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沧澜 作者:未知 沧澜學宫规定试炼路线百裡范围内,禁止部族蛮武进入,但在這区域之外,各大强族无不派出人手盯着试炼区域。 无论是消息传递,還是丹药、兵甲补给,甚至暗中调遣子弟进行更有力的猎杀、狙击,這些强族都无所不用其极,绞尽脑汁去钻规则的空子。 苏氏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蛮荒弱肉强食,各部族愿意将這么多的资源堆上来,为抢一枚试炼铁牌,血腥相残,苏氏做梦笑都来不及。 也由于這些因素,鬼奚部最为看重、十二岁就突破蛮武六层巅峰,最有希望在二十岁之前晋入還胎境的子弟楼适夷,竟然折戟名不经传的蟒牙岭北山部族子弟之手的消息,一時間也在沧澜荒原传得沸沸扬扬。 十件符器,换作任何一家强族想想都会肉痛得三两。 鬼奚部竟然舍得花這么大的代价,去换一名子弟的安全,這名子弟将来的修炼潜力到底会有多大,也就可见一斑了。 然而,诸部族更好奇的,鬼奚部寄望厚望的子弟,到底折在谁人之手? 這名北山部族子弟天资到底强到何等的程度,能不能折桂這一次的新人王,也叫诸部族满心期待。 至于去抢试炼铁牌、去抢玄兵宝甲,各部族都知道希望渺茫。 除非晋入還胎境的天蛮强者出手,不然仅靠参加试炼的子弟,真不知道要伤亡多少,才能抢到试炼铁牌、玄兵宝甲。 剩下近千裡的路程,陈寻他们就一路平安的走到沧澜城。 **************************** “好大!好高!” 翻過最后一道山脊,差不多深入涂山近千裡的深处,沧澜城就赫然出现眼前。 涂山南北绵延万裡,东西绵延三四千裡,是云洲与西荒的界山。 涂山以西,即为荒土。 涂山深入云端的绝峰巅山高达万丈不止,绝岭处万年冰川覆盖,是人间禁地,至烈至纯的天罡玄风无时不在呼啸,還胎境后期的强者闯进去都会被吹得血肉不剩。 即使是天元境以上的绝世强者,进入涂山深处,也要冒着生命危险;绝大多数的修者以及大小部族,都只敢在涂山的边缘山区生存。 然而沧澜大裂谷是個例外。 涂山分南岭跟北岭,南岭与北岭之间有一條巨大的裂谷,曲折绵延数千裡,成为普通修者从云洲穿越涂山,进入西荒绝域的唯一通道。 由于涂山深处凶禽猛兽无数,這條深嵌在南北岭山腹之中的狭长裂谷,虽然不会有冰川覆盖,虽然沒有天罡玄风整日吹拂,但也绝对谈不上安全。 沧澜城就位于涂山大裂谷的西口上,苏氏在此筑城立足已经有千年。 记载沧澜是西荒第一雄城,但在走過最后一道山脊之前,陈寻很难想象,沧澜作为人烟稀微的荒疆绝域城垒,能有多大的规模? 虽然岭脊還有残雪,但从高耸入云的岭脊往下看,绿草正沿大道两侧缓坡而下,仿佛绿毯。 隔着百裡的距离,透着无尽苍凉跟孤寂的沧澜城墙,宛如黑色巨龙,横亘眼前。 “這就是沧澜?” 宗崖也为眼前的沧澜城所震撼,回头看了陈寻一眼,不那么确定的问道。 陈寻看向葛异。 越過山脊,就正式进入沧澜城的范围,葛异他们也不再潜形匿踪,就走出来跟陈寻他们同行进城。 陈寻他们身上携有宿武尉府的试炼铁牌,谁要挑衅他们,就向挑衅宿武尉府的威势。 “這就是沧澜,苏氏立族千年的沧澜!” 葛异也有三四個月未归沧澜,想到城中家人,心裡发热,略有些激动的回答陈寻。 立族千年? 四千年的帝朝、一千年的世族。 为熹武帝朝守御西荒疆域千年的苏氏,到底是何等根深蒂固的所在? 陈寻即使到這個世界有四年之久,但還是难以想象這其中种种。 陈寻与古剑锋、左丘、宗崖等人,跟随葛异等人之后走下山坡。 离沧澜城越近,黑色城墙给人壮阔苍凉的感觉,越是震撼人心。 走到城墙脚下,细看這座峙立在荒原边缘的雄城,陈寻才確認,筑城的乌金巨石,每一块竟然都比他人還高。 巨石看着都是一般大小,层层垒砌,往上形成极陡的斜坡,从墙脚跟到城头垛城,陈寻细数一共有四十九块巨石。 