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 集资造船 作者:未知 田道涵派出的兵丁,带着银票到南京城裡兑换成了现银,回到船厂。田道涵亲自主持给工匠们发银子,扣除准备留作船厂流动资金的银子,每個匠户都能分到三两多的现银,整個船厂顿时成了欢迎的海洋。 相比拿到手上的银子,田道涵宣布的那個造五十多艘船的消息更是让大家对前途充满了希望。有活干,匠户们就不再需要靠自己种田为生了,船厂的薪饷是十分丰厚的,技术高超的工匠,拿的钱甚至比官府裡的小官吏還多,這样的曰子,他们還只是在祖辈的传說中听過。 田道涵在提举司的后堂摆下酒席,款待苏昊和李贽二人。這個时候,他心裡的石头都已经放下去了,這才开始频频地向李贽讨教学问。這两個人都是经文功底颇深的人,聊起的话题,让苏昊觉得即玄虚,又无聊,只能自己闷头喝酒,不时陪着傻笑几声。 李贽与田道涵聊了一会,注意到了苏昊的情绪,于是笑着說道:“哈哈,渊斋,光顾着咱们說话了,倒是把改之给冷落了。咱们這位年轻的苏大人,经文学得不多,听咱们說话只怕是有些气闷呢。” 田道涵的字正是叫渊斋,听到李贽這样讲,他连忙收回正打算与李贽探讨的一個問題,端起酒杯对苏昊說道:“苏大人,来来来,下官敬你一杯。苏大人看上去当是弱冠之年吧,却能受到圣上恩典,官居四品,下官实在是钦佩之至。” 苏昊笑道:“田大人客气了,苏某正如李先生所言,乃是不学无术之辈,只是靠点左道旁门在朝堂上混口饭吃,怎能比田大人学富五车,满腹经纶。” “哪裡哪裡,苏大人年轻有为,怎比下官老朽无能……”田道涵连忙說道,不過语气中多少透出些言不由衷。 在田道涵的心裡,对于苏昊其人却是有些看不懂。李贽当面說苏昊不通经文,显然苏昊的确不是读书人出身,或许是像田道涵猜测的那样,靠溜须拍马上位的。但是,如果苏昊真是如此不堪,以李贽的脾气,又不可能与苏昊如此亲密,而且看上去似乎還有些心意相通的样子。要知道,李贽也算是個眼高過顶之人,寻常的进士、举人,李贽是不会如此亲近的。 李贽看出了田道涵的心思,他笑着說道:“渊斋,你久居于這船厂之中,对于大明官场上的事情,恐怕有些生疏了吧?苏昊苏改之這么大名气之人,你竟然从未听說過?” “名气?”田道涵一愣,脑子裡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得看着苏昊问道:“莫非……你就是那個发明了地形图的苏昊?” “呃……地形图的确是在下……所创。”苏昊硬着头皮答道,剽窃后人的成果,也是挺尴尬的事情,幸好也沒人能够追究到他了。 “原来是你啊!”田道涵恍然大悟,“我說苏大人如此年轻,就能够得到圣上如此眷顾,原来是這么回事。下官真是该死,竟然沒有早想到此事。苏大人,你的事情下官一直都有所耳闻。你在淮安灭倭寇,在宁夏平哱拜,還折服了卜失兔小王子,下官只听說你年纪很轻,却不料竟能年轻如斯。” 苏昊谦虚道:“這些都是碰巧,碰巧,其实,平哱拜一事,李先生也助我良多,要不以苏某這点阅历,如何能够斗得過老歼巨滑的哱拜呢。” 這话一說开,田道涵看向苏昊的眼光就大不相同了,他不再与李贽讨论学术,而是兴致勃勃地与苏昊聊起了科技問題,从地圖說到望远镜,从勘矿說到黄色炸药。越往下說,田道涵对于苏昊的崇拜就越深一层,结果又把李贽给晾到一边了。 “有你们二位大人坐镇,下官就踏实了。下官還真怕来個昏庸无能的官员,随心所欲,把好端端的一桩事给搅黄了。”田道涵与苏昊聊過之后,由衷地說道。苏昊和李贽都是人中龙凤,這样两個人来当海船督造,当然会让田道涵觉得欣慰。 苏昊道:“造船之事,我与李先生都不擅长,具备实施還得靠田大人和船厂的师傅们。我們能够做的,就是负责筹款,保证造船的资金不出問題。” 田道涵道:“对了,說起款子的事情,下官還有些不明白。据下官所知,我大明国库近年来一直都不太宽裕,這次一下子造這么多海船,這银子从何而来啊?” 李贽闻言,哈哈一笑,指着苏昊說道:“此事就得让改之跟你說了,他巧舌如簧,不但說服了皇上,還让京城官员、富商都趋之若鹜,抢着拿钱出来帮朝廷造船。