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我想多了?(2)
似乎他要做的,不是救人,而就是簡單的切肉。
“這兒!”
戴先生指着徐達的右肩下面一點,一個鼓起來的膿包。
“從這下面切開,別切膿包的頭,不然膿血引不出來.....”
“您輕點...”
唰!
朱棣已是手起刀落。
他的手很快,李景隆就覺得眼前一花之後,一股粘稠的夾雜着黃白芝麻粒大小污垢的膿血,就從傷口處冒了出來。
“嘶...”
與此同時,徐達再次抓緊了他的手,緊緊的閉眼。
“這....”
戴先生繼續道,“這塊肉已經爛了,索性直接切了去...”
“嗯!”
朱棣手中的刀鋒,貼着徐達的後背,唰!
“呃....”
殷紅的血,瞬間噴在朱棣的臉上,但他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攥着李景隆手的徐達,額頭上汗珠滾滾。
“遭娘瘟的,要了血命了!酒...酒來!”
朱標再一次舉着銀盃送酒,徐達再次一飲而盡。
“古有關雲長刮骨療毒!”
“今有魏國公割肉去瘡!”
李景隆安撫着徐達笑道,“師父,您老就是咱大明朝的關二爺呀!!”
“呵呵呵!”
徐達咧嘴笑笑,“哪敢跟二爺比呀!嘶....正月初五那天....喔..毛頭家裏...有齣戲唱的挺好!”
“這塊肉也切掉...”
唰!
朱棣又是一刀,面色不改。
李景隆的手,幾乎快被徐達給攥斷了。
但他依舊紋絲不動,任憑對方攥着。
“師父,您說的是哪一齣呀?”
徐達嘴脣哆嗦着張口,“戰長沙!”
李景隆心中一酸,不假思索的開口唱道,“黃忠老將聽端詳....”
“啊!”
徐達痛苦低吼一聲,而後跟着附和,“某大哥堂堂帝王...相!”
陡然間,邊上面對窗外,不忍觀看的老朱身子一震。
慢慢回身,看着趴在椅子上的徐達,虎目泛紅。
他快步走到徐達身前,掰開他攥着李景隆的手,然後用力的攥着。
“兄弟,撐住嘍,大哥在這呢!”
往事一幕幕,不由得在老朱心中浮現。
征戰歲月之中,多少次危在旦夕之時,都是這位老夥計力挽狂瀾!
基業初成的時候,也正是這位老夥計私下長談之中,一次次的說,皇帝輪流做,大哥做有何不可?
多少年
沒聽過有人喊他大哥了!
“老公爺的病,治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養...”
雨停了之後,黃昏暮色昏沉。
像是一張巨大的灰布,籠罩着人間。
嘩啦啦
朱棣用水衝了手,然後滿不在乎的在身上擦擦。
回身挨着李景隆坐下,且翹起了二郎腿,一隻手還搭在了李景隆的肩膀上。
殿內的人都坐着,只有戴先生佝僂着身子站着。
“馬上就開春了,一開春這天就熱了...”
“老公爺的病,怕天熱...”
“而且年歲大了,傷口不容易癒合,要是熱着了....”
“你說這個咱懂!”
老朱打斷他,沉思道,“天一熱,傷口就不好,傷口長不上,裏面化膿...就離死不遠了!”
戴先生點頭,但隨即又驚恐的搖頭,不敢再說。
“這好辦!”
朱棣開口道,“大哥大婚之後,二丫頭不是要去北平練兵嗎?到時候兒子把岳父帶上.....去承德,那邊涼快!”
李景隆聞言,心中暗道,“那倒是個好地方!歷史上滿清皇帝避暑會見蒙古諸王都是在承德!”
但隨即,他心中突然一動。
承德,按照地域劃分就是後來的大寧部指揮司所在之地。
那就是現在還只有七歲的,未來的寧王封地所在。
當然朱權現在還沒封王。
但朝廷已有意,這兩年之內要在錦州承德一帶設置大寧部指揮使司。
按照老朱心中的構想,大明九邊塞王拱衛京師的策略。朱權雖沒封寧王,但寧王這個王號,已經給他定下了,只是時間的問題。
現在朱棣要把徐達送去承德去療養,會不會出現什麼變數?
“我是不是心裏想的太多了!”
