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不要想佔大明的便宜
確定了自由貿易區的合作方向後，會議稍微暫停了一會兒，然後繼續進行。
韋德梅耶首先試探着對烏拉爾地區開發的態度。
“……我們的想法是，油氣資源是埋藏在地下的，大明與露西亞雙方又有天然河流爲界。
“我們雙方可以保持溝通和配合，但各自自己邊界內側開發就可以了，沒有必要成立合資公司去共同管理雙方的事務。
“我們知道大食親王殿下習慣直來直往，我們也直接說明我們真正的內心想法。
“我們露西亞目前只找到了這一處明確的油田，所以希望能夠確保完全掌控這處油田。
“而大明在全球各地已經有了很多的油田，應該不需要在意這點還不確定的石油產量。
“我們這麼開誠佈公的說出來，也希望大明能夠理解我們的處境。”
林則徐心中其實覺得韋德梅耶說的有點道理。
大明是真的不是很在意這裏的油氣資源。
朱靖垣前世，世界上質量最好的輕質油是北海油田，這時候還沒有被發現。
這時候世界上最好的輕質原油在南洋地區，屬於大明腹地。
世界最大的重質油油田在南殷洲，也就是朱靖垣前世的委內瑞拉，是大明新天府轄區。
世界上原油品類最最全，開採成本最低，產量最豐富的大油田在波斯灣，現在屬於大明親藩大食國的土地。
大食親王殿下指點開發的秋明油田，現在也已經確定資源同樣頗爲豐富了，哈薩克、希瓦、波斯三國在裏海沿岸似乎也發現了石油。
這些內陸藩國的油田開發出來，以後大明內陸地區的廉價油氣供應也就有保障了。
露西亞現在只有這一塊油田，想要緊緊抓在手中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合理不一定要接受，可以理解不代表要理解。
林則徐板着臉說：
“有邊界就有隔閡，各自開發就有誤解，有隔閡和誤解就會產生矛盾，矛盾升級了之後就可能產生邊界衝突。
“大明希望與露西亞合作開發邊界油田的目的，首先是要確實的監督和避免當地出現露西亞的軍事設施和人員。
“然後就是爲了避免當地的油氣資源被用於威脅大明邊疆安全的產業了。
“所以雙方邊界地區的所有戰略資源，都必須由雙方的合資公司共同開發和運營。”
韋德梅耶和露西亞人的心情頓時就變得非常難受。
露西亞想要確保完全控制這塊油田，大明就要避免這塊油田被外人完全控制，進而用於威脅大明安全的產業。
韋德梅耶有點後悔了，自己說話確實直接了，大明也同樣的直接。
但是在雙方有矛盾的情況下，都直接拋出態度和要求，那就是直接的矛盾和衝突了。
現在連回旋的餘地都很難找了。
不過幸好，談判雙方上面都還有人。
韋德梅耶非常無奈的說：
“大明方面的態度我們已經知道了，大明方面也應該明白了我們的態度。
“這些事情不是我們這些代表能直接決定的。
“所以不如今天就先進行到這裏，我們各自回去彙報和請示如何？”
林則徐也沒有拒絕，於是會議再次暫停了。
雙方離開會場之後，馬上整理了今天的會議內容，彙報給各自的上司。
露西亞皇帝尼古拉看韋德梅耶的報告和建議的時候，一陣陣無比憋屈的感覺不斷翻滾：
“烏拉爾的石油對大明而言根本不重要，對露西亞而言卻是非常重要的。
“但是，大明就是要在這種對他們而言並不重要的事情上堅持，一定要讓露西亞無法完成自己的非常重要的戰略……
“這塊油與莫斯科的直線距離只有不到一千公里，距離大明的西安府有足足五千公里，大明卻要求與露西亞共同開發！
“大明在這種地方警惕着露西亞對大明的威脅！”
尼古拉先是本能的憤怒，然後憤怒還沒有爆發出來，就變成了有氣無力的嘆息。
整個人癱坐在自己的寶座上，擡頭看向了天花板上的吊燈：
“雖然距離大明的核心地區足夠遙遠，但那裏確實是大明政治層面的邊界。
“是雙方都認可的非軍事區……
“這就是矛盾，露西亞想要確保的事情，大明就會想要做出防備……
“對露西亞非常重要的事情對大明沒有意義。
“大明有足夠的能力，去堅持對他們而言不太重要的事情。
“露西亞卻無力保障自己非常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在戰略層面做出足夠的讓步。”
自言自語的的唸叨了幾句，尼古拉閉上了眼睛開始走神：
“父皇啊，當初我們爲什麼要打世界大戰呢？爲什麼要去挑戰大明呢？”
“如果沒有這場世界大戰，大半個鮮卑荒原都還是我們露西亞的，整個烏拉爾地區都還是我們露西亞的。
“伏爾加油田距離獨立的哈薩克汗國邊界都有好幾百公里，大明更是遠在幾千公里外。
“大露西亞……露西亞民族很強大嗎？不，露西亞人都是蠢貨！
