挪到车上,用尽所有力气,才把羊角天灵灯拉到车上,舒了口气,道:“金红缨呢?”
萧王孙摇头道:“不用管她,她跑得比兔子還快。”
沙婆婆沒有再问。
车辇再度启程,沙婆婆看着山路,越看越是熟悉,心中惊讶万分。
這條路,是去山君庙的路!
不久后,车辇来到庄婆婆的树洞,树洞裡挤满了附近的村民,這些村民虽然气色不太好,但并未被瓷化,庄婆婆慈眉善目,乐呵呵的坐在自己的木床上,笑起来的时候嘴巴裡露出零星两三颗牙。
她是乾阳山中第二强大的灵,比各個村庄的干娘强大了百倍不止,可以让這些人存活更长時間。
车辇驶過树洞,继续前行。
山路越来越崎岖,但车夫的技术实在太好,始终如履平地。
他们来到大蛇玄山這裡,黑色巨蛇盘绕在山头上,山头上也满满的都是人。
甚至巨蛇玄山的背上也有不少人,大蛇很粗,而且一向不动弹,他们丝毫不担心会掉下去。
——山裡人,有山裡人的智慧。
他们村庄的灵或许不够强大,但大蛇玄山和庄婆婆却足够强大,足以拖延他们瓷化的時間。
沙婆婆本以为车辇還要继续前往山君庙,不料竟是向玄山所在的山头驶去。
车子爬上山,停了下来。
萧王孙颤巍巍的下车,身子一动,便有鲜血渗出,染红衣衫。
李金斗见状,心裡舒坦多了:“难怪他不动,原来他动一下就扯到伤势。他的伤,跟我差不多一样严重!”
他也想下车,手站不稳,从车上栽了下来,趴在地上。
沙婆婆颤巍巍的走下车,這次沒带着灯,而是把灯留在车上,双腿颤抖着跟上萧王孙。
李金斗咬紧牙关,努力爬行,心道:“我岂能留在车上,等着乾阳山人来见我?我有這么大的脸么?我沒有。我拖着重伤之躯爬過去,才显真诚。”
三人来到大蛇玄山的脑袋下方,這裡是一片平整之地,摆着一個石桌,两個石凳。
陈寅都和一個黑衣年轻人正在下棋。
黑衣年轻人是玄山的灵。
他们显然是相识。
“陈师为何不出手?”萧王孙问道。
陈寅都手持黑子,看着棋盘,微微沉吟,不知该如何落子。
他观察棋局,轻轻放下一子,不紧不慢道:“我修炼水火荡炼诀,以此法门让肉身不朽,然而我寿元注定,更改不了。算算時間,我已经死了七十三天了。”
那黑衣年轻人是大蛇玄山的灵,持白子落棋,道:“吸收月华七十三天,都娃子能保持理智,沒有变成邪祟,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称陈寅都为都娃子,显然陈寅都小时候经常跑到這裡来玩,大蛇玄山跟他很是熟络。
陈寅都微微皱眉,显然玄山的落子,让他有些头疼。
“邪菩萨是魔,魔域铺开,方圆百裡皆是它的领域。魔域对普通人的危害极大,对邪的影响也是极大。”
他沉吟不决,迟迟沒有落子,道:“我之所以躲在玄山前辈這裡,是因为我需要玄山的庇护,避开魔的影响。倘若我走出去,魔域便会影响我的心智,相当于让我暴露在月光下,甚至影响更大。我不想变成邪祟。与邪菩萨一战,我的确可以将它诛杀,但我必会失控。說不得,我化作邪祟,比邪菩萨更加可怕。”
沙婆婆努力支撑着疲惫身躯,道:“老陈头,我們已经打废了,不是邪菩萨的对手。现在只有你才能与之对抗。你不出手,這方圆百裡的百姓,都要死绝!”
“与我何干?”
陈寅都露出笑容,道,“我会在乎他们?”
沙婆婆气個半死,便要寻灯砸死這厮。
李金斗有一种崇拜破灭的感觉,结结巴巴道:“前、前辈,你這么說不、不对。百姓死绝了,你和陈实也难以逃脱。伱们难道便不会死?”
陈寅都落子,仿佛胜券在握,微笑道:“我是已死之人,死又何妨?我那孙儿胸口有一道鬼手印,时刻被人捏着心脏,我死后,他肯定活不下去。我們爷俩便在這场魔变中双双毙命,魂归幽冥,共赴黄泉,到了阴间,也好有個照拂,有個伴儿。岂不是一件美事?”
他笑出声来,仿佛很是得意:“而且,有百万人为我們爷孙陪葬,比皇帝下葬還要隆重,想一想都美死了。一定是我老陈家祖坟冒青烟了。”
李金斗被憋得說不出话来。
他也并非是为這方圆百裡的百姓,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孙儿李天青和自己的性命,所以才会杀上窑厂搏一搏。
现在,他拿着這些人的性命去绑架陈寅都,便显得有些不够磊落。
沙婆婆怒道:“你爷俩未必能下阴间!百日魔变,到那时真神注视,一切灰飞烟灭,荡然无存,便是你爷孙的魂也给你炼成灰了!還想跑到阴间风流快活,发你的春秋大梦!”
