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重大變故

作者:雪中紅
“啷個裏個兒浪,啷個裏個兒浪……”

  早晨去坊間,宋澈一路上哼着小調,落實了一樁大生意,他心情大好。

  沈文君卻託着腮,滿面愁容,“夫君,我還是有些不太放心,陳氏他真會將布賣給咱們麼?”

  宋澈苦澀道:“從昨夜至今,這已是你問的第十八遍了,叫我如何說你才相信?”

  沈文君嘆道:“延誤了歲幣,這罪名可就大了,差一匹布沒湊齊,我這心便放不下。”

  “爲夫給你揉揉便放下了。”

  “起開你!”

  馬車到了雲水坊前。

  不等二人下車,琴若便跑了出來,“小姐,姑爺,有……有客到了。”

  “這位客人是不是姓陳?”宋澈笑着問。

  琴若嗯嗯點頭,“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哦不,太陽還沒出來,他便已坐在咱坊間門口,我開門時嚇了一大跳呢,我還以爲他是來找麻煩的,便拿掃帚去趕他,誰知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宋澈說道:“人賤了,都這樣。”

  陳仁才便坐在門口,懷中抱着一隻話筒,見宋澈與沈文君來了,舔着笑臉便跑了過來,大大拘了個禮:“宋姑爺,沈小姐!”

  沈文君將頭一偏,輕哼:“既然是客,蹲在門口成何體統,進客堂落座吧。”

  陳仁才拘束跟在宋澈與沈文君身後,到了客堂也不敢入座,將畫筒雙手奉給了沈文君:“沈小姐,這幅‘百仕夜宴圖’送給您,還望您不計前嫌,勿要與我這莽夫一般見識。”

  “算你識趣。”

  沈文君奪過畫筒,指着宋澈,“有什麼事,與我家男人說,如今沈家由他說了算。”

  “宋姑爺您——”

  “客套便不必說了,見慣了你囂張跋扈的模樣,突然低身下氣我倒有些不習慣,”宋澈直言道:“我知道你今日來此的目的,是收購的絲綢太多,欠的外債還不清,想來賣給我些對吧?”

  陳仁才長嘆一口氣,“宋姑爺之才能,我……心服口服。”

  “陳公子,我若像你一樣,自己喫完飯還要砸別人飯碗,今日便沒這筆生意可做了。”宋澈又道:“既然如此,咱們便敞開天窗說亮話——你手上的絲綢,我全部以三成價格收購。”

  陳仁才忍不住驚呼,“三成啊……這也太低了吧?”

  宋澈斜眼一笑:“你當初打壓市價收布,將價格壓到了五成,我再削你兩成很過分麼?”

  “可我有四十萬匹絲綢,其中好大一部分都是正常市價收購的,且若是將絲綢全賣給了你,那我陳家如何——”

  “陳公子!”宋澈輕呵:“我想你首要弄清楚,是你在求我做生意,而並非我找你做生意,你若是不想做,可出門右拐,不必再耽擱彼此的時間。”

  說罷,便背過身去,不願再多費口舌。

  陳仁才咬牙許久,終是一聲嘆息:“就依……宋姑爺所言吧。”

  宋澈嘴角微微上揚。

  “少時我便會立出契書送往府上,請落款後與絲綢一併送來雲水坊,待貨物清點完畢,我會先預支你三成貨款,待歲幣生意完成,尾款自會與你結清……陳公子,商人可以奸詐,但一定要有良心,若你願與雲水坊合作,不妨考慮一番加盟,畢竟陳家也是蘇州大商,我會單獨與你寫個合作方案,大家一起喫肉雙贏。”

  說罷,大袖一甩,“請回吧,恕不相送。”

  陳仁才跌跌撞撞退出客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說的便是他吧

  “夫君!”沈文君踮起腳尖,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比擦了卡姿蘭還要善良。

  “咋啦?”

  “咱們要成爲蘇州首富啦!”

  蘇州城首富?

  只是第一步!

