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您說的是哪個羅馬？
很多王子和貴族都是來湊熱鬧的，甚至拿破崙和納爾遜這種將軍，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來湊熱鬧的。
實際參與談判的，還是各國的首相和外交大臣，這種專業人員。
今天來參加這次非正式的前期會議，討論談判現場佈局的人員，都是這些真正的政治和外交人員。
面對朱簡烽的問題，現場稍微安靜了幾秒鐘後，英國首相威廉皮特“不卑不亢”的開口了：
“尊敬的親王殿下，我們歐洲人所行的跪禮，是對自己所效忠的君主的禮節。
“大明的親王殿下雖然身份非常尊貴，但並非我等所效忠之君主，故不應該使用跪禮。
“親王殿下應該不會強迫我們向您效忠的，那將使這次和談無法進行下去。”
這幾句話說的仍然是大明雅言。
這個時代還沒有形成所有國家地位平等的理念，也就沒有外交環境下必須說本國語言的傳統。
在絕大部分情況下，各國的政府和外交人員，在多國之間的會談中，會選擇使用最爲通用的語言。
泰西之前流行過拉丁文，朱靖垣上輩子流行過法語，後來纔是英文。
在這個時代的大明，最爲通用的語言變成了大明雅言。
特別是皮特交流的對象本來就是大明親王，更加會直接使用大明雅言了。
朱簡烽聽罷之後似乎非常的贊同的輕輕點頭：
“不錯，本王的確不會強迫你們向我效忠，本王平日見到的白鬼只有女奴和太監……”
這邊朱簡烽還沒說完，旁邊的皮特還沒開口，來自露西亞的尼古拉皇子就忍不住了。
尼古拉皇子明顯有些惱羞成怒的大聲說：
“請不要使用白鬼這種侮辱性的稱呼！”
朱靖垣心中暗歎，自己這個九叔真的是故意來找茬的，同時主動開口補上了一句：
“九叔，白鬼確實是蔑稱，咱們現在是在談判，還是使用白人來稱呼吧。”
朱簡烽還沒開口，尼古拉王子再次開口了，不過這次態度不同了。
他對朱靖垣微微拱手，比較和氣的提醒說：
“好叫大食親王殿下知曉，現在歐洲的年輕人普遍認爲，‘白人’是帶有歧視性的稱呼。
“這是是對來自北歐地區各國，那些皮膚過度白皙的族羣的歧視。
“最爲合理的稱呼應該是歐羅巴人，泰西人次之。”
這下子朱靖垣倒是有點愣神了，“白人”竟然也成歧視性稱呼了？
不過稍微思考一下，很快就猜測到其中的邏輯了。
這個世界白不等於優秀，這裏最優秀人是大明人，與顏色無關。
大明人雖然同樣比較白，但並不是泰西人的慘白，而且也不會自稱白人。
這在各國民族主義興起的時代，稱某國人爲白人和黑人的話，真的可能被敏感的人當成歧視。
實際上帶有顏色的稱呼都可能有歧視性，只不過這個世界被歧視的是白和黑。
慘白的是白人，漆黑的是黑人。
稍微觀察這種評價體系，就能夠發現一個超脫的羣體。
居於中間的大明人，有着某種主導地位，能夠理所當然的站在制高點，對其他族羣指指點點。
關鍵問題是，被這樣評價的那些人，還覺得這種評價很對。
對，他們泰西人確實慘白，那幫墨洲人確實漆黑如墨，只有大明人中正平和，溫瀾如玉。
所以他們只是希望大明人能有禮貌，不要在表面和語言中直接稱其爲白人。
在朱靖容看來，最合理的稱呼的確不應該帶有顏色，而是用具有代表性的地域來稱呼。
但是地域的選擇，其實也可以有歧視性，以及故意的誤導性。
比如用露西亞人而不是歐羅巴人代指他們，估計就會讓泰西西部的大部分人很不舒服。
朱靖垣這邊正在思考社會邏輯的時候，旁邊的朱簡烽馬上又補了一句：
“你們本來就紅毛綠眼，皮膚慘白，渾身長毛，臭氣熏天，真的跟鬼一樣，還不讓人說了？”
於是後面的藩國和皇莊代表裏面，立刻爆發出了一陣沒有太過壓抑的鬨笑。
顯然是都覺得自己家親王殿下說的太對了。
北殷洲和南墨洲的代表，這些有潛在的分離傾向的藩國的代表，這時候心情就有些複雜了。
如果真的離開大明的羽翼，出去獨立建國的話，那在世界上是什麼樣的地位？
能不能比泰西諸國高一點？會不會被大明本土斥爲蠻夷？
泰西代表們則是立刻對朱簡烽怒目而視，更有幾個擰着身體似乎想要“拂袖而去”。
朱靖垣作爲理論上的大明代表團主導者，這時候連忙站出來給雙方和稀泥：
“好了，好啦，諸位不要生氣，我九叔心直口快，九叔您也別糾纏了。
“談判還要繼續呢，不然今天都白跑一趟，咱們還是換個話題吧……”
這勸說其實說不上多客氣，那個心直口快的意思，豈不是贊成你九叔說的是對的嗎？
現在只是顧慮泰西人的感受才強行忍住了？
但是這個強行忍住，已經讓泰西人有些“感動”了，這位大食王殿下果然是個小天使。
然後雙方似乎真的都被朱靖垣勸住了。
朱簡烽這邊果然換了個話題，只不過這個話題同樣非常敏感：
