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人善被人欺
珠兒剛出去不一會兒,前面傳來一陣騷亂……
正院離前院本來就不遠,前面一亂,夏侯寧很快就感覺到了;竟井然有序的下人,開始喧鬧的地方疾步而去;
她突然有些心神不寧,感覺這樣的騷亂似乎和自己有關……正想着,傳來一聲慘叫——這,熟悉的聲音,分明是……珠兒!
她顧不得許多,小跑着奔到了前院。
院子正中一大堆圍着的人羣,讓她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最裏面有一個婦人在大聲的說着什麼。
她清楚地聽到,珠兒極力壓抑的痛苦的嗚咽聲;推開衆人擠進去,待看清裏面的情形,不由得又驚又怒。
但見珠兒披頭散髮,狼狽不堪的趴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一邊衝着一個胖胖的婦人不斷地告饒;那勉強擡起的一雙手紅腫不堪,水漬淋淋的地面上,還嫋嫋的冒着白煙……
“珠兒!!”夏侯寧目眥欲裂,心痛異常,“誰幹的?!”
她的氣勢讓那個胖胖的婦人渾身一個哆嗦,想起昨晚被這個新夫人打得一掌,後脖頸子就開始冒涼氣。
夏侯寧顧不上跟她計較太多,一眼掃過去,圍在四周的人羣中,一個看上去老實本分的丫鬟對上她的目光,躲閃了一下,又迎了上來。
“請你幫我去端一大盆涼水來,要快!”
她說的非常客氣,那個丫鬟瞥了一眼那個婦人,心有餘悸,但還是去了,片刻端來一大盆冷水。
夏侯寧接過來,立刻將珠兒的手浸入水中,囑咐她不要動。
擡起頭,正看見,那個胖胖的婦人用眼狠狠地瞪向那個丫鬟,一臉的“你多管閒事!”
那個丫鬟被嚇得不輕,直往夏侯寧的身後躲。
夏侯寧昂起頭,緩緩的站起身,冷然的目光直直的鎖住胖婦人,
“是你!——竟下得如此毒手!”
那手上的傷,一看就是燙傷!她想象不出,珠兒不過剛離開自己一會兒,究竟犯了什麼過錯,要受如此重的刑罰!
那個胖婦人,一看見她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雙眸,緊張的嚥下一口口水,看了看旁邊的婦人,
“不是我,是她……”
又看了看珠兒,解釋道,
“她……罪有應得……按照家法,這樣手腳不乾淨的下人,應當杖責五十,然後趕出府去!”
說到家法,她把腰身向上挺了挺。
“哦,手腳不乾淨?”夏侯寧重複了一句,“她一直在我的身邊,我怎的不知?”
“是的,”另一個婦人接上說,“她偷了府上的珠寶,準備出門,被看門的護院發現……我也只是按照家法處置……”
“是嗎……”夏侯寧的雙眼微微眯了起來,是不是她太過柔弱,致使她昨晚便被她們羞辱,現在竟連自己身邊的人也保護不了?
這個婦人肯定的點頭,表示是這丫鬟的錯。
“那你有沒有問過我的丫鬟?”
夏侯寧上前一步,眼睛緊緊地盯住她。
“問過了……”婦人的眼神開始遊移不定。
“不是啊,小姐,你清楚的……我也跟她們解釋過了,他們根本不聽!”珠兒含着淚,嗚咽道。
“賤人,還敢嘴硬!你一個剛入府的丫頭,哪裏來的那麼多貴重的東西,分明是偷得,還想帶出府去!說,同夥是誰?”
婦人說着,擡腳踢在珠兒的腰上。
珠兒已經痛得冷汗淋漓,這一腳無異於雪上加霜。
夏侯寧聽得珠兒一聲悶哼,不由怒火沖天,一把拉住婦人圓潤光滑的雙手,眼神一狠——昨天,就是這隻手,當着太子的面狠狠地將自己打清楚了:人善被人欺;我夏侯寧發誓:從今天起,任何人都不能隨便欺負我們主僕!
雙手向上一提立刻又向下一貫,只聽一聲殺豬般的嚎叫,那個婦人哆哆嗦嗦的跪坐到了地上,口中猶自不停地高一聲低一聲的嚎着喪,
“疼死啦!出人命啦!”
“你這個賤人,敢對我動手,看公子回來該怎麼收拾你!”婦人想起少爺對這個婦人的不滿,私抓到了把柄,大庭廣衆之下,便嚎起來。
夏侯寧美眸一瞪,上前一步,便嚇得她噶然止聲。
人羣一陣騷亂,看向夏侯寧的眼神都畏懼起來;尤其是那個胖胖的婦人,更是一個勁的往後縮,
“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
昨天,她就被這個剛進門的少婦人輕輕一下甩飛了出去,今天這個樣子,再逞強,明擺着是要喫虧的!
