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135節 作者:未知 第134章 岳飛 今年九到十一月,派以李景隆爲主使的使團去日本,探查清楚後準備抹殺女真所需的情報、輜重、兵馬。 明年一月,姜星火出獄。 明年二月顧成帶兵抹殺女真,隨後四到五月時陳兵長白山,迫使朝鮮交還濟州島,六到七月再從寧波海路出發,運兵到濟州島,以雷霆萬鈞之勢攻佔對馬島這個海盜窩。 如此一來,便能像張開了一對巨螯般鉗制住日本的西北角。 而在明年的八月到十一月的暴風期,大明則不會犯跟蒙古人一樣的錯誤,老老實實在濟州島、對馬島上整訓部隊,準備跨海登陸。 等到整訓完畢,後年春暖花開,大明水師將以絕對優勢拿下其餘三島,完成顧成“列島鎖國”的戰略構想,再以勘合貿易爲利誘,迫使日本幕府將軍割讓或借出日本的‘中國’地區。 如果幕府將軍不答應,那朱棣也不會心慈手軟。 畢竟,顧成的顧慮,也是隻一種可能而已,只要能按姜星火所說,避開日本週圍海域的暴風期,朱棣相信自己手下的百戰精銳絕對能夠橫掃日本! 到時候說不得,只能委屈日本的徵夷大將軍來南京表演一下獻俘遊行了。 而只需拿到了日本的金山銀山,朱棣便打算讓姜星火主導大明的‘白銀寶鈔’計劃了。 至於一心躺平等死的姜星火本人的意願。 嗯. 那也只能到時候再說了。 而另一邊,話題仍在繼續。 “正如你所說,我之英雄,彼之仇寇,嶽王爺之所以在遼東也能立廟,最大的原因恐怕不是他把幾百年前的女真人打服了,這站不住腳,而是大明的太祖高皇帝追封嶽王爺爲武聖,所以纔有這種現象。” 姜星火設想道:“那我們假設、僅僅是假設,如果在未來又出現了類似於蒙古人的異族,統治了華夏,你們覺得對於這個異族來說,嶽王爺是民族英雄嗎?” 這個問題一出,壓根不需要姜星火說話了,這倆人自行討論了起來。 朱高煦耿直道:“嶽王爺是我們漢人的,未來有異族統治華夏那是異族,既然不是一個民族的,對於它們來說,嶽王爺肯定不算是它們的民族英雄。” 李景隆問道:“那它們統治了華夏,到了那時候,嶽王爺又會被如何對待呢?” “想一想。” 李景隆大約是最近大喜大悲多了精神失常,有些失了智,竟然敢語含譏誚。 “到了那時候,會不會岳飛被污衊作爲反對什麼華夷融合的罪人?會不會秦檜被捧爲苦心孤詣不被世人理解的救時宰相?會不會還給秦檜編一齣戲,把《滿江紅》署上秦檜的名字,讓秦相公當衆朗誦一番?” “誰敢如此?!”朱高煦怒道,“嶽王爺乃是俺一生所敬,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傑,如何能被這般污衊戲弄?俺定擰了它的頭!” 李景隆復又笑道:“那時候你早死了,還能從棺材裏爬出來不成?” 朱高煦氣急敗壞,一拳把新歪脖子樹打的樹葉亂掉。 紛紛揚揚,似柳絮飛灑、又似飄雪旋落。 姜星火默默地拍了拍腦袋上的黃葉。 這個猜測他沒法否定,雖然姜星火穿越的時間點沒看到相關爲秦檜隱晦翻案的影視作品,但其實他知道,李景隆所說的事情,在未來是一定會出現的。 當錯誤的文化傳播到了極致,就已經形成是一種畸形的,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病態的扭曲觀念。 如同後世的強盜國家,總會用這樣或那樣的話,來標榜自己。 同時也會用各種方式來抹黑、扭曲華夏的英雄人物。 