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魔子向南 第四百四十五章待到山花爛漫時
冬已去,春已至。
四季之中,春的確是最具生機的時季。而在以往,每逢春來,天地萬物也是生機盎然。
而今時今日雖然還是和以往的那些時日一樣,但對於妙音仙宗的諸多弟子而言卻是有些不一樣。
今天,是古青陽離開的日子。
按理來說,本來該對古青陽的離開感到不捨的也就只有蘇玥。可事實並非如此。
事實是幾乎所有的妙音仙宗弟子都對古青陽的離開感到不捨,不願讓古青陽就此離開。
而她們之所以會如此,完全是因爲古青陽在這些時日裏,爲她們的修行造就了不小的福廕。
妙音仙宗的藏書閣,本來已經是一處收錄天下奇書的絕佳之地。
但古青陽的到來,卻是使得這個地方的品階還要再上一層樓。
因爲古青陽爲藏書閣留下了不少正魔兩道的典籍,而且那些典籍也都是古青陽修改過的。
對於這些一心問道求仙的女子而言,古青陽留下的東西並不會影響她們自身的仙道。
因爲古青陽已經貼心地將那些書籍中的糟粕盡數剔除,縱然是留下的東西,他也爲其做好了註釋。
而且,無論年前年後,只要有人前來尋他,他都會悉心認真地爲其解修行迷津,做到答疑解惑。
可以說,蘇玥在漫長歲月中一直沒能做到完美的一件事,就是這樣被他給徹底地解決了。
而妙音仙宗的一衆弟子們,她們的修爲在這段時間也的確是進步的異常神速。
在這段時間裏,提升一兩個大境界於她們而言是再正常不過。
而提升三四個大境界的人,也不是完全不存在。
由此可見古青陽的可怕之處,不過好在,對於妙音仙宗,古青陽也是把這裏當成了半個自己家。
對於妙音仙宗的弟子,他是能幫則幫。而他的舉動,也是使得這些人在無形中真正地認可了他。
甚至,有不少妙音仙宗的弟子都在不知不覺中,將尋找道侶的標準定在了古青陽這個標準上。
然而,放眼整個大荒世界,像古青陽這樣的男子,也不過就只有古青陽自己一個而已。
所以,她們心中的模糊影子,怕是很難再找到合適的替代者了。
而在今日,大雪紛飛,雪落人間卻是正好趕上了春回大地。
在那生機勃勃的景象之下,這一抹白色,也是爲氣氛平添幾分不可抑制的悲意。
古青陽立於一座荒原之上,因爲這陣大雪,這片荒原已經徹底地被落雪所染白。
此刻的他身着一襲黑衣,黑衣樸素,看上去沒有什麼特殊的。但這身衣服卻是極其地適合他。
除卻戰鬥廝殺之時,在其他的時候,古青陽一直都是一個比較沉穩內斂的人。
他的氣質,也是如此。
而這漆黑如墨的黑衣,則是恰好將這種氣質完美地展露出來。
而且現在的他,看着也比原來更爲深不可測了。
此時此刻,仍舊還是一襲白衣的蘇玥倒是一改往日的話多,變得沉默寡言。
只是,她那微微泛紅的眼眶,卻是已經足以說明一切。而於此刻,他們兩個人的心情是一樣的。
他們不捨,他們清醒。
他們對夢境中的世界充滿了無限的嚮往,但現實就是現實,他們也知道現實就是現實。
所以,古青陽終究還是要走。即便他們雙方的內心深處,真的有千般不捨萬般痛苦,也改變不了什麼。
“玥——”
眼看着蘇月的眼眶越來越紅,隱隱之中,那雙美到讓人感到驚心動魄的眸子更是泛起水霧。
同樣沉默的古青陽也是有些忍不住了,他想要開口說點什麼,可能說的他早就已經說過了。
言語一直都是他和蘇玥之間最爲有力的溝通方式,但在此刻,言語是顯得這麼的蒼白無力。
所以古青陽才只是說了一個字便徹底地沉默了,因爲他發現,現在的他已然是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或許,他在此刻若是真的說些什麼,恐怕還會讓眼前女子相比於現在更爲傷心。
那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因此,當古青陽又陷入沉寂,在沉寂片刻之後,他又微微咧開嘴準備給對方留下一個笑容。
這一次,他想要盡力笑得溫和一些,盡力笑得溫暖一點。然而蘇玥卻是強勢出手,直接拉住他。
“唔——”
古青陽瞪大了眼睛,在那個瞬間重瞳之中全然都是清醒之意。
但很快,他就抱住對方,盡情地感受着脣邊的冰涼溫熱之感。
儘管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但當下的這次,絕對算是他注入了真情實感的一次。
而古青陽在這段簡短且漫長的時間裏,更是什麼都不想了,只想全心全意地享受眼前之人的溫暖。
“呼——”
許久之後,突然強勢的蘇玥才肯主動放開古青陽。但古青陽這傢伙明顯是有幾分意猶未盡的意思。
所以,在有過這次不一樣的體會之後,古青陽先是看向懷中佳人,只是一眼對視。
對視後,蘇玥雙頰緋紅。
而古青陽卻是毫不客氣地將懷中佳人擁抱地更緊了,俯首而下,將爆發的情感盡數以這樣的方式表達。
