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195節 作者:未知 畢竟按照姜星火的話來說,貌似,他們這些起得早的更優秀吧? 就當是讚美大家了。 “鐺啷啷~” 鈴鐺的聲音響起,送飯的獄卒和輪到抽籤的犯人來了。 今天竟然是大鬍子負責送飯,平常需要兩個人才能擡起來的大桶,在他手裏一隻手就輕輕鬆鬆地拎了起來。 獄卒老王站在前面搖鈴鐺吆喝着。 “來嘍!來嘍!” 姜星火停下運動,揭開陶盆,用儲存在小桶裏的水,簡單洗漱完畢後,站在囚室邊上等着用餐。 朱高煦顯然額外照顧了姜先生一下,遞給他一份錦衣衛的食盒。 這次的飯菜比較豐盛,除了饅頭、鹹菜和粥以外,還有一盤炒白菜,一碟醬豆腐,幾片臘肉和一小碟醃蘿蔔,雖然不怎麼好看,但喫飽喫好是沒問題的。 鄭和顯然沒有姜星火的待遇,獄卒老王冷哼了一聲,手腕抖了又抖,一勺稀粥到了碗裏只剩幾口黃湯清水,分外可憐。 鄭和本要發作,可從牢門小窗微微探出目光,側目看到隔壁,也就是他與姜星火的囚室前,不知何時多出的朱高煦時,竟是硬生生忍住了。 “你怎麼” 正在和姜星火交談的朱高煦,看到被化妝成赤臉長髯的關公形象的鄭和時,陡然愣住。 鄭和生怕露餡,姜星火手裏的球型海圖他可還沒拿到手呢,連忙對着朱高煦頷首示意,作出苦笑的模樣解釋道。 “將軍,不怕您笑話,您也知道,我本是山東的良善人家,靖難時是朝廷徵發了徭役的.濟南之戰後整個山東都被打爛了,燕軍遊騎四出破壞淮北到德州大營的補給線,我們這些役夫完不成任務,纔不得已去山裏落草做了盜匪。” 後知後覺的朱高煦這才醒悟,鄭和既然扮作囚徒接近姜星火,想來對自己的出身是有一套說辭的,這是再告訴自己一遍,相當於給縫好的衣服又打個補丁。 “咦,你們倆還是舊相識啊?” 姜星火停下“吸溜吸溜”,看了看自己的隔壁,正是昨晚那個動不動就瞪人的暴躁老哥。 “俺與這位確實是舊相識。”朱高煦語氣揶揄,指着臉上一道短狹的刀疤說道,“我的這道刀疤,便是在淮甸上,被這位義士砍得。” “.” 姜星火忽然發現,這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劇本啊。 有意思,很有意思。 扮演着“南軍騎將高羽”角色的朱高煦也是入了戲,接着冷哼一聲,作出義憤填膺狀,沉聲說道。 “若不是伱們這些盜匪剿之不盡,靈璧決戰,大軍糧草何以供給不上?燕賊何以取勝?” 鄭和也是老演員了,瞅着外面昂聲道:“朝廷逼得我們走投無路,不造反難道要等着餓死嗎?” 鄭和越說越起勁兒:“建文黃口小兒,哪裏曉得民間疾苦?只被齊泰黃子澄那兩個奸臣蠱惑,便從上到下失了人心,若非如此,燕王如何一路勢如破竹所向披靡?還不是人心所向?” 朱高煦翻了個白眼,父皇都不在這,還能這麼捧。 兩人還要繼續大聲掰扯,卻被更遠處的獄卒警告喝止了。 朱高煦拎着桶,跟獄卒老王離開了這片監區。 接下來是上午的幸運兒時間。 獄卒會抽籤決定,到底是那個囚徒負責今天獄中通道的清理打掃工作。 “乙辰十三號。” 第一天報到的鄭和就被抽到了,錦衣衛的公文裏,他的身份是曾在淮北落草爲寇的盜匪首領,作爲重點防範對象,他被要求戴着手銬腳鐐執行這項工作。 還是那句話,現在南京城裏犯人多監獄少,所以以前沒資格住詔獄的,現在也都塞進來了。 清理打掃通道這項工作並沒有嚴格的時間限制,只要在中午放風前打掃完就行。 因此看着鄭和步履踉蹌的樣子,獄卒也沒催促,回到不遠處的大鐵門後徑自休息去了。 鄭和一遍打掃,一遍偷瞄。 正在喝白粥的姜星火似有所覺,他同樣扭頭側目,卻只看到鄭和在認真掃地。 見姜星火轉過頭去,鄭和又偷偷扭過頭來,想看看埋在稻草堆下的“地球儀”。 然而,這次卻被姜星火極速扭頭抓了個正着。 “你總瞅我幹啥?” “.” “來口白粥?” “.” “想喝你就說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 姜星火挪了挪屁股,擠到牢門邊伸出碗去,把剩下的白粥傾斜着。 “我不是這個意思。” 