陈寻暗暗咂舌:整堵城墙从基础到顶部,差不多有近百十米高! 陈寻不知道垒城巨石是何种石料,年深日久却沒有半点风化的痕迹,倒是墙隙石缝间露出些斑驳的锈迹。 他伸手摸了一下,一手铁锈,心想记载沧澜筑城,熔化亿万斤的铁汁,浇入墙隙石逢间,竟然是真的! 实难想象,苏氏为筑沧澜城,到底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或许,這才是修者的世界,才是修者所筑的城池。 ************************** “你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将人交出来了?”楼离压着心头的怒火,轻纵鳞马,横身堵在城门之前,枭戾的眼珠子,盯着陈寻等人,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掉。 陈寻也未料楼离尚未出手,仅透漏出来的气势就如此之强。 他身上所穿的金刚玄甲,這时也自生感应,透漏淡淡灵光,抵御這强盛凶烈的气息,陈寻暗道:楼离真要出手,他身上這件看似玄奇的玄刚玄甲,只怕难挡楼离全力一记。 然而,陈寻面对已半步跨入還胎境中期的楼离,却无半点惧色。他们携带试炼铁牌走到這一步,就已经是沧澜學宫的弟子。鬼奚部再强大,此时也要仰仗苏氏的鼻息生存,楼离敢在沧澜城门之下,斩杀沧澜學宫的弟子嗎? 楼离真要有志气杀了他们,也绝对不会拖到沧澜城门之下。 楼离气势再强,杀机再盛,陈寻心间也是无惧,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手脚绑得结实,给古剑锋扛在肩头的楼适夷。 這情形,楼离心裡更是怒不可遏,他从来都沒有想到過,他堂堂半步踏入還胎境中期的天蛮强者,在气势竟不能压制真阳境筑基后期的少年,他真恨不得将眼前這小子生吞活剥。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耐着性子,等陈寻将人交出来。 這三天,陈寻也沒有为难楼适夷: 手筋、脚筋挑断对拥有数名還胎境强者的鬼奚部来說,肯本就算不上是多重的伤。他除手足捆住之外,吃喝拉撒,陈寻都安排人专门伺候;上路還让古剑锋负责扛在肩头,不费他走上一步。 至于楼适夷心裡觉得受到侮辱,恨不能咬舌自尽,這個就不是陈寻能管的。 “啊,那個大高個扛的小子就是鬼奚部的宗子啊,怎么這么惨啊,手脚绑成那样子,跟條待宰的狗似的?” “鬼奚部是蟒牙岭第一强族,麾下蛮武三千,纵横北原,诸族莫不能敌,你胡說八道,不能想活了?” “鬼奚再强,在沧澜城還沒有他们放肆的地方?你再看,鬼奚的宗子就跟條狗似的,牙齿都被打落了,你還怕他们咬人呀,哈哈哈……” 人群在城门口围得裡三层、外三层,热闹得就像集市。 沧澜學宫三年一次招收弟子,来自荒原各部族的子弟,仅仅是来源之一,占总人数的三分之一不到,然而這次的部族子弟试炼,是那么的血腥,自然也是激起城中众人的兴趣跟好奇,实在想知道到底有哪些部族弟子活下来,最终夺得试炼铁牌。 除了城门口的大道给围观的人群挤满,城门内還有无数人探头往外看,翘首相望。 虽說這次有四五万部族子弟,参加两百枚试炼铁牌的血腥争夺,但大家心裡也清楚,鬼奚這样的强族子弟,争得试炼铁牌的机会更大。 只要是人,就都喜歡看冷门,都喜歡看咸鱼翻身,都喜歡以弱凌强。 今年,第一次经宿尉府推薦参加试炼的蟒牙岭北山子弟,就是最大的冷门,就是最大的咸鱼翻身,谁对他们不好奇。 虽来這几天来,陆续有许多的试炼子弟进城,但都沒有今日热闹。 鬼奚部虽然在蟒牙岭称雄,但在沧澜城沒有他们发威的余地,大家都恨不能将楼适夷抢過去,扒個精光看一看鬼奚宗寄以厚望的宗子,這次怎么会败得這么惨? 