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魔子向南 第八百零六章解鈴還須繫鈴人
“主宰。”
“欺詐。”
古青陽突然開口，一連說了三句話，打破場面的沉寂。衆多生靈注意到，他的語氣變化極其明顯。
當他說出那句天命時，他語氣平淡舒緩，就彷彿是正在說起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可當他說出那句主宰，他的語氣就變得冰冷許多，乍一聽是充滿了冷漠之意，實際上卻是不甘。
還沒等他說出那句欺詐，很多獸族強者的低落情緒便被一掃而空。它們驚訝地發現，它們的心境變了。
這樣的事實讓它們若有所悟。
而緊接着，古青陽變以極具嘲諷意味的語氣說出了那句欺詐。此言一出，天穹中又有雷鳴聲響起。
“什麼脾氣？”
“什麼度量？”
古青陽擡頭望着天穹，笑着再度說了兩句話，就像是在與一位相識多年的老朋友嬉笑怒罵。
“轟隆——”
至高天當然不屑再度出現，儘管古青陽的話確實是很讓他惱怒，但現在已經不是開戰的時機。
本來，他能殺死古青陽的時機曾在那場大殺局裏出現過。可到頭來他終究還是經歷了一次失敗。
他不甘心，古青陽同樣如此。
他不甘心是因爲古青陽不單單沒死，反而還開創了什麼神話道，更是進一步蛻變爲什麼了不得的生靈。
而古青陽不甘心則是因爲所謂的完美之境，無論如何，他古青陽終究還是沒能把境界修行到完美程度。
古青陽自己也不知道，從這以後他自己是否還有機會修至完美。但現在，他一定是沒有這個機會的。
因爲他的第九境入境之劫已經結束了，他看似是一個成功者，實際上卻是一個失敗者。
衆所周知，一個骨修成功修成第九境萬骨難的標準就是凝成道紋。而他的身體裏可是一道道紋都沒有。
古青陽本來有兩個選擇可選。
到頭來，兩個選擇兩條路他卻是哪一條路都沒有走通，哪個選擇都不曾有機會選。
對於自己的修行，古青陽的心裏的確是有莫大的疑慮。但若是讓他消除這些生靈對天的恐懼，他可以。
“接下來，你們有什麼打算？”
眼看着在場的衆多生靈再度陷入沉寂，古青陽先是仔細打量一遍，在確認它們沒再度陷入恐懼後開口。
“呼——呼——”
在場的生靈雖多，卻硬是沒有一個生靈主動發聲回答古青陽。這場面似乎是變得更寂靜了。
樊琳琅和劉心玉紛紛凝望着古青陽，歷經十年……如今的古青陽身影比當初魁梧，身高得是九尺有餘。
時隔多年……曾經的古青陽是什麼樣子，她們仍然記得清清楚楚。而如今的古青陽確實是成熟了許多。
她們仍然記得，曾經的古青陽是容貌頗具陰柔之美，不管怎麼看都有幾分女相男身的味道。
而且古青陽過去的氣質是陰騖。
而現如今，他的面容已經多了幾分滄桑的痕跡，那雙重瞳的眼神雖是更爲炯然，卻也透露着疲憊之意。
“他已經很累了。”
樊琳琅和劉心玉對視一眼，表面無言，各自心中卻有一句一模一樣的話作爲各自的心聲響起。
“接下來，我打算跟着小琳琅一起修行了。你有你要做的事情，我們也一樣，看到你安好便足夠了。”
“對對，青陽大哥沒事就好。而且我們在這一戰也算是收穫滿滿，獸族已經揚名。”
還是劉心玉更能控制情感，她雖然也沉浸到過往的回憶中，但她始終沒有忘記過現在是什麼場面。
相比之下，樊琳琅的心已經全然都是滄桑之意。既有些黯然又有些感傷，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疼。
如果——
她是說如果。如果古青螢能活到今天，讓古青螢看到古青陽這樣，古青螢一定很傷心吧？