鄭和嚥了下口水,搖頭道。 “曉得你食量大,昨晚到現在定是餓了。”姜星火顯然很同情他,“來吧,面子不值錢,一文錢難倒多少英雄豪傑?詔獄裏一口粥可比一文錢金貴多了。” 鄭和昨晚奔波繁忙,沒來得及喫飯,其人食量又大,若是早晨不喝那兩口稀粥也就罷了,還能忍一忍,喝了兩口稀粥反而開胃。 鄭和此時見了白粥,更是強忍着飢餓,擺手說道。 “我真不是這個.嗝!” 腹如擂鼓,場面一度尷尬。 鄭和擺了擺手,反正他面色黑赤,也看不出臉紅:“你那個東西,能不能借我看看?” “哪個?”姜星火警惕了起來。 “那個。”鄭和一時竟是難以形容。 “那個是哪個?”姜星火的眉頭擰的更緊了。 “就是.球型海圖、地圖。”鄭和最終找到了確切的描述詞。 “哦,你說地球儀啊。” 姜星火點點頭。 鄭和放下笤帚,滿懷希望地看着他。 一句“多謝”正要脫口而出。 “不借。” 姜星火反而義正言辭地說道:“你不知道在大明私藏輿圖是犯法的嗎?我可是要出獄的守法百姓,這不是什麼海圖、地圖,是基於個人愛好雕刻出來的工藝品,工藝品你懂嗎?” 姜星火又不是傻子,既然知道了李景隆的真實身份,那就曉得了這詔獄裏自己覺得不正常的人,身份就一定不正常,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如今“秋先生”剛剛離去,就來了個關公模樣的漢子,明顯是有問題。 既然知道對方有問題,姜星火當然不可能讓對方逞心如意。 否則這場“你猜我猜不猜得出身份”的遊戲還怎麼玩下去? 姜星火翻了個身繼續睡回籠覺,只留下囚室小窗外呆滯的鄭和。 鄭和攥緊了雙拳,本就被塗得赤紅的雙頰更是有些發紫。 不過在考慮了自己的雙拳跟鐵門的硬度後,鄭和放棄了徒手拆鐵門,把那個勞什子“地球儀”搶過來的想法。 “冷靜.冷靜” 鄭和終究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之所以這般憤怒,便是因爲之前被姜星火無意中差遣的太多了。 在京城待得好好的,因爲跟皇帝去聽了一節課,就被打發到泉州造船,造船也就罷了,還要出海剿滅倭寇,剿滅倭寇也就罷了,還要去萬里石塘挖鳥糞! 而這些,僅僅是因爲一個囚徒無意間指點江山的幾句話,就讓自己差點跑斷腿! 豈有此理! 若是換做誰來鄭和這個角度經歷一遭,恐怕都會憤怒。 但鄭和從憤怒的狀態中脫離了之後,仔細一想,又覺得姜星火確實不知道他對自己造成的種種困擾。 而從姜星火的角度來看,昨天半夜被自己嚇到了,今天白天自己又是這般咄咄逼人,確實換了誰都不會借給自己看。 如此自我反思了一番,鄭和反而心平氣和了起來。 於是,他開始認真地打掃起了這片監區的通道。 鄭和相信,只要自己能放下成見,好好地跟姜星火相處,不需要幾日,姜星火就會對自己放下戒備心理。 “嗯,我一定能夠再次看到那個‘地球儀’。” —————— 詔獄前的兩條街。 “謝謝法師相助!” 姜萱驚魂未定地衝着一身杏黃色僧袍的慧空道謝。 修習閉口禪的慧空依舊閉口不言,只是雙手合十還禮。 而在不遠處,則是罵罵咧咧的遠方叔奶和她的幾個兒子。 叔奶嘴上依舊不依不饒地回頭罵着“有娘生沒爹教”,她的幾個兒子卻是被慧空打的鼻青臉腫,此時拉着自家孃親只想趕緊跑路。 “不必言謝,我等既然路過,便不能見此不平,本就是我等應做之事!” 剛縮在慧空和尚後面的清風女冠,此時一甩拂塵,反倒笑容和藹地安撫起了姜萱。 這兩人,自然是被道衍和張天師派來暗中保護、監視姜萱的。 那遠方叔爺被一道於“寧波商隊”裏亂刀砍死後,叔奶失了方寸,窮極之下倒也沒想到與姜萱這個小丫頭有什麼關聯,只是覺得自家男人莫名其妙地出事,定是風水不好的緣故。 爲什麼風水不好,自然是新宅子選的不行,爲什麼會選新宅子,自然要歸到姜萱頭上。 嗯,只能說潑婦的邏輯委實不用較真。 慧空使了個眼色給清風女冠,清風心下恍然,卻是不留痕跡地從袖中掏出一物。 一個雕刻精美的仙人玉像。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