與此同時,在距離這裏很遠的地方,四位容貌絕美各有風華的女子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
她們不由得面面相覷。
面面相覷,面面緋紅。
活了這麼多年了,這還是她們第一次見蘇玥如此。然而,這似乎又是一件極爲正常的事情。
畢竟,不管是骨修還是凡人,歸根結底都是生靈。生靈,在很多時候還是不能違背自己的本能的。
更何況她們看到的事情,又不是隻與本能有關。
她們的師尊,現如今可稱得上是整個大荒世界最強大的骨修之一。
簡單點說,只要她們的師尊不願意,那便不可能有人可以強迫她們的師尊做任何事情。
因此,此刻她們的面頰雖是一樣的緋紅。但她們的心卻也是隨着這近在眼前的一幕,徹底亂了。
她們當然知道蘇玥到底在做什麼事情,但她們需要考慮的問題根本不是要不要阻止,而是該不該前行。
今天可是早就已經說好的分別之日,正是因爲很瞭解蘇玥,所以她們纔想着要在分別後趕到現場。
這樣一來,若是蘇玥真的因爲古青陽的離開而太過傷心,她們也好安慰一下她們的師尊。
可她們考慮的再怎麼周全,她們也沒能想到,那倆人會在這說好的分別時,鬧出這麼一幕。
現在,別說是前行了,她們甚至已經開始在想,要不要現在就離開這裏,爲遠處的羣山設下禁制。
這樣的一來,萬一遠處的二位情到深處真的做出點什麼事來,也不至於叫其他那些生靈看個通透。
“呼——”
而在此刻,古青陽和蘇玥更是覺得整片天地都是一片沉寂,沉寂到他們只是聽到相互的呼吸聲。
除此之外,其他的任何聲音他們都不想聽到。
而且,當他們睜開眼睛時,他們更是可以清晰地看到對方眼中的迷離之色,那樣的眼神更讓他們沉淪。
那件事更是讓古青陽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讓他覺得他的身體中就像是存在着一團火。
在平日裏,這團火的確是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但現在不一樣,他現在是覺得他就快要死在這裏了。
不知不覺中,古青陽竟鬼使神差的擡起他的手來。
然而,當他穿越某些阻隔要更近一步的時候,他也看到蘇玥默默閉上眼睛,感受到那具身軀的顫抖。
蘇玥沒說什麼。但古青陽卻是在他自己的內心深處,惡狠狠地罵了一句畜生,然後便不再沉淪。
同一時刻,感受到古青陽變化的蘇玥也睜開她的眼睛。
古青陽從她的美眸深處看到些許複雜之色,那其中,有期待、有幽怨也有痛苦。
但更多的,還是完全無法抑制的依戀、眷戀,以及猶如海潮一般洶涌的愛意。
正是這樣的眼神,讓古青陽變得愈加清醒。這個瞬間,古青陽只覺得周圍的天地變得模糊。
他的眼中,唯獨只剩下眼前這個明豔到極致的女子。
但古青陽也知道他該走了,否則的話他所在意的一切都要毀滅。
於是他身體一動,收回了手,將內心深處升騰的火焰全部鎮壓。
可在同一時刻感受到變化的蘇玥卻是先收回了手,鬆開了他,默默地選擇主動地放手。
“今天我不想聽你說那些所謂的大道理,今天,你就是你,我也只是我。我知道你要走,你走吧。”
“好男兒志在四方,大丈夫之志應如不世荒獸氣吞山河,應如大河跨越千山東奔大海。”
“我願做你的溫柔鄉。”
“但我不想做你的英雄冢。”
……
話說到這裏,滾燙的淚水已經於蘇玥的臉上滑落。寒風刺骨,偏偏這天地間又有那麼一抹暖意。
蘇玥猛然低下頭,她的軀體在不斷地顫抖着,古青陽知道她一定是還想再說什麼。
但她已經哽咽了,說不下去。
“你走,你現在就走——”
終於,她的話脫口而出,但她的眼淚也如決堤的洪水一般涌出。同一時刻,古青陽只覺得心如刀絞。
但他並沒有立刻就走,而是默默地抓起對方的手,在臨行之前再給對方最後一個擁抱。
只是一個擁抱,便使得整個人都筋疲力盡的蘇玥,又在這片刻間具有了些許力氣。
“我等你回來——”
“我要你娶我。”
“你要是需要一個帝后,我就做你的帝后。”
“你要是需要一個煮飯婆,那我就做你的煮飯婆。”
“下一次我不會放手了。”
“嗯——”
……
充滿溫柔的聲音緩緩響起,雖是極盡平和卻也充滿了莫大悲傷。古青陽原本是想要說幾句話的。
但最後,他的聲音也有幾分哽咽了。所以他沒多說什麼,他用盡了全力在剋制他自己。
直到最後,他毅然轉身,而後便向着這無數雪山的深處前行。至於蘇玥,則是平靜地凝望着他的背影。
時至此刻,很多話都不用說了。
他們之間,已經不需要再去說。
然而就在蘇玥以爲古青陽就要這樣默默離開時,那個在冰天雪地中前行的黑衣青年,卻是猛然轉身。
他看向她,她看向她。
四目相對,但他們兩個誰都沒有再向前走一步。而與此同時,恐怖的氣息亦是開始在他們的身上瀰漫。
“他年我若爲青帝,”
“報與桃花一處開!”
