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见妻儿,已是重生
一辆失控的泥头车忽然从坡上冲了下来,带着风撞向劳斯莱斯。
“砰!!”
巨响之后,劳斯莱斯整個飞了起来,在天空中翻滚了几下,才重重落在地上。
人们呆愣了片刻,便忽然像炸了窝的马蜂一样,惊恐地叫嚷着朝车子冲了過来。
“出车祸了。”
“快打120。”
“车牌80618,這是首富李文军的车啊。”
“都撞成這样了,沒救了。”
“啊,好可怕。”
各种尖叫声在耳边吵闹。
头上伤口裡涌出的大量鲜血迅速模糊了视线。
李文军沒觉得疼,只觉得好冷,好像被扔进了大冷库裡。
从他的位置竟然可以看到远处由他一手建起来的海城最高楼。
楼顶那巨幅液晶屏上闪烁着他创建公司的广告。
“文军集团,涵盖地产,通讯、物流,餐饮,珠宝,医药,做有责任心的企业。”
纵横海城商界几十年,身家数百亿,沒想到,就這样死了……
也好,就算是老死在床上,或者病死在医院,又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也不会有亲人围在床边哭泣。
李文军闭上眼,身子一轻。
耳边响起一個声音,有点像他的律师,却更威严。
“李先生,請问你是否確認将全部财产委托给您创立的机构用于慈善事业。”
這件事不是早就确定了嗎?
为什么忽然又来问他?
“是。”
“你有什么遗憾嗎……”
這小子是不是活腻了,一句话直接戳到他肺管子最裡面。
四十年前,他的叛逆任性和自私让父亲哥哥死于矿难,妻子带着两岁女儿自杀,母亲疯了。
站在四位亲人的坟墓前面,他不肯相信,以为這是亲人们逼他屈服的办法。
可惜无论是他跪着扒拉着坟上的泥土,還是抱着墓碑痛哭出声,他们都回不来了。
他恨不得能穿越回去,狠狠给那個游手好闲,不知好歹的自已一個大耳光。
打醒他,告诉他只有现在拥有的一切才是最珍贵的,不然就算以后挣再多钱,也可怜得像只孤独的野狗,每一次想起他们,心就会像被狠狠划了一個大口子,冰冷刺痛,滴答流血。
這四十年,他像对待生产队的骡子一样沒日沒夜使唤自己,不就是为了赎罪,让自己忙碌起来,沒有時間去想這些嗎?
“怎么可能不遗憾……”
“嗯。你這辈子也算是做了些好事,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特么的,說這话,這绝对是欺负他现在动不了。
等他能出院了,一定要用办公室裡那個玉石镇纸,打爆這小子的头。
不对啊,他平时总板着脸,对职员都很严厉。那小子看见他就想老鼠见到猫一样,怎么敢在這個时候跟他开這种玩笑。
越想越奇怪,脑子就像個生锈的齿轮,一转动就疼得像要裂开一般。
“嘶……疼……”
李文军皱眉闷哼了一声,睁开眼,看到的是因为漏雨而一块黑一块黄的破旧天花板。
這些人干什么吃的,竟然把他送到條件這么差的医院来?!
李文军转头正要骂人,声音却立刻被掐灭喉咙裡。
靠墙摆着一张由两块木板和两條板凳拼成的‘床’,上面躺着两個身影。
大的那個瘦得像根晒干了的白菜,小的那個小得像只营养不良的猫儿。
大的把小的搂在怀裡,像是护着鸡崽的母鸡。
装了铁栏干的窗户上透进来的晨光,给她们蒙上了一层暖暖的,模糊的薄纱。
顾展颜……
還有他的小点点……
泪水瞬间涌出来,填满了眼眶。
他曾无数次梦到這個场景,每次等他伸出手就醒来,回到奢华却冰冷的床上,再次被失落、失望和孤单包围,痛哭出声。
李文军坐起来,小心翼翼靠過去,摸了摸点点的小脸。
那张小脸柔软温暖,像是刚剥壳的水煮蛋。
這一次,他沒醒。
這個梦,太美了。
“点点啊……”
带着鼻音的呼唤从他嘴裡冒了出来。
那时候他自己都還是個孩子,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爱女儿,就连這样温柔地呼唤,都很少给她。
那個不到一岁的小粉团睁开眼,露出几颗乳牙冲他一笑,挥动着小胳膊小腿,含糊地叫了一声。
“粑粑……”
“诶。”
李文军的心软得像被雨水浸透的田地,只想把他的心肝宝贝用力抱在怀裡,好好亲一亲那散发着奶香的小脸蛋。
可是沒等他俯身下去,孩子就猛然被人抱开,远离了他。
“你干什么!?”
顾展颜把点点搂紧在怀裡,缩在角落裡瞪着他,漂亮的脸上满是惊恐。
果然,就算在梦裡,她也不肯原谅他,不肯让他满足心愿。
苦涩的滋味在李文军嘴裡蔓延开。
外面忽然响起巨响的歌声:“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
和一個充满激情的女声:“现在是北京時間早上七点,矿务局广播站开始为您广播了。”
那一瞬,藏在记忆最隐蔽角落裡的细枝末节叫嚣着,拥挤着涌了出来。
這個播音员是东北来的知青,圆圆脸,喜歡扎两個麻花辫,偶尔会把‘人’念成‘银’。
离开家之后,他去了南方,就再沒机会听见這种口音的大广播,早忘记這种感觉了。
這個梦的细节也太真实。
就像游戏裡,连最小的npc都有完整的人生轨迹設置……
头又开始疼了,像個锥子不停扎着太阳穴。
不对,這不是梦……
如果是梦,他现在应该醒来了。
李文军扶着头,用力晃了晃脑袋。
刚才還模糊的视线,现在清楚无比。
顾展颜头顶的墙上钉着一本手撕的日历。
1980年6月18日,星期三,农历五月初六。
宜嫁娶、安床、出门,忌动土,掘井。
顾展颜有個习惯,晚上睡觉的之前把当天的日历撕掉,早上起来看见的就是新的一天的日历。
李文军的心狂跳了几下,嘴唇发麻,浑身鸡皮疙瘩暴起。
呆滞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洗得发黄了的背心,攥了攥原本满是皱纹现在却白净光滑的手,感受着身体裡涌动着二十岁年轻人永远用不完的力气和冲动。
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這句话在脑海裡无限次回响。
他回来了,他真的重生了!
他回到离开家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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