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十二(2)
軍帳內外,全是腦袋,一個壓着一個,黑壓壓一片。
李景隆在當間,手拿着筆,面前鋪着紙。
眼看周圍都是人,牛小二有些不好意思,“您說誰?”
“你心上人,叫啥?”
“翠花.....”
“哦!”
李景隆口中拉着長音,點點頭,開始落筆。
一邊寫一邊念,“翠花,我想你,我想你想的睡不着覺....”
“哈哈哈哈哈!”軍帳內外,士卒們笑得渾身亂顫。
“公爺,可不行!”
牛小二忙道,“羞死個人了!”
“有啥羞的?”李景隆瞪眼道。
“翠花...翠花可本份嘞....”
李景隆哼了一聲,“我告訴你,小子記住嘍!越是本份的女人呀,其實心裏頭越....”說着,環視一週,“越喜歡聽情話,你說的越肉麻,她心裏越歡喜.....”
“真的?”
“自然是真的!”李景隆正色道,“你是公爺我是公爺!”
“您是公爺,您說的對!”
“嗯嗯!”
李景隆繼續落筆,口中繼續道,“翠花,我只要一閉上眼,腦子裏就都是你。“
“呵呵!”
牛小二蹲在地上,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美滋滋的。
李景隆又道,“我做夢摟着你,摸着你的手,摟着你的腰...你的腰是那麼的軟.......”
牛小二起身,“可不中!不行啊不行啊...這也忒....”
“你就說你做沒做這樣的夢吧?”
李景隆張口道,“是不是夢着和她洞房來着!”
“嗯...那倒是...可是....”
“可是啥?”
“可是剛要親嘴,哨長就叫起牀出操嘞......”
“哈哈哈哈!”
李景隆也跟着大笑,“我就寫你想跟她親嘴......”
“我想親你的嘴兒,嗦你的舌頭.....”
牛小二臉上帶着笑,卻捂着耳朵,慢慢的蹲下,臉上滿是甜蜜。
“媽的!”
突然,軍帳之中有名軍漢大罵一聲,“誰他媽拿刀鞘戳我屁股?”
“逗你呢!哪能這麼寫!”
寫完之後,李景隆吹乾了磨嘰,念道,“聽聽本公寫的咋樣!”
隨即,他清下嗓子,“翠花吾愛,自出京以來,吾甚思念。”
“每晚入夢,都是你的俏顏!”
“不知你,夢裏...可有我?”
“這幾個月的軍餉,我都攢着。”
“回京之後帶你去鋪子扯幾尺畫布,給你做衣裳,再給你買兩盒胭脂,等你出嫁給我那天,用以梳妝!”
“我沒啥別的本事,只是個當兵的。但你既不嫌棄,我必待你如至寶....”
忽然,有人開口,“公爺,至寶是啥?”
“別他媽打岔!”
有老兵罵道,“至寶就是你家的老黃牛,大牲口!”
那人撇嘴,“艾瑪,那可老寶貝了!”
李景隆笑笑,繼續念道,“反正我心裏都是你,咱兒子叫啥名,我都想好了!等我回京,先去你家給你爹磕頭,送上聘禮。然後收拾好屋子,等着娶你!”
“放心,咱倆一定有好日子!我軍餉多,一定讓你住上大瓦房,喫上精米細面。”
“翠花,在家等我!”
李景隆唸完,把信摺好,“咋樣?”
牛小二怔怔的站在那,“公爺,小人心裏想啥,你咋都知道呢?”
“哈哈哈!”
李景隆笑笑,“所以說我是公爺呀!”
說着,對外道,“來人!”
“在!”一名曹國公府家將進來。
“快馬送回京師..給牛小二家裏送去!”
李景隆正色道,“一定最快的馬,最快的速度!”
“喏.....”
軍帳之中,突然靜悄悄的。
誰能想到,堂堂世襲罔替的曹國公竟然替一個小兵寫家信,而且還讓自己的親兵快馬送信!
“都打起精神來!”
李景隆起身,“明兒咱們就去賊軍的老巢那邊轉轉,讓他們見識下咱們大明兒郎們的膽氣!”
說着,一拍胸脯,繼續大聲道,“傳令下去,從一禿河那邊回來之後,老子請客.....好酒好肉管夠!”
“但也要給老子記住,誰要是在賊軍巢穴之前尿褲子了,軍法處置!”