陈寻看那些高声议论的,多半也是看鬼奚部极不顺眼的人,此时能有机会羞侮鬼奚部一番,自然不会错過机会。 除了沧澜城的壮阔叫陈寻心受震憾外,再看城门前围观的人群,大多身穿麻葛衣裳,也有不少穿着绵罗绸缎,暗感在连一件粗麻衣裳都珍贵无比的乌蟒,真是难以想象沧澜城的富足,而沧澜城看似普通的人,见识也远非他们从蟒牙岭北山来的土豹子能及。 陈寻忍不住心裡想:苏氏身为沧澜之主,据此雄城,为何那么急于往蟒牙岭北的古寒之地扩张? 楼离不知道陈寻心裡在想什么,见他沒有反应,并不急着适夷交出来,而周遭围观人群又一心想看鬼奚的笑话,他心裡极怒,但脸色越发平静;然而对楼适夷来說,這样的侮辱简直就像最后一根稻草,要将无隙的道心压垮掉。 换作平时,楼适夷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当场拔剑,将那些羞辱他的人杀掉,此时的他只能羞愤欲死的闭上眼睛,努力控制着,不叫屈辱的泪水从眼睑滑落。 “那就是活捉鬼奚宗子的北山少年嗎,看上去也沒有多强啊!” “你懂個毛,這叫返璞归真,懂不懂?你沒看见他身上穿的那件金刚玄甲,仅金刚玄符就刻了两重,仅這副甲就够你在沧月楼快活一辈的。能将這副玄甲穿在身上的,這還不够强啊?” “北山那破落地方,哪個部族能攒得出一副金刚玄甲?這玄甲還是宗子被活捉后,鬼奚部交出去赎人的……” “這北山少年凭着一身的破铜烂铁,就将鬼奚宗子活捉,那不是更了不得?” “那是自然,這次进沧澜學宫的部族子弟,他就算沒有身上這两样符器,多半也能跻身三甲。至于他会不会是學宫今年的新人王,直接成为紫衣弟子,就要看苏氏宗族以及城裡其他大小宗族,有沒有人压他一头了?” “可惜啊,苏氏宗族真正的杰出子弟,从来都是直接进琅寰书院修习的,旁系子弟怕是沒有人能与此子争锋。至于那些云洲散修,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天纵之才,跑到沧澜来修炼……” 楼离眼神阴郁的扫過围观人群,空气裡压抑得几乎要将人心都冻起来,他开始有些不耐烦,陈寻故意拖延時間不交人,除了羞侮鬼奚外,只怕适夷的道心也会被摧毁。 陈寻则不慌不乱的朝围观的人群作揖施礼: “乌蟒陈寻,见過各位父老乡亲。鬼奚组织数千人手在白狼河一线,劫杀我北山参加试炼的子弟,人神共愤。我們被迫還手,将鬼奚什么鬼劳子宗子楼适夷活捉。但我們北山子弟都是爱好和平的,即使有数百子弟枉死,即使受鬼奚强横欺凌,我們仍然愿意息事宁人,并沒有杀了楼适夷报仇雪恨。鬼奚为此立下誓言,只要我們将人将被還,事后绝不会为难我北山子弟,還請各位父老乡亲做個见证……” “鬼奚部都是不要脸的,乌蟒那小子,我們看你還是杀了楼适夷省事!”沒有人看热闹嫌事大,人群裡立时就有起哄要陈寻杀了楼适夷。 楼离轻哼一声,跟葛异說道:“葛爷,该你主持公道了。” 楼离這一声轻哼,看着声音不高,然而有一股异力暗藏声线之中,冲陈寻击来,在耳畔如阴雷炸开,当即就炸得陈寻神魂震荡欲灭。 陈寻体内神华运转数息,才将楼离声线侵入体内的玄劲异力消弥,陈寻眼睛平淡的看楼离一眼,见他竟玩這样的小动作,心裡冷笑,朝围观人群說道:“今日暂且留楼适夷這條活动,但倘若鬼奚他日敢违今日誓言……” 說到這裡,陈寻陡然拔出寒霜刀,就朝身后被绑得跟死狗似的楼适夷斩去,霸烈刀气将楼适夷裹在身上的兽皮炸裂,露出他稚嫩肤白的身体却不伤分毫。 陈寻收乌金刀归鞘,缓缓說道,“他日鬼奚敢违今日誓言,杀害我北山部族子弟,陈寻必叫鬼奚全族都如此子身上這张兽皮,粉身碎骨,万世不存……” 陈寻如此嚣张,楼离也是气极而笑,說道:“好志气,我倒要看你如何灭我鬼奚的全族!”当下就解下身上的黑色袍衣,将赤身裸体的适夷遮住,交给族人抱起来,先行驰入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