  ……

  雲水坊有十五萬匹絲綢,算上陳家的四十萬,攏共五十五萬,除去歲幣的三十萬,還剩下二十五萬,留五萬匹坐商自銷,剩下二十萬匹宋澈目標在今年秋季走銷賣出去。

  歲幣是皇家生意,關係到大梁國運,雲水坊全體上下,加班加點,從檢驗到裝車,每個環節都一絲不苟。

  歲幣生意攬下的第三日,五十斛珍珠也從杭州轉運至蘇州,取的是小號珍珠,但色澤光亮,圓潤飽滿。

  大梁衡量標準,一斛爲五斗,大約六十斤。小號珍珠一斛約一萬貫錢,便是差不多一萬兩銀子。五十斛便是五十萬。

  歲布最主要的是絹布,也就是綾羅輕紗,市價爲兩貫錢一匹,合算下來總價大概爲五十萬貫。

  珍珠與歲布,總價約在一百萬,當然,這只是市價的一百萬,朝廷那麼有錢,不稍微加些價,便對不起“無奸不商”這四個字了。

  當然,溢價也不敢太高,免得說坑了皇帝。宋澈在一百萬的基礎上,又溢出了兩成,這筆生意做下來,大約能夠進賬一百二十萬。

  別看大梁王朝年年捱打,國庫收入可不低,如今賦稅又那麼高,一年收個幾千萬貫絕對不成問題。

  一百二十萬,着實也不多。若是向第戎納貢,絲綢,珍珠,鹽,鐵,茶,瓷器,女人,銀子,乃至於割地,付出的代價便不是賠錢可以結論。

  花一百二十萬,便能免遭滅國之患,這筆買賣簡直不要太划算。

  大梁聯合西羌,合縱連橫扛擊第戎,若能記入正史,必定是重重一筆。

  第六日。

  約定攪和日期的最後一夜,三十萬匹絲綢,五十斛珍珠已盡數裝車完畢,只待明日轉運使前來驗收,這樁生意便算完成了。

  今夜,註定有些人興奮得難以入眠。

  “今夜過後,我們沈家便是蘇州首富,百萬商賈了。”沈文君抱着枕頭,在牀上翻來覆去。

  宋澈卻枕着腦袋,心裏有些忐忑,雖說這筆生意,是自己靠實力換來的,可怎麼也覺得來得太順理成章了些。

  “對了夫人,此次歲幣生意,總額超過了一百萬,這貨款要如何結清,會是現銀麼?”宋澈突然問道。

  “咋可能是現銀啊,一百萬現銀那得……那得堆滿整間屋子了吧?”沈文君幻想着,又滾了個圈兒,才說道:“皇家生意,向來是以‘便錢’結算的。”

  “何爲便錢?”

  “便錢,又俗稱‘飛錢’,是官家或是某些大錢莊發行的兌換券,憑紙劵取錢而不必運輸,錢無翅而飛,故曰‘飛錢’……對了,上次揚州商會,楊家發的那張‘銀簿’也算是飛錢的一種呢。”

  說到底,這飛錢就是“支票”唄。

  “那飛錢要到何處取現呢?”宋澈又問。

  沈文君說道:“既是皇家生意,自然是去戶部啦。不過也不着急取,戶部乃是國家最大且最保險的銀庫,將錢存在他們那兒,要比放在咱家金庫裏穩妥得多。”

  恰恰相反,真金白銀得握在自家手裏那才叫做錢,錢莊有倒閉的風險,改朝換代更不少見。

  待明日飛錢一到手,得儘快去洛陽兌現纔行。

  “夫君。”

  沈文君語氣突然輕柔,用玉足不斷蹭着宋澈小腿,“如今咱已是蘇州首富,家裏生意又穩定,咱們是不是也該……考慮下後代的問題了——當然,這可並非我願,我向來是順其自然的,主要是咱爹孃,天天催得耳朵生繭了。”

  生孩子不難,難便難在,有了子嗣,肩上的擔子會更重,宋澈打心裏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

  “你若是不願意,以後我不提了。”沈文君見宋澈沉默,趕忙說道,語氣中難掩失落之意。

  宋澈扶她腰,打了個轉,將嬌妻壓在身下,笑道:“慈音寺的老和尚給我算過命,說我這輩子有四個兒子,三個女兒,我算了算,一年生一個,歇一年再生,生完也要足足十四年,十四年後我都快四十了,咱得抓緊時間。”

  沈文君將頭一偏,輕哼了一句:“討嫌。”

  宋澈一口氣將牀頭燭火吹熄,拉下牀幔便準備辦事,突然——

  “叮鈴鈴……”綁在牀櫃上的話筒鈴鐺劇烈搖晃起來。

  “這都二更天了,芙兒還有何事?”沈文君昂頭疑惑。

  恰恰是二更天,找來的纔不是尋常事,宋澈摘下話筒,問了一句何事。

  話筒那頭傳來芙兒的急切:“姑爺,許都頭來找,說出大事了,天大天大的事……回答完畢!”

  宋澈急忙下牀穿衣,快步走出庭院。

  許曉在庭院外踱步,急得臉色發白,見宋澈來,欲上前說,宋澈卻將他拉至一旁,“怎麼了?”

  許曉咬着牙:“曹大人他……遇刺身亡了!”

  “什麼!”宋澈失聲驚呼。

  許曉說道:“就在方纔,曹大人的貼身護衛楊新前來蘇州府報案,說曹大人胸口被人插了一把匕首,當他發現時,已氣絕身亡……賀大人已早一步趕往驛站,我知此事關係重大,便趕忙來找了你。”

  “夫君,發生何事了?”沈文君扶着門框,緊着容顏問。

  皇帝欽派的轉運使死在了蘇州,歲幣生意必然擱淺,延誤了納貢日期,這罪責可就大了。蘇州首富,百萬商賈,一夜之間便反轉成了泡影,此事若是讓沈文君與老丈人知曉,真不知會發生何事。

  “沒事,許都頭找我幫他查個案子,夫人早些安息,我很快便會回來。”

  宋澈隨口撒了個謊,與許曉即刻奔赴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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