陈寅都笑道:“那么我爷孙就提前一天死,先去阴间快活。婆婆,别想拿道德约束我,我沒有。”
沙婆婆大怒,转身去车上拿羊角天灵灯,准备砸死他。
只是她刚刚提起這盏灯,便沒了力气,被三百多斤的天灵灯压住,一時間动弹不得。
萧王孙冷冷的看着陈寅都,過了片刻,道:“陈师有什么條件?不妨明說。”
陈寅都面色肃然,缓缓放下手中的棋子,正色道:“我此生,還有一桩遗愿未了,就是不能看小十平安长大。小十需要有一個足够强大的庇护者,免于旧病复发。這個庇护者可以在他发病时,将青色鬼手压制。”
他此言一出,萧王孙面色苍白,缓缓摇头。沙婆婆原本還在灯下挣扎,试图爬出,闻言也不爬了。
只有李金斗茫然,不知他话中含义,连忙道:“前辈,我李家家大业大,高手辈出,陈实去我家,一定可以治好他的病!”
陈寅都沒有搭理他,目光還是看着萧王孙。
李金斗還待再說,萧王孙道:“金斗兄,你在李家做得了主么?”
“我……”
李金斗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做不得主。
“陈师,我很想答应你。无论从道义,還是从教导之恩,我都责无旁贷。但是我不能。”
萧王孙摇头,道,“因为我办不到。我伤势痊愈,实力恢复到巅峰,可以与邪菩萨一战。但想要胜它,千难万难,還是需要有其他人帮助。”
他从前斩過魔,那是在三藩县,有魔莲开花,蕴生天魔。
当时,魔莲出现时,很多人误以为是天材地宝出世,因此来了不少高手抢夺。
当魔域绽放时,他们才意识到原来是邪魔出世。
他们這些强者被困在其中,于是大家联手围攻魔莲,最终大部分高手战死,只有萧王孙存活下来,斩杀了魔莲中孕育的魔。
邪菩萨比那时的魔莲丝毫不弱,是真王生前精挑细选用来守护窑厂的,而且已经成长了三天。
单对单决战,萧王孙并无致胜把握。
他吐出一口气,道:“至于对付比魔级强大不知多少倍的灾级,我更加不成。”
灯下,沙婆婆颓然叹了口气。
萧王孙說的话,也是她想說的话。
陈实体内,藏着一個最低也是灾级的邪祟。
甚至可能是一只厄!
李金斗听到灾级二字,也是颓然,不再說话。
陈寅都手捏棋子,依旧显得十分洒脱,棋力大涨,杀得玄山汗流浃背。
萧王孙沒有再說什么,转身离去。
李金斗迟疑,努力爬到车辇上。
沙婆婆挣脱铜灯的压制,也回到车上。
车辇离去。
他们远远回头,陈寅都与玄山有說有笑,玄山则有些气恼,想要悔棋。
“老东西倒是淡定!”沙婆婆怒道。
……
魔变,第四天。
山道上,陈实和李天青双手空空,黑锅在前面跑着,這次他们沒有任何收获。
新乡耗子已经变成了瓷器,其他异兽要么躲藏起来,要么也变成了瓷器,如今能寻获的东西实在不多。
“奇怪,黑锅怎么還沒有瓷化?”
李天青比陈实還要好奇,這條黑狗仿佛丝毫沒有受邪菩萨的影响,脚步轻快,似乎比他们俩還要轻松。
“小十,黑锅是你爷爷从哪裡捡来的?能不能给我也捡一只?”李天青道。
陈实摇头道:“爷爷沒說過。不過你想要的话很简单,找條母狗去配种,一窝能生好几個狗崽子呢。”
李天青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可以多配点,多的卖钱。”
听到“卖钱”二字,陈实的眼睛顿时亮了,看向黑锅的眼神也温柔了许多,便如同看一個财神爷一般。
前方的狗子不由打個冷战,回头幽怨的看着他们。
這时前方传来人声,嘻嘻哈哈,很是热闹。
陈实和李天青顿时紧张起来,各自催动神龛,黑锅也跑過来,躲到他们身后。
陈实催动神龛只是装腔作势,实际上他的神龛沒有神胎坐镇,沒什么用。但别人不仔细看的话,也会被吓一跳,提防他的法术,但只会得到他的迎头痛击。
他们最近遇到一些修士的尸体,应该是争夺食物自相残杀而死,目前食物成了所有人的最大难题。
为了食物,可以不惜性命,不论对方的還是自己的。
两人一狗来到一处比较宽敞的山路,靠山壁站着。
前方走来十多人,多数是侍女,還有個身着书生衣着的年轻公子,与众女有說有笑。
他们中四個侍女各自催动神龛神胎,神胎绽放光芒,便如四盏明亮的灯,照耀着队伍和四周。
這四人处在队伍首尾和中间,恰恰可以让神龛的光芒笼罩着队伍。
這是防备邪祟偷袭的技巧。
陈实一眼看過去,便看出這是三班制。
一行十二人,四人一组,分批催动神龛守护队伍,這一组累了,下一组顶上。如此轮替,可以保证队伍裡时刻有八人维持巅峰战力。
如今在山中還能看到的活人,都是修士,出来寻觅灵兽。陈实便遇到過几批修士,但像对面這样分工井然有序的,则還是头一次看到。
那些侍女看到陈实二人,向年轻男子低声道:“公子,是两個孩子,還有一條狗!”
——晚上十一点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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