“‘夜郎自大’、‘不自量力’、‘螳臂當車’。
“大明人確強大！”
尼古拉畢竟是在一羣皇子中脫穎而出的繼承人，雖然在精神上受到了打擊之後，一個人神神叨叨了好久，但最終還是自我振作了起來。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以喫。
“現在更加不可能與大明爲敵了……
“現在應該慶幸，大明完全沒有透漏出索要這塊土地的想法。
“只是要求在油田開發上合作，只是試圖將其他國家綁進大明的經濟體系……”
尼古拉認真考慮了韋德梅耶的建議之後，給了他寫了封回覆。
“可以嘗試提議，設立一個開發總公司，由大明皇帝和露西亞皇帝共同持股。
“總公司的編制應該由大明人和露西亞按照一比一的比例組成。
“總公司不直接參與資源開發和商業經營。
“總公司下設兩個分公司，分別負責邊界線兩側的土地資源開發。
“大明和露西亞各自出人，經營各自境內的分公司。
“總公司派出兩國人組成的監管和財務機構，監督兩個分公司的運作。
“這樣能夠在保持合作，避免衝突的同時，保留一定獨立性。”
朱靖垣也收到了林則徐的報告，林則徐認爲沒必要在油田的開發上做出讓步。
露西亞必然不敢跟大明正面衝突，他們肯定會提出新的折中的設想。
等露西亞折中過之後，大明再在那個基礎上給出要求，應該就能談出不錯的結果了。
林則徐認爲，大明方面的目標，應該大部分都能實現。
朱靖垣看完之後，也給林則徐寫了封回覆，稍微勉勵了幾句。
兩天之後，在鮮卑國公的組織下，大明和露西亞的代表再次會面。
韋德梅耶已經收到了尼古拉的迴應，但是這次卻沒有直接說出來：
“敢問大明代表，大明方面對此前的談判，有什麼看法嗎？”
林則徐理所當然的說：
“我們認爲我們的要求是非常合理的，在商業和管理上的全面合作，對露西亞皇室和朝廷以及百姓都是有好處的事情。
“露西亞在合作的過程中，不但可以獲得很可能超過獨自經營的利潤，更重要的是能學習和借鑑大明的工藝技術和管理理念。
“露西亞的工人，在大明參與管理的廠商內，也能獲得更好的福利待遇。
“露西亞皇室和朝廷，也能獲得更加穩定的石油資源產出。”
“我們希望露西亞人不要在這種地方犯糊塗。”
韋德梅耶心中嘆了口氣，大明方面果然不會主動讓步的。
自己也許有很多的外交手段，但是絕大部分在面對大明的時候都沒用。
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的把自己和尼古拉討論的方案拿了出來。
也就是總公司合作，分公司各自經營，各自開發的方案。
林則徐面無表情的聽完之後說：
“當地的資源開發和經營管理上必須完全合併，不需要設立雙方境內的分公司。
“整個公司從管理層到工人，都必須由雙方人員共同組成。
“且整個油田都必須納入自由貿易區範圍之內。”
林則徐來談判之前，跟朱靖垣討論的時候，曾經提出過“邊界線兩側，雙方資源開採的相關收益分開覈算，管理層面必須合併的提議”，但是被朱靖垣給否決了。
朱靖垣知道，這個油田主要在烏拉爾以西的露西亞境內，烏拉爾以東基本沒有了。
倒是裏海沿岸還有石油資源，但那些地方不在這次的合作範圍之內。
那是哈薩克、希瓦、波斯三個藩屬國獨享的。
林則徐這句話，雖然仍然基本沒有讓步，但卻展現出了可以談的態度了。
韋德梅耶的心中鬆了口氣，然後又悠悠的嘆了口氣，現在終於進入討價還價環節了。
但卻不是在雙方底線的中間開始討價還價，而是在露西亞大幅度讓步之後開始討價還價，在靠近露西亞底線的地方開始討價還價。
韋德梅耶心中惆悵，但是也馬上打起了精神，開始儘可能的要價：
“可以由雙方共同經營，但總公司和分公司的框架還是要保持的。
“露西亞境內的分公司，露西亞員工的比例不能低於一半。
“由露西亞人擔任管理層，大明人出任監督崗位。
“大明境內的分公司，大明人的比例不能低於一半。
“由大明人擔任管理層，露西亞人出任簡單崗位。
“兩個分公司的財務，也應該是分開的，也就是各自核算自己的收益。
“露西亞的分公司收益歸露西亞，大明的分公司收益歸大明。”
韋德梅耶提出收益分開算，不是知道大明那邊沒有油田。
而是因爲大明方面還沒有開始勘探，露西亞方面已經動工了。
站在露西亞的立場上，大明那邊有多少石油資源，完全是個未知數。
甚至於，就算是大明那邊石油豐富，但是大明故意不勘探，不開發出來。
只消耗露西亞這邊的資源，露西亞也沒有任何辦法。
雖然大明的信譽一直都還不錯，但能夠避免的風險還是要儘可能避免。
至於要求收益分紅對半分，然後祈禱大明大明那邊資源更多，最後露西亞能夠佔到大明的便宜的想法，在韋德梅耶腦子裏面稍微閃了一下就直接被掐死了。
