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帥(1)
“走,走不得。休,又他孃的休的不利索...”
武定侯郭英陪着李景隆,在大營之中深一腳淺一腳,罵罵咧咧的前行。
大軍從京城出發,走了快三天才堪堪到了徐州。
不是路難走,而是天突然變了。
剛離開京城的地界就開始下雨,一會是滂沱大雨,一會又是雨夾雪。數萬人馬路過之處,都變得泥濘不堪車馬難行,只能暫時在距離徐州十五里之外的地方紮營。
“紮營的時候,各軍之間要隔開!”
郭英在泥水之中,吧唧吧唧的快跑幾步,突一個飛腿。
吧唧!
一名正在往地上砸着木樁的軍漢,直接被踹飛出去。
“遭娘瘟的!”
郭英張口就罵,“你狗日的在這糊弄事呢?你打的這木樁子之間都能鑽過一個人來.....給老子弄嚴實點,狗都不能鑽不過來!”
那軍漢咧嘴傻笑,從泥水中爬起來,繼續忙碌。
“大營分成各個小營,一套環着一套!”
“若是有外敵偷營,準叫他們有來無回!”
“我木樁子和拒馬還有那些壕溝,不單是防敵的,也是防着外邊那些營頭的!”
“就怕這些崽子炸營,到處亂衝....”
“別的地方都衝了不怕,中軍不能亂,中軍一動,幾萬人就全完了!”
郭英拉着李景隆,在營中指指點點。
“咱們這輩子人,沒讀過兵書,都他娘是打出來的能耐....”
“看着那箭樓沒有,上面的旗手,就是整支大軍的耳朵和眼睛...”
“你這大帥發令,就是靠他們的旗語...”
“遭娘瘟的!”
郭英正說着,突然暴怒,拎着馬鞭就朝馬廄那邊走去。
“侯爺...”
啪!
馬伕頭兒的話還沒說完,郭英上去就一鞭子。
“草你姥姥的,這麼大的雨就讓馬在外頭淋着?”
“讓戰馬趴在泥地裏?”
“還有這水槽子能當草料槽子一塊使嗎?”
“人喝水得乾淨,馬喝的水也得乾淨!”
“還有,誰他娘讓你們把戰馬紮堆的!”
“前後左右四個馬廄,分開了放呀!”
“草你孃的草料都堆在一塊,一把火全他媽完了....”
“還有,我草你孃的....”
“馬鞍子怎麼不卸下來?”
啪啪啪!
郭英又是幾鞭子抽下去,罵道,“京營才兩三年沒打仗,就他孃的一個個都成懶漢了?”
說着,他眼角一歪,“趙炳呢?”
“侯爺,這呢!”
喊聲之中,一名參將捂着頭上的鐵盔,嘴裏叼着一塊幹餅子,快步跑來,“您老吩咐!”
“我吩你奶奶!”
郭英指着那馬伕對趙斌罵道,“這就是你的馬伕?”
趙炳看看周圍,頓時也是大怒,上去的那馬伕頭兒就是一腳,“媽的....這些馬比你的命都值錢,敢這麼糊弄!”
“你!”
郭英指着趙炳,“記大錯一次,五顆人頭可抵!”
說着,眼角又是一歪,看看周圍噤若寒蟬的馬伕還有軍中雜役等,咧嘴道,“把這馬伕的頭兒給老子砍了......再選一個能勝任的上來!”
“侯爺饒命...”
“是!”
馬伕求饒之中,被趙炳大手一揮,幾個士卒拉着他走到營帳的背後,就聽噗嗤一刀。
然後一個血淋淋的腦袋,就被隨手插在了剛插進地上的木樁子上頭,馬伕死不瞑目。
“這.....”
李景隆心中一驚,對郭英道,“是不是太狠了?”
“你不狠,下面的人就糊弄你!”
“這大營的兵都沒精氣神,都懶懶散散的,當大帥的不借由子殺幾個,這些丘八就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再說他死的也不冤...”
“這些戰馬是咱們保命的牲口...”
郭英拉着李景隆繼續前行,低聲道,“打仗,誰也不知最後誰贏.....所以,必須留着後手。一旦戰事不利,要主帥斷後,到時候能少的了馬嗎?”
“有馬,咱們進能衝退能跑!不盡心伺候咱們的馬,就是害咱們的命!”
說着,郭英一錘李景隆的肩膀,“記着,這都是血的教訓!”
兩人繼續前行,走入另一個營地。
營地當中幾口大鍋,正在雨中咕嚕咕嚕的冒着熱煙。
“公爺...”
“侯爺....”
幾名千戶忙從帳篷中鑽出來,恭敬的站在一邊。
“開飯了?”
李景隆先開口,走到那大鍋邊上,直接掀開。
呼的一股熱氣涌了出來,鍋裏頭黏糊糊一鍋也不知燉的什麼玩意。
拿着勺子攪動幾下,卻是燉了一鍋乾菜,乾菜之中還飄着一塊肥肉膘子。
“呵!這可比當年強多了,這這麼多肉....”
郭英笑着抽刀,在大鍋中也翻攪幾下,然後挑着一塊肉笑道,“就是他孃的廚子幹活窩囊,肉皮上的毛都沒刮乾淨!”
說着,他看向李景隆,“曹國公,給弟兄們個面子,這也到飯口了,咱倆在這對付一口?”
李景隆微微打量周圍,見這邊的將佐們聞聽郭英之言,都是一臉的期意。
這些外圍軍營的將佐,他並不熟識,都看着面生的很。
但他知道郭英之所以這麼說,正是爲了讓他跟這些丘八拉近距離。
“行,正好餓了!”
李景隆說着,擼起袖子。
“公爺,小心燙!”
邊上一千戶上前,嘩啦就是一大碗。
然後一隻黑黢黢的手,遞過來一張乾巴巴的餅子。
李景隆端碗低頭,就覺得一股鹹腥之氣撲面而來。
但他還是忍着,張口咕嚕咕嚕
“我的媽....”
兩世爲人,李景隆都沒喫過這麼難喫的東西。
那黏糊糊的熱湯從入口開始,就攪動着他的腸胃,讓他想吐。
可他還是強忍着,且把幹餅子送到嘴邊。
一咬!
沒咬動!
再一咬!
還是沒咬動!
鐺鐺鐺!
此時,就見郭英把那幹餅子在頭盔上砸砸,然後罵道,“草他孃的,兵部那些喝兵血的雜種,給咱們的乾糧能他孃的當磚頭,草他姥姥的!”
說着,他大手用力一掰。
把分成幾塊的幹餅子泡在湯碗裏,且用匕首一個勁兒的在裏面攪合。
“出門在外就這樣!”
郭英又道,“先對付着喫,等到了地方之後,大帥自然會賞酒賞肉....”
說着,話鋒一轉,“不過話說回來,畢竟山高路遠的,天天能有熱乎飯喫已經很難得了!這可是好幾萬張嘴,這次出兵又很是倉促,多有準備不足之處....咱們當兵的別那麼矯情,老子和曹國公跟你們一樣,喫這的都是這玩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