同樣都是做妹妹的，她更是知曉古青陽不曾知曉的真相。這時候觸景生情，還真是容易這樣去想。
好在劉心玉的話讓她瞬間清醒。
樊琳琅瞬間就意識到如今已經不是以前，現在的她是無數荒獸的唯一真主，而不僅僅只是樊琳琅。
索性，她也就順着劉心玉的話茬繼續說着。至於感情的事，她和劉心玉一樣……都選擇閉口不談。
她和劉心玉一樣。
她們深知古青陽絕不是什麼負心人登徒子，而是一個值得她們用盡一顆心去給予溫暖的人。
只是人生的某些事情是無法被改變的，在遇到她們之前，古青陽先遇到了蘇玥。
她們確實是很羨慕古青陽看蘇玥的那種眼神……羨慕蘇玥。
但她們不是那種會因爲感情而隨便失去理智的女子。
對於現實，她們一直都看得特別地清楚。她們知道，有些事可能是永遠無法變得圓滿的。
就像是她們和古青陽的感情。
她們確實是對古青陽有真心，但蘇玥沒對古青陽付出一顆真心嗎？感情的事情，可以是最複雜的事情。
若古青陽的心裏真是隻有蘇玥一人，她們就是有萬般手段也沒用。還不如做好她們自己。
不過……她們在隱隱之中也能察覺到，相比於以前，古青陽看待她們的眼神已經有了變化。
古青陽確實變了。
可他的這個變化到底是哪方面的變化，她們拿不準也看不透。故而這個時候裝傻充愣反而是最佳選擇。
“滅世之劫纔算是剛剛開始。”
“從今日起，妙音仙宗不能以人族道統自立。玥兒，你們可以考慮跟整個獸族進行合作。”
“夜瀾，你有沒有考慮過要建立一直力量呢？曾經不是亂世，我們不需要那樣想。”
“但如今已是時過境遷，凡是入身於這亂世的生靈，只要還被至高天和自在天記得，就必須抗爭。”
“因此——”
“我勸你們不要立刻走，你們可以選擇一個地方，商討一下合作的事情再走。”
“若至高天那個傢伙真能遵守諾言，我們倒是還有三千年的時間。若他不遵守諾言，那就是直接開戰。”
“我得提醒你們一句。”
“你們不要把那兩個傢伙當成是曾經的天道，你們更應該把他們當成是有血有肉的生靈。”
“天若有情天亦老，這兩個傢伙就有感情。只可惜，如今的他們只是初生，還萬萬沒到老的時候。”
……
古青陽默默開口，仔細思索，一邊在內心世界推演着未來的時局，一邊爲整個未來大勢作出合理安排。
他不是妙音仙宗的主人。
他更不是那獸族的主人。
可在這一刻，當他真心實意地爲雙方提出意見時，卻沒有任何一個生靈敢去忽視他的聲音。
尤其是樊琳琅和那些獸族的頂尖強者，對於古青陽的話，這些生靈是完全認同的。
天已經變了。
弱小一些的獸族或許是隻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到這個事實，但強大的獸族就真不是這樣。
尤其是那三位傳說級的生靈，此刻它們化成人身，化成兩男一女，臉上盡是凝重之色。
所有到場的獸族強者中，就屬他們最認同古青陽的話。
尤其是龍淵和血麒麟，龍淵是比較信服古青陽的上位眼光。
而血麒麟則是比較信服古青陽這個人，他堅信古青陽是一個極其特殊而又極其強大的存在。
若不是考慮到場合問題，血麒麟真想和古青陽探討一些有關於其他事情的問題。
因爲古青陽在戰場上的表現，他對古青陽有無限地欣賞之意。
因此，古青陽這一開口倒是讓他在無形中成了那無冕的共主。
無論人族獸族還是什麼其他的生靈，還真是全都願意聽他的。
至於蘇玥這邊就更不用多說，早在十年以前，古青陽就憑藉他自己的能力贏得了整個妙音仙宗的認可。
再加上古青陽和蘇玥又是這樣的關係，妙音仙宗的弟子那是早就把他當成自己人了。