大食親王殿下已經多次提醒過了，做事之前先考慮是否符合大明利益。
大明不可能允許不符合大明利益的事情發生，已經發生了也肯定不會允許它繼續。
所以韋德梅耶乾脆預防性的提出了收益分開的想法。
韋德梅耶覺得，這條建議應該很容易得到大明的認可，畢竟這是最公平的方案。
可以避免自己發現更多石油之後喫虧，無論是強忍着喫虧還是違約停止合作，對大明的聲譽而言都不是好事。
大明現在的體量，應該不會在意這點收益，應該更加重視威望纔對。
然而，林則徐得到過朱靖垣的命令，是不允許收益分開覈算的。
這筆收益對大明而言確實不算什麼，但是沒有人會把錢往外送的啊。
反過來看，在這種工程項目上的合作，大明肯定要提供石油開採技術的。
而朱靖垣已經知道，大明這一側根本沒有多少石油。
如果財務分開覈算，那大明就得不到什麼收益，相當於免費向露西亞提供技術。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林則徐雖然不知道那裏有沒有石油，但朱靖垣給的指令卻會嚴格遵守，所以毫不猶豫的給拒絕了韋德梅耶的這條要求：
“你們擔心大明會違約？還是擔心大明會佔你們露西亞的便宜？
“大明的目的是經濟上的合作，是與露西亞建立更加緊密的聯繫。
“所以分公司可以有，可以按照你們的方案安排人員，但是公司財務必須合併。
“從石油開始正式生產開始的前十年，雙方收益七三分成。
“大明拿七成，因爲合作早期大明要提供技術，相當於對伱們做了技術轉讓。
“第十年到第二十年之間，收益六四分成，二十年後五五分成。”
林則徐的迴應直接出乎了韋德梅耶的意料。
主要是對財務合併的要求。
不過加上大明拿大頭的收益分成的方式，以及確實會存在的技術轉讓，倒也勉強說得過去。
就怕萬一，大明那邊真的完全沒有石油資源，那露西亞就虧大了。
不過韋德梅耶覺得，萬一的情況應該不會出現的。
而且這也也是可以協商的。
韋德梅耶整理着思路，斟酌者語言，再次提出了修改意見：
“我認爲，不應該直接按照固定的比例來分配收益。
“那樣任何一方的石油產出更多，都會形成事實上的不公平。
“不公平就會有矛盾，矛盾就可能造成衝突，所以應該提前想辦法規避。
“我的建議是，石油開發獲得的收益，應該首先抵消雙方的投入的成本。
“早期可以給與大明的技術一定的分成比例，後續應該按照實際投資比例來抵消。
“收回開發成本，抵消了雙方的投資之後，最後的純利潤分紅按照雙方的石油產量來分配。
“這樣應該是最爲公平，也最爲穩妥的分配方式了。”
林則徐聽了之後忍不住皺眉了。
韋德梅耶的提議聽起來非常的合理。
但林則徐不知道朱靖垣爲什麼要求財務合併，所以也不敢貿然做出迴應。
仔細考慮過之後，林則徐表示要回去考慮。
於是會議再次暫停，林則徐把韋德梅耶的建議發給了朱靖垣。
朱靖垣收到後，再次努力返檢自己的記憶，回憶伏爾加-烏拉爾油氣區的資料。
這個油田的開發高峯期，應該是在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當時是紅色露西亞最大的油田，之後產量逐年下降，最大油田的寶座讓位於秋明油田了。
不過，這個油田從三十年代就開始勘探了，到了五十年代纔開始產能爆發。
可能有需求因素，也可能有技術因素，以及戰爭因素。
但是朱靖垣對勘探和開發過程基本沒有深入的瞭解，當然也不敢貿然的做出極限的決定。
最終還是決定保守一些，給林則徐寫了份迴應。
讓他再次折中一下，接受韋德梅耶的建議，首先按照投資和實際花費的成本來分配收益。
對於最後剩下的純利潤，開發前十年大明拿七成，第十年到第二十年大明拿六成。
大明多拿的這些利潤分成，作爲大明的技術轉讓的對價。
從第二十年到第四十年，雙方五五分成。
四十年後按照實際產出分配。
朱靖垣也沒有做到極限，這個油田在朱靖垣穿越之前，仍然是露西亞第二大油田。
七十年代之後只是產能爆發期結束了，再加上秋明油田的開發，產能佔比才迅速下降的。
大明參與開發，在開發過程中大量投入，只參與前期的分成，也不算太過分。
朱靖垣做出決定，前方的會談也就再次開始了。
林則徐把朱靖垣的要求說出來，並給了比較嚴肅的提醒：
“這已經是殿下慷慨，給了你們最大的照顧了，所以儘快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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