李景隆心中又暗暗想道,“朱棣的目光此時已盯着大寧那邊,想把自己的勢力範圍,正好藉機擴展到那邊?”
要知道歷史上的大寧,在最鼎盛的時期,甲兵八萬呀!
那可不是紙面上的甲兵,此時的大明邊軍之中並不全是漢兵。
契丹女真蒙古各族勇士,皆爲大明效命!
最著名的就是英勇善戰的朵顏三衛!
同時他心中又想起一件事,歷史上永樂元年,朱棣把承德這個地方獎賞給了蒙古的烏梁海部。同時把承德衛所有軍戶百姓南遷,使得這塊地方變成了遊牧民族和農耕民族的分隔帶。
當然,也留下了禍端!
“不是我想的多!而是朱棣這樣的天之驕子,本就不能以常人度之!”
李景隆繼續心中暗道,“別人能想十步,他就能想到一百步......”
“那邊盛夏的時候,就跟這邊四五月時似的!”
朱棣又對老朱和朱標道,“而且那邊的部族對朝廷一向恭順!爹和大哥你們要是不放心,兒子先把那邊的胡人招募了,然後再派幾千兵過去,結個衛所......”
“不是我想的多,而是我猜對了!”
聞言,李景隆忍不住看了朱標一眼。
收回目光之時,下意識的看向朱標。
而朱標也正在看着他,且對他微微的點了一下頭,心中之意用眼神傳達出兩個字,不行!
“朝廷這邊,正有意在那邊建大寧衛...”
老朱沉吟片刻,“嗯,按你這麼說的話.....嗯.....”
“爹,那不正好嗎?”
朱棣笑道,“我岳父在塞外威名赫赫,他老人家去那邊療養,朝廷設置軍衛,那還不是手到擒來順理成章!”
忽的,李景隆注意到朱標對他眨了下眼睛。
“四爺!”
李景隆出聲,朱棣詫異的轉頭。
“有件事您.....那個,臣不是駁您,臣就是想到什麼說什麼!”
李景隆笑笑,“戴先生說了,老公爺的病還得繼續動刀,而且起碼要七天半個月的,對吧?”
“老公爺也年歲大了,這麼一折騰...他現在什麼樣您也看出來了!”
“從京城到北平再到承德,一路上風餐露宿的,他的身子能受得住嗎?”
“當然您的心是好的,可是臣想.....臣是怕萬一折騰出好歹來,反而不美呀!”
“再說,承德畢竟太遠,有什麼事,一旦有事鞭長莫及!”
“二丫頭這話,老成持重!”
朱標開口,對老朱道,“莫說老公爺了,就兒子如今正值壯年!腋下割了個小口子,都疼得不行,諸多禁忌呢!老國公跟着出京,還是那麼遠的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呀!”
“嗯!咱心裏也有這個顧慮!”老朱點頭。
“大哥多心了!”
朱棣又是大笑,“又不讓他騎馬,弄個馬車,安安穩穩的......那個戴先生隨軍帶着,哈哈!一路上走走停停就當是溜達了!”
“那更不行!”
李景隆出聲道,“鞍馬勞累.....”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咋行?”
朱棣忽然變臉,看着李景隆面色不善,“來來來,你說!我說一個你不行,我說兩個你說兩個不行!哦,你長本事了?”
“嘖!”朱標皺眉道,“你跟他發什麼火?好好說話你怎麼說酸臉就算臉?”
“大哥,呵呵!臣弟就這個狗脾氣,哈哈!!”
朱棣又忙笑道,“臣弟就是容不得磨磨唧唧瞻前顧後.....”
“四爺是爽直,心直口快!”
李景隆不以爲意,繼續道,“其實在臣看來,這事呀...最好還是聽老國公自己的意思!”
他知道徐達是想去北平的,戎馬一生的英雄,誰願意老死溫柔鄉之中呢?
但他更知道,他能看穿的徐達也能看穿
燕王已有北平,若再把觸角伸到錦州承德,乃至朝廷要建的大寧衛一帶。
繼而控制連接河北遼東乃至蒙古的樞紐
那將是多麼龐大的一股勢力?
京師之中,誰能安睡?
“而且...”
李景隆頓了頓又道,“現在纔剛開始治,還是治病要緊,以後的事到時候再說,只要能把先病穩住,其他的都是次要!”
“爹,這話對!”
朱標在旁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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