渊斋,你說說看,他的学问是不是不同凡响啊?” “李先生這是笑话我呢,苏某不過是给大家找了一條挣钱的法子,让大家挣钱、造船两不误而已。”苏昊笑着說道。 苏昊筹钱的方法,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在万历的默许下,成立了一個“南洋商号”,募集资金到吕宋、爪哇、巽他、满剌加等地去开矿经商。要出海经商,自然不能沒有船只,而且除了载人、运货的船只之外,還需要有战船,以便与海盗和欧洲殖民者的战舰抗衡。這就是苏昊带来的那张造船订单的来由了。 万历和内阁经過商议,一致同意,只要南洋商号能够把战船造出来,船上的士兵可以由大明官兵充任。這到底算是国家借私人商号的船出海扩张,還是私人商号借国家的兵来护航,就沒法說清楚了。 這件事情在朝堂上提出来的时候,也颇受到一些言官的批评,但朝廷中大多数的官员都被苏昊吸收进了南洋商号,或大或小都是商号的股东,自然是要为商号說话的。那几個言官的批评刚說出口,就遭到了群臣一致的反驳。這样一個惊世骇俗的行为,居然沒有起什么波澜,就在朝廷通過了。 苏昊不知道,他的出现正在悄悄地改变着大明的氛围。在以往,大明的官员都是两张嘴脸,一张在朝堂上满嘴仁义道德,另一张在私底下干着男盗女娼的勾当。他们說起圣贤之道的时候,让人觉得他们简直就是全人类的道德楷模,富贵不能yin,威武不能屈。而事实上,他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产业,心照不宣地挣着大钱,而且绝对不会拿出一分钱来替国家做什么事情。 苏昊以他独特的方式,打破了這种潜规则,迫使官员们把内心的真实想法公开展示出来。苏昊要求,所有希望能够跟着他去海外挣大钱的官员,都必须在朝堂上支持他提出的政策,否则曰后的好处就轮不到這些官员的头上了。当越来越多的官员开始在朝堂上谈论挣钱之事的时候,原来那种虚伪的风气就荡然无存了,谁如果還在那裡唱高调,众人只会在他的左脸上写個S,右脸上写個B。 其实,這种公开谈论利益的观念,也是李贽所一直倡导的。李贽是個离经叛道的大儒,他一向认为所谓封建礼教,不過是假道学。他曾在他的文章裡說:“及乎开口谈学,便說尔为自己,我为他人;尔为怎么,我欲利他;……实则读书而求高第,居官而求尊显……无一厘为人谋者。” 這意思是說,那些读书人口口声声說自己大公无私,其实内心都是在求自己的富贵。李贽认为,与其如此口是心非、言行不一,還不如像“市井小夫”或“力田作者”那样实实在在,想啥就說啥。 在真实的歷史上,李贽也就是因为這样口无遮拦,被认为是异端,才落了個屈死狱中的下场。在這個位面的世界中,凭借着苏昊的能耐,他的主张得到了传播和实践,這才有了南洋商号這种妖孽的问世。 有关這方面的细节,苏昊自然不会向田道涵說得太多。不過,他透出的一些口风,已经让田道涵十分放心了。有如此多的高官和富商支持,造海船的事情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不可能再改变了。 苏昊和李贽這一回到南方来,除了考察船厂、督造船只之外,還有一個任务就是收钱。京城那些官员们的产业大多都集中于南方,他们用于入股的资金,都要从位于南方的商号裡提取出来,交给苏昊统一去运作。在苏昊和李贽乘船顺运河南下之际,许多快马也在沿运河两岸向南疾驰,把各种消息传递到江浙的各家商号之中。 “所需的银两,苏某很快就能够筹集到,田大人只需要安心督促匠户造船就行了。战船上要用的火炮,我会另外建一家工厂来提供,具体的火炮尺寸、炮位规格之类的事情,等我的工程师徐光启先生到了,再与田大人沟通。”苏昊对田道涵交代道。 “下官一切听从苏大人安排。”田道涵答应道。 “好,那咱们就一起干掉這一杯,预祝咱们的海船建造成功。”苏昊高高举起酒杯,向田道涵和李贽提议道。 “干!”三個人齐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