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晚 作者:皇家雇佣猫 平安始终沒有說出刘瑾交代他陷害张天瑞的事实。 朱厚照理解不了,這是不合逻辑的。 但生活不是小說, 每一個人也不都是完全理性的個体, 现实是不讲逻辑的。 现实只能接受。 就像李广也只能接受太子对他的疏远。 好在,他在宫中也许多年了,出了状况也不会太過慌乱。 长庆也把消息带回来了。 皇太子切切实实把刘瑾罚了一顿狠的, 按照以往两人的亲密关系,跪了大半天,打了二十個板子,又劈头盖脸骂一顿,甚至是死亡威胁,而這仅仅是为了一個张天瑞。 這不叫狠叫什么? “殿下怎么会倾向于文臣……”李广真是痛心,“那帮人欺负陛下還不明显?陛下听他们的,他们便称贤颂圣,不听他们的,他们便破口大骂,古往今来哪有這样的臣子?還有那刘瑾,到底怎么回事儿?” 长庆也沒想過,刘瑾竟然真的传的假消息。 是不是最近脑子不太好。所以才被太子给重重罚了一顿。 “干爹,刘瑾那边,咱们往后再对付,主要是太子……若文官们說动太子到陛下那边……那咱们可就危险了。” 是的,虽然李广暂时倒也沒那么担心,毕竟皇帝還是信任他。 但太子对他的态度始终是個隐患, 所以說,从来沒有哪一個时刻让他像现在這样希望皇帝能够长命百岁。 “太子喜歡什么?”李广陷入了路径依赖, 他就是靠這個博得皇帝的信赖的。 這問題问住了他们两個,但与此同时也给出了思路。 這個只能再去打听。 秋云给朱厚照加了一床被子。 她领着几個宫女正在整理。 “這几日,你话少了很多,是不是有些害怕?” 与殿下关系那么好的刘瑾都是那样一個结果, 秋云說不怕那是假的。 這也触发了朱厚照内心对于张永的一丝认可,要不是有他提醒,估摸着东宫裡的人都该被吓得失了魂。 哪怕是外臣,也会觉得這個太子怎么阴晴不定的,一会儿仁厚,一会儿寡恩。 秋云两只小手放在腹前,捏了又捏。 她的秀发很黑很软,有一小搓落在眼角边上,有时候她会拨一下,给人一种早期香港清纯女星的感觉。 “秋云…并非是害怕。殿下怎么做自有殿下的道理。做下人的,总不该存有做了错事還希望得到宽恕的想法。” “你们都下去吧。”朱厚照对铺床的那几名岁数大些的宫女說,随后又叫秋云在凳子上坐好。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自己救過這個人,所以觉得她感念自己的救命之恩,所以多了些信任。 又或许是因为這几日下来,秋云的每句应答都很到位,有一颗玲珑剔透之心,不是那种虽然美丽但是很蠢的人。 使得他生出了几分亲近感。 說到底,他是对這片空间有些陌生的另一处灵魂, 刚来到此处,总归是对最开始接触的人会更熟悉。 而且现在在這紫禁城遇到的,要么是让他觉得异样的宦官,要么就是沒有趣味的儒官,当然父皇母后也算,但有些话总不好去和他们說。 秋云虽然地位很低,但至少是個正常人。 外面天完全暗了下来,屋内只有烛火摇晃。 “坐下,陪我用膳吧。” 秋云哪裡肯,“奴婢不敢。” “你是鬼门关前走過的人,应该洒脱些。這裡沒有外人,只要我不罚你,别人不敢二话。以往刘瑾可能会讲废话,挑你的毛病說你不守规矩,但他现在不会了。” 這话說的,惹得秋云抿嘴笑了一下。 刘公公還不是被二十個板子打沒有的。 朱厚照前世的习惯是晚上吃的多,准确的說是早饭不肯吃,午饭对付吃,晚饭用命吃。 所以多少有些习惯使然,就让人传了膳,做了红烧鱼、鸡汤和一道小葱拌豆腐。 尤其今晚月色也很好, 就是這月色让朱厚照有些想家了,想那個异时空的一切。 “秋云,不要再叫我說第二次了,快坐下。” 姑娘家大概感受到了太子的真心,于是也就不再推辞,而且手脚麻利主动帮助夹菜。 “殿下,小的时候我娘和我說,睡前不要吃的太多,不饿,能睡着就好。不過……我娘也不是大夫,我后来觉得是因为吃得总是不够,所以想让我們少吃点。” “你现在還有家人嗎?” 秋云脸色一黯,“我有一個弟弟,大概還活着。但也很久沒见過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說, 這個女孩儿和自己一样, 紫禁城都是离家很远的地方。 朱厚照有很多话想說,但是他毕竟還是很小,许多话說出来让人觉得太奇怪,而且他還是太子。 所以除了聊這些家长裡短,似乎也不能說什么。 但是身边坐個人,总是比一個人在空旷的古建筑裡要感觉好些。 朱厚照来到窗口,抬头仰望那一片明亮的月色,他以前觉得這样很矫情,现在发现只是那些事情沒临到自己的头上。 秋云望着太子的背影也陷入了迷惑,她不是很明白。 照理来說,太子地位尊崇,父母就在身旁,想见就能见到,相比于她那是好的太多了。 但与此同时她又能明显的体会到太子的愁绪。 “殿下,可是有什么心事?” 朱厚照保持仰望的姿势,偶尔一次也行,他会允许放松神游和多愁善感。 “秋云……你若只是宫中无人问津的奉茶宫女,生活也许会平静许多。但你到东宫来,在我的身边,這裡是权力漩涡,以后不能那么软弱。” “殿下您這是……” “我知道你害怕刘瑾,同时处事低调。但是上次,刘瑾不還是找上门问了你問題嗎?這就是在我這裡和只当奉茶宫女的区别。” “殿下!”秋云吓了一跳,忽然跪了下来。 朱厚照无奈,笑着說:“快起来,我不是要对你怎样。我也不是监视你们,只不過来我面前說三道四的人多得超乎你的想象。我今日這些话,是为了你好。” “殿下,可否再說的明白些?” “我喜歡你的性子,仔细、恬静,不慌不忙的把事儿做好,所以我才說這番话。但因为你性子太软,能忍则忍,能躲则躲,不愿意做得罪人的事儿,可是只有无足轻重的人,才能不遭人恨。” 而她与太子相近,往后烦心事只会多,不会少。 這样解释,秋云大概是明白了,以往她都沒想過這一层,但是太子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