“那你們這些西夷，面見泰西的他國君主之時，是如何行禮的呢？
“我怎麼聽說你們一樣會下跪呢？
“你們向其他泰西國王下跪，哪怕對方只是個小國國王，甚至只是個大公。
“但是現在面對我這個大明的親王，我靖垣侄兒這個大明的大食國國王的時候，你們卻不主動下跪。
“你們這是想要表示，你們的國王有資格與我們大明皇帝對等嗎？你們的國家與我們大明皇朝對等？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爲什麼還要組建那勞什子的反大明同盟？你們自己來直面我們大明啊！
“英國人，你們敢不敢？露西亞人，你們行不行？”
朱簡烽這幾句話，並沒有特別的大聲，但是卻讓幾個泰西王子有點扛不住，下意識的都退了一步。
朱簡烽說的這種地位，其實就是泰西諸國所希望的，但他們卻都不敢在大明代表面前說出來。
在當前世界上的一貫普遍認知中，泰西諸國的國王的地位，本來就跟大明親王對等的。
這次反明戰爭更是直接證明了這一點。
整個泰西綁在一起，纔跟大明打成了平手，最後還不得不主動議和。
這場戰爭雖然給了泰西人地位，讓泰西人自己認爲自己擺脫蠻夷身份了。
但是這個身份其實仍然不是很高，而且還把地位低於大明的事情挑明瞭。
在戰爭之前，他們還能梗着脖子，強行單獨跟大明對位，現在和以後就不行了。
雖然他們都向往那種與大明直接對位的地位，但是現在實際上暫時沒有膽子，沒有勇氣去直面大明。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反明同盟實際主持者，英國首相皮特開口了：
“親王殿下不必動怒，我們只是知道，大明傳統中有客隨主便的道理。
“所以在大明的皇莊裏，我們便使用了大明的通常禮節。”
皮特這句話其實說的不是很有底氣。
他心中其實已經做好了準備，給朱簡烽和朱靖垣叔侄兩個，分別來個下跪行禮的。
他們本來就經常跪自己家國王，其他的泰西國王也跪了好幾個。
跪個大明親王在心裏上其實並不難受。
現在只是想要儘可能擡高泰西諸國的地位，好在正式談判中氣勢更加充足一些。
如果換成其他的泰西普通人，跪大明親王可能還會覺得榮耀。
結果現在朱簡烽直接收住氣勢，沒有繼續跟他較真：
“好吧，那就客隨主便吧，這樣其實挺好的……”
然後朱簡烽就直接閉嘴了，搞的泰西各國代表都是有點懵。
朱靖垣卻瞬間反應過來了，馬上接着朱簡烽留下的這個茬，笑容滿面的招呼所有人：
“既然如此，那諸位就趕緊坐下吧，咱們趕緊開始討論……”
這時候泰西各國王子和代表們，才陡然反應過來，剛纔那個“客隨主便”就是個坑。
他們本來是要抗議現場的座位佈置，所以才犟着不落座的。
現在皮特主動說了個客隨主便，然後朱簡烽直接給了個蓋章確認。
然後朱靖垣就拉着大家就坐……
客隨主便的就坐嗎？
朱靖垣已經坐下了，在巨大的會議桌的上最上首，那是大明朝堂上的主人的位置。
朱簡烽始終坐在左側的首位，那是大明朝堂上最尊貴的臣子的位置。
其他的大明朝廷和藩國代表，則是在朱簡烽的下方依次排開，都在會場的左側。
剩下的就是右側的位置，現在客隨主便就是坐那裏。
泰西各國的代表們又尬住了。
朱簡烽看着泰西人不動地方，就忍不住開口催促說：
“怎麼了？怎麼不坐啊？你們剛纔不是說了嗎？客隨主便，這會兒又不接受了嗎？
“你們這些蠻夷啊，真的是沒有底線和準則，本王還能夠相信你們停戰的誠意嗎？”
幾個泰西大臣非常的無奈和憋屈，醞釀了情緒和語言，準備尋找合適的說辭來對抗朱簡烽。
實在不行就真的退回上個階段下跪，然後回來繼續講究位置的問題。
下跪不算什麼，實際上並不是特別影響泰西諸國的地位，但是談判的座次卻必須爭。
不可能被朱簡烽下了那個套，就放棄在座次上的講究。
但是在這個時候，奧地利皇帝的親弟弟，卡爾大公注意到了現場佈局的問題。
已經坐下的朱靖垣旁邊，還另外空着一個位置。
於是卡爾大公就開口問了：
“請問大食親王殿下，您身邊的位置是留給哪位代表的？”
終於來了。
朱靖垣看着這個羅馬的位置，就想到了上輩子各種關於羅馬的梗，心中就忍不住有點想笑。
但是現在是非常嚴肅的場合，朱靖垣努力保持着一本正經的姿態：
“這是給羅馬代表的。”
朱靖垣此言一出，現場的氛圍立刻發生了變化。
好幾個泰西國家的代表，好幾個王子、親王、大公都來了精神。
不知道有幾個人，在這個時候異口同聲的追問：
“您說的具體是哪個羅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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