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和尚(2)
“他李九江練的兵,就算不能一口咬死敵人,但噁心也能把人噁心死。你打他就逃了,他走他追上來了....”
“這,還不會打仗嗎?”
“爾等想想,一支軍隊喫得飽,主帥體恤士卒,滿餉滿甲,又有火器之利。即便現在略顯浮誇,但亦是勁旅爾!”
“至於沒打過仗?打幾次不就會了嗎?還有武定侯等老人蔘贊軍務。一觸即潰?哼.....那是想當然爾!”
聞言,衆將默然。
唯獨張玉心中暗道,“爲何燕王對曹國公軍中如此瞭解?莫非....燕王千歲在曹國公的軍中有耳目?”
就這時,城外李景隆軍營之中陡然一陣震天的喝彩,無數軍士嘶吼着叫好。
“報...”
一名燕王親衛快步跑上城頭,氣喘吁吁的說道,“王爺千歲,曹國公營中放賞!”
“嗯?”
朱棣皺眉,“又賞什麼?”
“全軍賞肉.....”那親衛道,“每人半斤,還有.....”
“還有什麼?”朱棣問道。
那親衛頓了頓,“曹國公令,數日之後操演,凡有立功之部,所部官兵皆...”
“皆啥?說話...”朱棣不耐煩道。
“皆放假一晚,進城...”那親兵擡頭看了朱棣一眼,“進城找娘們,曹國公給錢!”說着,又道,“一晚上不管多少次,都是曹國公給錢!”
“嘶....”
“嗨!”
朱棣撓頭道,“這臭小子!他媽的!”
夜色已至,炊煙籠罩了北平這座千古名城。
但和江南的京城比起來,此地多了幾分肅穆,少了許多璀璨。
連炊煙都顯得很是生硬。
咚咚咚!
修建於金代的古寺慶壽寺佛堂之中,木魚之聲連連響起。
一名好似儒生一般儒雅,面容白皙的僧人,跪在佛前,敲打木魚口中誦經。
咚!
木魚聲忽然微滯!
緊接着一個聲音從外傳來,“哈哈哈,可是本王擾了斯道的經?”
正是燕王朱棣,僅帶着兩名心腹侍衛,大步從外而來。
這僧人聞聲,面露微笑慢慢起身,“恭迎王爺千歲....”
朱棣上前,扶住這僧人手臂,笑道,“本王做了惡客,想來你這討頓飯喫!”
“那小僧就命人去採買酒肉!”
“佛門之中,不妥吧?”朱棣笑道。
那僧人笑道,“佛不喫,也不許他人喫?算什麼佛?”
“真佛也!”
朱棣大笑,就在佛堂之中的墊子上,席地而坐。
“王爺來,恐怕不是爲了專門來小僧這喫飯吧?”
那僧人說着,親手布茶。
“心中有事,求教於你!”朱棣擺手,兩名侍衛退下,正色道,“心中不安,亦求你解憂!”
“那還請王爺說說,道衍洗耳恭聽!”
這和尚法名道衍,俗家姓姚名廣孝,字斯道。
洪武十五年,洪武皇帝選天下名僧爲故皇后誦經祈福。道衍和尚被推舉至京師,而後跟入京的燕王朱棣一見如故。而後跟隨朱棣來到北平,在古寺慶壽寺內住持。
兩人亦君亦臣,亦師亦友,燕王朱棣許多舉棋不定的之事,都是這僧人爲之解惑助力。
“朝廷各路大軍,即將雲集北平,開始北上練兵!”
朱棣捧着熱茶,低聲道,“各部將佐之中,有一人....”
道衍忽出言打斷,“王爺說的可是曹國公李景隆!”
“呵呵,和尚不出門便知天下事!”
朱棣笑笑,嘆口氣,“對呀!本王對其.....再三示好,但其人對本王卻一直好似...微有戒心!”
“他若無戒心,纔是反常!”
道衍眉毛動動,笑道,“王爺想拉攏此人!”
“呃!”朱棣輕笑,“何必說的這麼直白!”
“但王爺想過沒有!”
道衍卻是正色道,“您能給的,他缺嗎?”
忽的,朱棣一怔。
“再說句不好聽的,您能給的,能多過太子爺給的嗎?”
朱棣舉到嘴邊的茶盞,慢慢放了下來。
“但袁先生說,交好....”
道衍再次開口打斷,“交好可,拉攏不可取,亦取不得也!”
“本王願聞其詳!”朱棣正色道。
“曹國公的事蹟,小僧也略有耳聞。旁人都說他是少年親貴,呵呵!若只是因爲親貴二字,能年紀輕輕的就擔當如此重任,成爲太子的心腹嗎?”
道衍幽幽道,“此人,城府不淺,心機頗深,聰慧遠超旁人!”
“而且,又是世襲罔替的國公,家財萬貫.....王爺您怎麼拉攏?”
“小僧說句難聽的話,只怕您這邊拉攏,人家那邊轉頭就把您給賣了!”
“啊呀!”
朱棣一拍腦門,懊悔道,“正是正是.....”
“以小僧看,王爺對他,只需一片誠心即可!”
道衍笑道,“待之如子侄....”
“本王熱臉貼他....?”說着,朱棣似乎明白了。
“您真心待他,自會有人說...燕王於國公乃親叔侄也!”
道衍笑道,“您不用去拉攏他,但自然有人會在京師之中,太子面前說曹國公和您.....猶如父子!也會在朝中上下說,曹國公和您,親如一家!”
“哈哈!”
朱棣大笑,拍着大腿道,“妙!”
什麼是人心,這就是人心!
朱棣不用去刻意拉攏李景隆,自會有嫉妒李景隆在外頭捕風捉影,散佈一些虛虛實實模棱兩可的話出來。
“而且,王爺所圖之事,不在外而在內!”
聞言,朱棣笑容陡然收斂,“請先生教我!”
“小僧方纔說,您給的曹國公不缺!”
“可假如某天,曹國公要的東西只有您能給,您說他...是不是納頭便拜呢?”
“不單是曹國公,朝中文武大臣,勳貴公侯皆是如此。”
“想要人臣服,王爺需先有問鼎天下之力!”
“而問鼎太下之力不在外只在內!對內,修兵甲之事,招攬名將,囤積糧草,纔是正道!”
說着,道衍忽然一笑,“小僧聽聞,有僞元舊臣張玉,如今正在王爺帳下!”
朱棣正色道,“人才難得!本王得之甚爲欣喜!”
“貧僧還聽說,張玉有個女兒....”說着,道衍低頭品茶。
朱棣皺眉,“你是說....?”
“前朝降人,如張世美這般沙場的宿將,王爺嫌多嗎?”
道衍擡頭,“如今大明雄兵威壓北元,北元內部人心不安.......有張世美這個跟您聯姻的前車之鑑,他們會不會對王爺您.....心生歸附之心呢?”
“王爺心中並無胡漢之心,讓若胡酋前來歸附,則勢必帶着麾下部衆......王爺豈不是憑空多了許多能征善戰的勁卒?”
“即便暫時不歸附,但與您爲敵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心生避諱之想?”
朱棣沉吟,慎重道,“你還有另一層意思,本王對僞元遼東等地...招撫爲先?”
“王爺明鑑萬里!”
道衍和尚讚道,“此乃天賜王爺將師雄勇呀!”
說着,又道,“小僧還聽聞,遼東女真胡裏改酋長阿哈出亦有一女,願獻與王爺爲妃!”
“女真善戰!”
“王爺麾下本有燕趙男兒,亦有蒙古勇士,若多得北元宿將,更得女真猛士....天下何憂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