在文化圈內,這樣的思維已經開始蔓延,並且深入某些人的骨髓。 只要一個人帶頭出聲,就會有無數收了錢的軟骨頭隨聲附和,試圖顛倒黑白、指鹿爲馬。 而這種差異造成的矛盾與爭議,這是很難徹底解決的問題,無論是在哪個時代都是如此。 金朝、元朝,不也有很多文人抹黑岳飛的功績和歷史意義嗎? 所以姜星火也沒辦法否定李景隆的這些猜測,畢竟這些事情,都不是空穴來風,而是早就有跡可循的。 與此同時,隔壁的顧成,也忽然對朱棣說道。 “陛下,您在南京城郊外驛站迎老臣的時候,那時候,老臣在驛站的二樓有感而發,唸了一首詞,您還記得嗎?” 朱棣只是說道:“只聽了後半闕,‘龍虎散,風雲滅;千古恨,憑誰說’朕覺得寫得倒是不錯。” 顧成沉聲道。 “陛下,這首詞,詞牌名爲” “——《滿江紅》!” 朱棣剎那驚訝,竟有此呼應,世間巧合莫過於此。 “這首詞,乃是元軍攻入臨安後,擄掠三千宮人北返時,昭儀王清惠途徑北宋時的都城汴梁夷山驛站時,想起靖康之恥,想起嶽王爺那首氣壯山河的《滿江紅》,勾起深切的亡國之痛,遂在驛站牆壁上,以血爲墨,復又題了一闕《滿江紅》。” “太液芙蓉,渾不似、舊時顏色。曾記得、春風雨露,玉樓金闕。名播蘭馨妃后里,暈潮蓮臉君王側。忽一聲、鼙鼓揭天來,繁華歇。 龍虎散,風雲滅。千古恨,憑誰說。對山河百二,淚盈襟血。客館夜驚塵土夢,宮車曉碾關山月。問嫦娥、於我肯從容,同圓缺?” 一首《滿江紅》吟罷,顧成淚溼白髯,儼然是有些不堪起來。 “老臣父祖以操舟爲業,辛苦多年薄有積蓄,帶着全家定居揚州,彼時揚州繁華,老臣少年時亦是能讀得起書,過得還算安穩,還與定了一門逞心如意的親事.後來元末兵亂,老臣遊歷在外,待回家時,卻只見得胡馬呼嘯,整個揚州城,真真如白石道人所言‘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等老臣尋到她家時,早已焚燒殆盡,最後便只見得零落在桌面上的半闕《滿江紅》。” 朱棣等人亦是噤聲。 任誰也沒想到,老將軍少年時竟然還有這段往事,而朱棣再念及顧成在驛站二樓時,向北望着江北揚州方向,觸景生情念出這首詞,便轉瞬有了不一樣的心境。 “從那時起,老臣投奔太祖高皇帝,擎大纛、負沙舟,每戰必懷有死無生之志,便是這個心結的緣故了。” “胡虜不滅,老臣無以慰親眷在天之靈。” “可老臣今日聽到姜星火所提問題,一想到或許數百年後,老臣一生努力,便會如嶽王爺那般被扭曲、抹黑,老臣便心有不甘的緊!做了鬼,也不甘心!” 鬚髮皆白的老將軍顧成,幾乎是以某種祈求的眼神看向朱棣。 “陛下,沒辦法嗎?” “姜先生,沒辦法嗎?” 朱高煦垂頭喪氣地問道。 “有辦法。”姜星火說道:“但我得先告訴伱,岳飛爲什麼是民族英雄。” 兩人的眼神,都有點驚訝,岳飛是民族英雄,這還有爲什麼嗎? 看出了兩人的驚訝,姜星火緩慢卻又堅定地說道。 “岳飛之所以是民族英雄,是因爲岳飛代表的,絕不是他個人,而是在兩宋之交,不甘遭受女真侵略者奴役、凌辱的千千萬萬個漢人。” “岳飛的抗金北伐,不是他一個人的抗金北伐。” “十年之功,毀於一旦,毀的也不是岳飛一個人的功。” “你可知岳飛聯結河朔,苦心孤詣十年之久,這背後,又有多少兩河漢人的努力、犧牲、付出?