一直躲在人羣后面,看着事態發展的管家,這才露面。
夏侯寧瞥他一眼,看似不作意,朱脣輕啓,咬字清晰,
“管家,這偷竊府內財物,該如何處置?”
“回覆人:情節輕者,沒收月銀,以示懲罰;稍微重的,杖責,並趕出府;再嚴重,是要送官查辦的……”
經歷了剛纔的一幕,管家對這個新夫人不敢再小瞧,垂了頭,小心翼翼的回答。
“那這兩位媽媽,可是管教嬤嬤?”
“不是,她們司職爲廚房和內務採辦……”管家又低頭。
“濫用私刑,辱罵主人,該如何處置?”夏侯寧冷笑。
管家張了張口,還沒有說話,婦人又喊叫起來:
“我沒有濫用私刑,府內偷盜就是該受這樣的處罰!”
“管家,你去拿我的嫁妝清單,看看裏面可有如意簪,金鳳還巢八寶墜,還有五彩祥雲臂紋釵?”
“這……”管家猶豫了一下,委婉的回道:“有的,夫人,這些都是老奴親自過的目……”
意思很明確,那是夏侯寧自己的東西;珠兒沒有偷竊,那就是她們濫用私刑了!
“你只不過是少爺冷落的小妾,有什麼資格在這裏妄稱主人?想要治我的罪,也要看看少爺的面子!”婦人心虛的擡出了她們的少爺。
“你家少爺三媒六聘、八擡大轎把我擡進府來!我受不受冷落豈容你來妄加評判!除非你家少爺給我修書一封,不然,我在這一天,這一天就是你的當家主母……管家!”
管家低着頭走過來,少爺還讓對她漠然處之;看來這位少奶奶,不是一個輕易能動的主啊
對着兩個家奴一使眼色,那兩個人立刻上來,一左一右的架住婦人準備拖下去。
“等一下……”
夏侯寧說着走過來,看着她脫臼的一雙手,面無表情的警告她: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今日的事情也是給你個教訓——都是人生父母養,不是隨便哪個比你身份低的人,都會任由你來傷害而默不作聲!”
婦人正回味着她的話,手腕猛然間劇痛;一聲慘叫過後,再看手腕,已經被接好;婦人不知悔改,被拉下去時,兀自咬牙切齒的說道:
“輪不到你來處置我!少爺回來不會饒過你的……”
管家揮手讓衆人散去了。
夏侯寧這才低頭看向坐在地上的珠兒,蹲下身,一手攔住她的肩膀,心痛的說道:
“珠兒,都是小姐連累了你……”
珠兒兀自強笑,
“說什麼呢,小姐,這又不關你的事。”
夏侯寧也面前笑了一下,
“差不多了,拿出來看看,還疼嗎?”
珠兒從水盆取出手來,一雙柔夷又紅又腫,只是再不像剛纔那般火辣辣的鑽心的痛了,
“小姐,不疼了艾!”
她驚喜的叫道。
“傻丫頭,”小姐點着她的頭,“傷口哪有不疼的,只是被冷水暫時冰住了……”
管家過來地遞上一個小瓶,神色比今早珠兒見到時恭敬多了,
“夫人……這是上好的凝露膏,專治燙傷的……”
夏侯寧愣了一下,隨即真誠的笑道:
“多謝管家了!”
管家一時無措,附和着她的話,眼睛不自在的看向別處:人家不愧是夏侯府的小姐,人溫婉大方,說話從容得體,處事果斷冷靜,出身也是不低,當太子的這個賢內助也是天下之福。只可惜“他”不是自己少爺,他又不能勸說什麼?也不知他們之間有何誤會……最好還是早日解決掉爲妙,不然,受折磨的可不只是她啊……
管家俯首點頭的送夏侯寧和珠兒回去,沒有看見,院門的影背牆後轉出幾人,神色各異。
白府的親親少爺,真正的白傾風盯着夏侯寧的背影一臉的玩味;另有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子,面色肅穆,一臉的冷然,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還有一人,正是曾經化名“白傾風”的酈國太子酈昭煜。
盯住那個柔弱卻堅挺的背影,他的眼神微微的眯起,牙齒輕輕的磨合,
“夏侯顏,在我的‘白府’,你竟然還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看來昨天對你的打擊還是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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