甚至……就算是在梅念靈她們四女的眼裏，古青陽的分量也足以與她們的師尊媲美。
當然，話她們是不會說的。
但率先提出“青帝”稱號的人就是她們，她們的初衷也簡單，就是爲了給古青陽一個合理的稱呼。
當初古青陽離開的時候，因爲他和她們的師尊沒有成婚，故而她們也不好突然改口。
但古青陽的身份確實很特殊。
再加上古青陽註定成爲強者，一來二去的，她們總不能拿古青陽當成小輩對待。
故而當初一別，當她們看到古青陽離開之際讓羣山雪化春回大地，她們就想到了古青陽引用的那句詩。
他年我若爲青帝……
青帝，不正是個很好的稱呼？
古青陽自己都不知道，自他離開之後，這四位便來妙音仙宗頒佈新的法令，把對他的稱呼改了。
前不久她們降臨在戰場之上，更是把這個稱呼也一同帶來，給整個戰局帶來了無比深刻的影響。
“你們怎麼不說話啊？”
然而，在場的衆多生靈倒是對古青陽特別信服。可久而久之，卻是誰都不曾發出任何聲音。
場面依舊很沉寂。
古青陽自然是越說越心驚，越說就越是覺得毛骨悚然。他當然知道現在的情景到底有多尷尬。
當初他立志行走天下，是想要闖遍大荒的生死之境，就像前世那樣以一個正常骨修的身份變強。
奈何他想低調，但是天道就是不允許。在那一路上，各種各樣的殺局那是接踵而至。
他的確是無意招惹樊琳琅，更無意招惹劉心玉，奈何她們的身份境遇決定了他不能對她們袖手旁觀。
於是他這個立志要成爲絕世大魔頭的人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做了好幾件大事。
那些大事算不得有多麼驚天地泣鬼神，卻是實實在在地讓這些女子記住了他。
她們把他當什麼？
哥哥？
看看在場這些妙音仙宗弟子和獸族生靈的眼神吧，他自己都替他自己感到尷尬。
幸好他的帝威確實是在這些生靈的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已經足以讓這些生靈信服於他。
不然的話，這些生靈恐怕是真沒有心思聽什麼未來的規劃。那心思還不都得放在“她們”的身上？
“青陽大人儘可以放心，對於未來的時局，我已經有所考慮，可以算是做好規劃了。”
“還請青陽大人允許我以罪血爲名，建立一個全新的勢力。我一定會盡心盡力地幫您做好一切。”
……
夜瀾謠歌還是一如既往地清醒。
她看得出來，古青陽雖是真的想要“裝傻充愣”卻也是真的想要規劃好未來。
故而她直接拿出下屬的姿態，不論是談吐語氣，還是姿態和神情，她都做得渾然天成，絕對完美至極。
“好，反正你本來也是我的罪血帝姬。這些事情交給你去做，我當然放心。不過你也要注意自己。”
“夜瀾明白。夜瀾一定不會辜負青陽大人的心意。夜瀾願爲青陽大人赴湯蹈火，隨大人征戰一生。”
古青陽見終於有人搭話，當即也是趕緊背過身去，一邊偷偷擦着額頭上的汗，一邊默默的迴應着。
在場不少生靈見他這樣，都是忍俊不禁。這些生靈實在是沒想到，古青陽竟是這般有趣。
“人族都是這樣含蓄的嗎？”
“是啊，真搞不懂人族啊。”
“這個自稱是帝者的男人，他在面對天道意志的化身時都能做到淡然自若，真可謂是威凌蓋世。”
“這怎麼一牽扯所謂的感情問題就變成這樣了？我們獸族哪有在意這種問題的？”
“真搞不懂啊。”
“像他這般強者，有如此實力如此手段，又如此年輕，若是在我們獸族……就是妻妾成羣又如何？”
“呸呸呸你們懂什麼？看看你們那個未曾開化的樣子，管說人家是一代帝者，你們真明白感情嗎？”
“唉——”
“對感情專一固然是好事，他們人族之中的一部分人就像是那比翼荒鳥一樣，只願一生一世陪一人。”