一眼回眸之後,黑衣青年再度轉身,這一次他揮了揮手,而後便大步先前毅然決然地離開了。
只是在他消失之後,他的聲音卻是以一種極盡溫柔的形式,響徹在這方天地之中。
然而就在這聲音響徹天地的一剎那,前一刻還存在於羣山之間的冰雪卻是瞬間消融。
春回大地,頃刻之事。
這樣的一幕宛若奇蹟,直接就讓遠處的梅念靈等人呆若木雞,愣愣地看着不遠處的一幕天地之變。
而與此同時,春日的暖陽更是高高地懸掛在天穹之上,爲這充滿生機的世界帶來更多的溫暖還有光明。
“你說,他會回頭嗎?”
許久之後,一向最擅言辭的菊商靈開口,問了她的姐妹們一個所有人都知道答案的問題。
而這一次,也的確是沒有任何人會回答菊商靈。大家都沉默着,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光景。
“你說,他會回頭嗎?”
而與此同時,同樣的問題,也被某個名爲自在天的傢伙提起,而要回答這個問題的人,則是至高天。
同一時刻,眼看着古青陽漸行漸遠的威嚴男子則是緩緩搖頭,而後便冷冷笑道:
“這種問題你還問我?你自己沒看到嗎?他走了。”
“可情之一字最是殺人,那個女人沒有男人能夠抵禦,他怎——”
“他怎麼不會回頭,是嗎?”
聽到自在天的反駁,至高天臉上的冷笑之色不由得愈加濃郁。
然而,至高天卻是直接反問了自在天一句,而後更是冷聲道:
“你別忘了他是誰。”
“這個傢伙本來就不是什麼尋常的生靈,他要是個尋常的生靈倒是好了,我倒樂意成全他們。”
“可是你發現了沒有,他明明不是天,現在卻已經能做到我們天才能做到的事情!”
“他亡我們之心不死!”
“情之一字固然殺人,可這個傢伙想要的還是顛覆這一切。他太可怕了,實在是可怕!”
……
這一番話說到後來,至高天已經是滿面猙獰之色。卻不曾想,自在天卻是開始狂笑,肆意而狂傲。
“那便讓他來!”
自在天怒吼道,同一時刻,自在天的臉上更是浮現出猙獰之色。繼而他又緩緩地冷聲道:
“你也別忘了我們是誰。”
“情之一字,最是殺人。”
“他的情劫還沒有結束,我看我們只需要再謀劃一下,精心爲他準備一座感情的樊籠就行。”
“如果這件事能夠成功,那你我也就不必再執着他這件事了。到時候讓他在溫柔鄉里沉淪就好了。”
……
話說到這裏,自在天不再言語。
至高天也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很久之後,他們相視一笑,紛紛撿起棋盤上的棋子,再度佈局。
很顯然,這又是一場只針對古青陽一個人的恐怖殺局。只是這場殺局還不會那麼快就降臨。
縱是天道,想殺古青陽,也是需要時間準備的。
可懷着複雜心情一路前行的古青陽,卻是心有所感。
於是他默默地劃開手掌,任由鮮血流淌而下,又於頃刻間讓那些血液在他的手掌中凝鍊成一把劍。
問青天.大枯榮劍。
這是他這件帝之道兵的第一演化形態,只是一經出現,便在散發着恐怖至極的劍意。
“天,你不可能永遠無敵。”
“終有一日,我會登臨我曾經的高度。到那時候,我將會無敵於整個大荒。”
“呵呵哈哈哈——”
“我於荒土全無敵,不與天戰與誰戰?我欲拔劍向天,古有前人把酒問青天。今,我一劍問青天!”
……
伴隨着古青陽的聲音響徹此間天地,他亦是劍指蒼穹,而與此同時這片天穹更是風雲變幻。
雨,轉瞬而成。
雨,傾盆而下。
同一時刻,古青陽手中的劍化爲一個銀色的金屬女子,那女子赫然是蘇玥的模樣。
她是問青天的第五形態,是古青陽的情夢兩道道果所化,其名曰淺生離,意爲淺淺的一場別離。
古青陽牽着她的手,消失了。
而此刻,真正的蘇玥已經走在回去的路上。可當這陣雨降臨時,她卻是捧住雨滴,停在一片山花中。
那天春回大地,青年揮劍。
那年雪去雨來,她立身在雨幕之中,值山花爛漫時,她在花叢中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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