咔嚓!
一道閃電劃破烏雲,傾盆大雨宛若瀑布一般,宣泄人間。
弘德殿玉華堂中,朱標憂心忡忡的看着窗外的大雨,皺眉道,“春雨貴如油,可這春雨已下了數日,在這麼下的話,恐有水患呀!”
“殿下!”
大學士吳沉站在朱標身後,開口道,“臣已命京畿各地方衙門,早做準備!”
“老成持重!”
朱標點點頭,又是嘆口氣,苦笑道,“你這戶部侍郎也是趕鴨子上架了.....”說着,又是搖頭,“早做準備好,萬一真有水患,怕是到時候無人可用!”
因郭桓貪污一案,京師之中六部的官員們已被他老子宰了大半。
官員出門之前先跟家裏交代後事,衙門裏空空蕩蕩,僥倖活着的人惶惶不可終日。
“報....”
就這時,外邊陡然一陣腳步。
緊接着常茂的聲音在外響起,“太子爺,曹國公的急件!”
“呈上來!”
朱標臉上終於浮現出些笑模樣來,轉身對吳沉道,“這個李景隆呀,雖人在遼東,可卻恨不得一天給孤來八封信,大事小請,哪怕他今兒吃了什麼,都要跟孤一一彙報!”
“對了,我聽說你兩家走的挺近的!曹國公夫人身上有喜,你家中女眷不妨多去親近親近!你是孤的岳家,李家是孤的至親,都是一家人,也不用擔心外人說三道四....”
說完,他拿過信箋,用銀刀劃開。
邊上吳沉心中嘆息,作爲文官,他真不想和曹國公這樣的勳貴走得太近。但他也知道,他這個太子爺的老丈人,包括他那成了太子妃的閨女,要想地位穩當,還真少不得李景隆這樣的皇親幫襯。
他剛想說些什麼,卻見朱標突然變色。
“過來,舉燈....”
吳沉再懵,常茂已是大步流星,舉着火燭站在掛在牆上的巨大的遼東地圖之下。
“一禿河....”
朱標皺眉,指着地圖上的水系開口道,“那不是都快到了北元在遼東的老巢了嗎?”
“這邊是烏蘇城,背靠着東遼河....”
說着,他眉頭緊皺,語氣不善,“老四要幹什麼?把二丫頭派到那麼危險的地方去?”
常茂有些渾然不知,低聲道,“帶着兵呢...應該沒事吧?”
“什麼叫應該沒事?”
朱標怒道,“兵行險着不是王道!我大軍練兵,納哈出已是一退再退......此次演兵的目的就是在大寧左近築城,佔據遼東海口河口....”
“現在人家退了,他讓人帶兵跑到人家眼皮子下面!真當納哈出是喫素的?”
常茂依舊不解,“真遇上了就打唄!”
“打?納哈出有二十萬,二丫頭就帶了三千五!”
朱標瞪了常茂一眼,又道,“跑了多少天?”
“誰跑?”
“二丫頭的信使跑了多少天!”朱標越發暴躁。
“回太子爺!”常茂忙道,“從遼東到這,快馬不停,一共跑了十二天!”
“十二天?”
朱標看着地圖上的線路,口中喃喃念着這個數字。
“您念什麼呢?”常茂疑惑道。
“若是下一個十二天...不,二十天左右,收不到二丫頭的奏報!”
朱標抿着嘴脣,眼簾低垂,“他怕是兇險了!”
常茂雖憨莽,但也是自幼耳目渲染用兵之道的世襲國公。
稍一琢磨,就明白了朱標的話中之意。
作爲整個大軍的先鋒突出部,李景隆的人太孤軍向前了。
屆是若是納哈出直接圍住他,燕王再調集軍旅想要調整的話,怕是有些遲緩!
“嘶....”
“太子爺,臣這就啓程!”
“你幹嘛去?”
“去遼東!”
常茂正色道,“二丫頭沒打過仗,第一次領兵.....不知道深淺。臣過去幫他!”
“你幫他管什麼用?來得及?”
朱標罵了一聲,“派人去老四那,問問他....”
說着,他忽閉口不言,搖頭道,“將在外,不可胡亂指揮!”
隨即,他睜眼,鄭重道,“讓侍衛處選精銳騎手出來,一定要保證二丫頭那邊和孤的書信暢通....另外快馬傳話給武定侯郭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