正是因爲他們在困境中堅韌不拔地反抗,纔有了岳飛誓師北伐後,中原遍地起義響應的燎原之勢。” “完顏構和秦檜,可恨就可恨在一個投降!” “岳飛一死,北地漢人的心氣就斷了,這代表着哪怕是大勢所趨、民心所向,哪怕有着當世最強的帥臣,有着紀律最嚴明、士氣最高昂、戰力最強悍的軍隊,依舊無法光復河朔,直搗黃龍。” “往後了說,嶽王爺北伐功敗垂成,女真人入主中原,短短百年,北地莫說幽雲十六州,就是兩河、山東、河南的漢人,都認金國爲正朔了,他們會覺得嶽王爺是民族英雄嗎?” 朱高煦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不會。” 眼看着朱高煦鬱悶生氣快爆炸了,李景隆生怕他再拔一次歪脖子樹,連忙勸阻道。 “劉伯溫便說過,自古夷狄未有能制中國者,而元以胡人入主華夏,百年腥羶之俗,天實厭之.蠻夷終究是蠻夷,女真人和蒙古人一樣,享國不久的,只是暫時改變。” 姜星火反而正色反駁:“不是久不久的問題,這種涉及到大是大非事情,一年、一月、一日、一個時辰、一刻、一息,都不能改!” “嶽王爺就是民族英雄,誰也不能改,誰也改不了!” 朱高煦以手擊節,悶聲道:“便如祖逖渡江北伐那般,中流擊揖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復濟者,有如大江!” 姜星火肅然起身,徑直說道。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荒謬到極點,生活在金國的漢人都認爲嶽王爺不是民族英雄,便是因爲,從古至今,華夏都沒有出現‘民族國家’的概念,始終不過是門戶私計。” “而既然是門戶私計,既然給百姓傳播思維的話語權掌握在耕讀傳家地主的手上,那麼誰給這些地主更大的利益,或者說當原則抵不過異族的利益與威脅的時候,自然就不重要了,而百姓也會跟着被灌輸錯誤的思維。” “思維這個陣地,正確的不去佔領,錯誤的就會佔領,是決計不能拱手相讓的。” 姜星火回想起他第六世的時候,曾經寫出“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的那位,正在廣播電臺裏宣揚他的“曲線救國”理論呢,不由地深切覺得,自己確實該做點什麼。 一介書生,也唯有筆和嘴了。 八次穿越之旅,已經讓姜星火明白,憑藉着個人的力量想要改變歷史的軌跡,可能性不說微乎其微,那也可以說是大約不可能了。 但是, 但是, 出獄了以後,他總得做點什麼吧? 難道要厚着臉皮靠大鬍子接濟,每天主要任務就是像在詔獄裏一樣睡覺? 還是說,接着去秦淮河上賣詞度日,每天主要任務變成跟好姑娘們睡覺? 太腐朽了,太墮落了。 最重要的是,姜星火真的睡夠了。 所以,那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能夠在躺平的同時,給自己找點不是那麼累的事情做,嘗試做出一些改變,不是故意求死卻能被動作死呢? 當然有啦! 開噴就好了。 什麼封建陋習,什麼華夷之辯,什麼程朱理學。 管你多少支筆來,我自一支筆駁。 這樣不僅姜星火達到了目的,還能給自己過去穿越,心裏累積下來的一口不平之氣,直接抒發出去。 意難平嘛。 憑什麼你們這羣蟲豸高高在上指點江山,拿你們的規矩做着表面斯文實則齷齪的事情?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