“可像這位這種情況，他對這些女子中的任何一位用情至深都是對其他人的傷害。”
“老朽能看得出來，他確實是在努力地剋制內心情感了。他確實是不願意傷害她們。”
“這難得的糊塗看似是糊塗，在這種時候倒是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事情。不過，他還真應該改變一下。”
……
就在古青陽一一爲各方勢力指點明路的時候，獸族的那些老傢伙們卻無心關注這種事情。
這倒不是因爲它們不關心獸族的未來，而是因爲這類事情它們早就商量好要怎麼處理了。
相比之下，反而是它們這位真主大人的終生大事更讓它們操心。
它們確定，它們的這位真主大人絕對是萬中無一的絕世好女子。
但——
凡是喜歡古青陽的女子，又有誰是平凡之輩？
再加上它們經歷過漫長歲月的洗禮，深知這種事情它們不能多說。
所以它們只敢在私下裏用傳音默默討論這事，就算討論也不多說。
“嗯？”
樊琳琅的心思原本是全部都放在古青陽身上，可隨着時間一長，她倒是在那些荒獸身上聽到不少聲音。
就在那些荒獸討論地熱火朝天的時候，她傳音過去並看了一眼。如此一來，那些荒獸立刻便噤若寒蟬。
直到很久之後，纔有荒獸道：
“天殺的，是哪個沒良心的沒提醒我，咱們的真主大人能聽到咱們的心聲？”
“呸，你可別說了，這真主大人現在還在聽咱們說話呢。你這老小子想死，別拉上我們陪你。”
……
一道道聲音響起，樊琳琅見狀自是心中苦澀，覺得心裏很亂。卻也只能暗自搖頭，不管這些傢伙。
解鈴還須繫鈴人。
有些事情，她解決不了，這些誓要追隨她的荒獸也解決不了。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她的心玉姐姐和那位玥兒姐姐，都不行。
她看得出來，在戰鬥剛剛結束的時候，那位玥兒姐姐特意拉着古青陽過來，明顯是想要說什麼。
而且那個時候的蘇玥乃是一臉正色，要說的事情明顯是大事，是那種經歷過再三考慮後的大事。
再加上她還有感應其他生靈心中想法的能力，她真是很難不去知道蘇玥的心思啊。
可惜——
蘇玥有心接受她們，但古青陽這個大木頭卻在裝傻充愣。她知道他其實是對她們有幾分愛意的。
只不過是相比之下，他對她們不像是對蘇玥那樣，真的沒有那麼深的愛意而已。
這真的讓她沮喪。
若是古青陽真的看上她，看上她的心玉姐姐，她會特別高興。但事實恰恰相反啊……
她一直都在聽古青陽說話，聽到最後忍不住想要擡頭看他一眼。卻頓覺委屈，最後只能低頭。
與此同時，不遠處。
“這傢伙還是老樣子，跟至高天這種存在往死了打架他不怕，一涉及男女之事他就是塊兒木頭。”
“誒，不要這麼說。古兄弟不過是想和你第五山河一樣，想要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而已。”
第五山河和樊琅琊聚在一起，看到如此情景，不由得憤慨不已，當下就在原地大罵古青陽。
樊琅琊聞言只能搖頭，其實他也看得出來，事情變成這樣確實是誰都沒有錯，不過是理念不同而已。
可歸根結底，若是那些女子相互之間誰也不在意，那可就真是古青陽錯了。到頭來會傷很多人的心。
但——
這感情的事，世上誰人能說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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