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422節

作者:未知
“我這麼優秀的人,怎麼偏偏就被排擠在登天路之外呢。”解縉苦笑一聲。 王偁聞言,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閃爍了一下,忽的說道:“解兄,我想問你一句話,如果我現在告訴你,我可以幫助你達成願望,甚至能夠讓你的仕途走得遠遠的,不必擔心會被人彈劾,你可願意聽?” “你說什麼?” 解縉睜大眼睛,愣住了。 片刻之後,纔回過神來,他盯着王偁,鄭重道:“我希望這是真的。” “當然。” 解縉知道,自己的好友王偁絕對不是信口雌黃,既然王偁這般說了,那就證明這件事很有可能.畢竟,以王偁的爲人,是完全沒必要欺騙自己的。 王偁沉聲道:“我王偁向來說一不二,從來不打半點折扣。” 隨後,兩人低聲交談。 “你想拉攏我,參與進去嗎?”解縉冷靜下來,慢條斯理的問道。 “嗯,我想和解兄聯手。” 王偁毫不避諱:“不過,如果解兄不想答應的話,我也不勉強。” 解縉仕途本就曲折,在洪武朝的坎坷,他根本不想再經歷了,如今解縉已經三十四歲了,或許對別人來說還年輕,可要知道,解縉是什麼時候中的進士? ——十九歲! 他是天才中的天才,明初最閃耀的明星之一,怎能忍受自己碌碌無爲地近乎原地踏步十五年之久? 如今有好的機會,自然不會錯過。 更何況,解縉也看出來了,王偁的計劃,並非不可實現,而他現在,正急缺這樣一個機遇。 “剛纔的太過皮毛,我需要更詳細的計劃步驟。” “解兄爽快。” 王偁鬆了一口氣,笑道:“既然決定要合作,那麼有些東西我必須先和你透露一下。你知道,大皇子還不是皇太子,他繼任大寶之前,會面臨很多的麻煩.這個過程會持續很長時間,也許幾年,也許十幾年,而且,很難保證在這個時間段裏,能平安無事。” 解縉沉默了片刻,說道:“你放心吧,這件事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包括大皇子殿下。” 頓了頓,解縉問道:“其他還需要我配合你們做什麼?” 王偁笑了笑說道:“不需要你做什麼,你只管按計劃,在關鍵時刻出手推波助瀾即可。” “可若是陛下發話了呢?” 解縉看着對方說道:“我是大明官員,豈會爲了私利而違逆陛下的旨意?” “那就看你怎麼選擇了。” 王偁淡淡說道:“而且你別忘了,這個朝廷,現在表面上是姓姜的說了算。” 解縉怔住。 他知道自己剛纔失言了。 王偁笑着拍了拍解縉肩膀:“我只是提醒你一句。” “我” 解縉咬緊牙,卻沒有說話。 顯然,他在思考王偁的建議。 見狀,王偁微笑着離開座位,緩緩踱步,來到窗邊。 “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寧願當一個普通人。我喜歡喫肉、愛玩鬧,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然後跑出去秦淮河上尋花問柳,我可以像街頭的混混一樣,遊蕩京城,享受風流,如果可以,我希望能過一輩子這樣悠閒愜意的生活。” 王偁嘆息道:“可你這樣的人,能嗎?你是解縉,你是一代絕世才子,你不該這樣子的,你該站在萬人之上!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解兄。” 半晌後,解縉最終如釋重負地點了點頭。 第376章 求榮 永樂元年的五月,隨着老朱忌日的臨近,大明帝國內外都陷入了某種異樣的寧靜。 說內憂外患,倒也談不上,畢竟只要刀把子捏在手裏,天下總是太平的。 然而有心人盤算着時間表,卻能明顯看出,按照“太祖忌日(這個時間點以前不能動刀兵)-曹國公回國-諸將定階-征伐安南”這個節奏,明軍主力一旦大量外調,局勢便沒那麼穩當了。 不過,這是明面上定下來的對外計劃,可大明如今對內的局勢,並不穩當,可以說是內外兩條矛盾線在並行發展且互相影響。 正所謂大惡多從柔處伏,哲士須防綿裏之針,沒多久,捧殺就來了。 “昔孔孟抱匡濟之志,棲棲齊、魯、宋、衛之間,曾不得一試以終其身。周、二程、張、朱,學孔孟之學者也,間或登朝,曾未數月而退。國師遇神明之主,受心樽之託,宣佈道化,潤澤黎庶,豈非斯世之大幸乎! 夫會萬物而爲一身者,聖人之德也;散一身而爲萬物者,聖人之才也。才與德備者,道之周也。故周於道者,天不能害,地不能殺,而世不能亂也。今方屬多警,而才用每空。天下囂然恐卒然之變起,而莫之救也。獨君子以爲必不然者,非恃有道之在高位乎哉!” “這是把我比作超越孔孟和北宋五子的‘超聖人’啊,人間若有‘天不能害,地不能殺,世不能亂’凌駕於一切之上的真聖人,誰又能睡得安穩呢?” 看着眼前的一紙文書,總裁變法事務衙門裏,剛纔正在逐字逐句修改《南京內各部、寺衙門考成法試行條例》的姜星火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又傳給了屬下。 “娘希匹!這是要把國師架到火坑上烤啊!用心當真歹毒!”柴車忍不住破口罵道。 “唉……”郭璡嘆息了聲:“輿論能殺人,就算咱們現在去辯解什麼也沒有用,反而覺得,是我們在給國師造勢。” 卓敬捻着銀鬚,抖了抖紙張。 “這東西最早是從哪傳出來的?” “國子監。” 南京國子監學生數以萬計,這可是眼下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學校,以及最大的知識分子聚集地,而且這些監生,其中一部分以後是要做官的,雖然沒有進士那般的起步,但監生在明初同樣是一條重要的階層跨越渠道。 年輕士子們滿懷慷慨報國的理想和走上仕途的夢想,理所當然地,會對時事產生一些自己的想法更何況,之前監生孔復、楊鈍、張文明、李時秀、蔣彥祿、歐彥貴、何器、劉先等八人,就因爲言論積極支持變法,直接提拔爲爲監察御史,一步登天的先例就在前面,如何不讓人心動? 當然了,既然有真心實意或藉機投機的人支持變法,自然也有心懷陰暗的人反對變法,抹黑變法,乃至捧殺姜星火。 不用問,一定是有人在故意搞事,而且只是前奏。 當輿論愈發發酵,再迭加之前的李至剛事件,恐怕在【太祖祭日】那一天,保守派關於“祖宗之法究竟可不可變”的大反攻,就要開始了。 郭璡和柴車對視了一會兒,便不再多言,沉默地看着總裁和副總裁。 他倆剛剛換上了一身鵪鶉服緋的綠袍,當上了官,自然是不願意看着姜星火真出事的。 可有句話說的好,周公恐懼流言日嘛,捧殺這種事,難不成你還真能把心肝剜出來給人看?證明你沒有別的心思? 嗯.說個地獄笑話,若是姜星火真把內心剜出來,怕是能把天下人都嚇到趕緊勸他塞回去。——我們原本以爲您只是想當皇帝、聖人來着,看來是時代侷限性限制了我們的想象力邊界啊! 卓敬說道:“還是得反擊,捧殺不解釋,反而成了默認。” 當然要反擊,但問題是,怎麼反擊? 柴車沉默了片刻,說道:“屬下建議,還是要再等等,不能貿然反擊,等等總歸是有更好的辦法的。” 看着又熬了兩個晝夜的姜星火疲憊的神情,卓敬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覺得胸中壓抑得厲害,彷彿空氣都被什麼東西抽乾淨了似的,讓他喘不過氣來,他閉了一下眼睛,強行將腦海裏翻騰的情緒壓制下去。 不管有沒有結果,他都必須得盡最後一份力纔行,畢竟這樣的廟堂鬥爭很殘酷,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 而今天,隨着事態愈演愈烈,他終於徹底確信了,把最後一絲懷疑都掐滅掉.之前的所有事情都不是偶然,不是爲了對付李至剛,而是這就是衝着變法來的,姜星火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國師,要我去尋人上奏摺嗎?” 卓老頭宦海沉浮多年,畢竟是資歷侍郎級別的高官,若是需要反擊,找人當槍,還是能找得到的。 “不用。” 姜星火擡起了頭,他的臉色蒼白憔悴,卻依舊掩蓋不住眉宇間凌厲決絕的神采,目光灼熱而堅毅,他說道:“這個時期,越亂越好。” 卓敬愣了半晌,苦笑道:“國師,亂對我們不利。” “無妨。” 姜星火搖了搖頭,說道:“待我寫一篇文章,他們不是要亂起來纔好火中取栗嗎?那我給他們添一把火!” 說罷,他也不管身旁幾人,文思涌上,徑自提筆揮毫。 卓敬在旁邊窺得清楚。 《師法先聖疏》 “不惟先聖之所欲爲,所已爲者,爲之承之;雖其所不及爲,不得爲者,亦皆爲之承之。 師法先聖,不惟所不及爲,不得爲者,爲之承之雖其所已爲,有時異勢殊不宜於今者,亦皆爲之,變通之。” 郭璡和柴車亦是凝神,從開篇這兩句可以看出來,所謂“時異勢殊需變通之”這便是自變法發起以來,第一份正式的,吹響號角式的文章了。 姜星火的筆鋒還在繼續。 “天理不變於人心,只人心公平處便是天理之公;天理不外乎人情,人間之情勢時刻異也。 是故,事以位異,則易事以當位;法以時遷,則更法以趨時。 然聖人以近人情爲天理,而後儒遠人情以爲天理,豈不謬哉?” 所謂“人心公平”,自然就是姜星火昨天講的那些,而所謂的“人情”則是人間的情況、形式變化,如果事情發生的情況變了,自然不能刻舟求劍,所以要“易事以當位、更法以趨時”,也就是說,變法是必須要變的,而聖人的理解,不是後儒的理解,後來儒者的理解大多都是荒謬的、錯誤的。 卓敬長出了一口氣,深以爲然道:“權循舊制,苟且安逸,可以僥倖一時,而不可以曠日持久,國師筆鋒犀利,端地是驚世大作!” 姜星火頓了頓筆尖,一滴墨落在紙上,稍稍暈染開來。 犀利的還在後頭呢。 “宋儒窮理務強探力索,故不免強不知以爲知。 後儒信道之篤者,莫如伊川(程頤)。 然伊川每事好硬說硬做,故於聖人融洽處,未之能得.注《春秋》,用功雖多,然太着力卻有穿鑿。 所謂學者窮理,正須虛心平氣,以得精微之旨,若有意深求定然執着。 強爲貫通,必至牽合;過爲分析,不免破碎。由是後來者,得其理者愈鮮矣。” 這段話說的是什麼意思呢,簡單翻譯就是說,宋代的儒者都是縫合怪,強行把含義穿鑿附會,對字句過分解讀分析,想要好好探究道理應該心平靜氣、按部就班,這樣才能得到幽微深邃的含義,你非要先射箭再畫靶子,那麼得到的一定是伱想得到的,這種得到的道理結果,本來就是錯的,那麼後來的儒者(明儒),能繼承理解宋儒自的真道理自然就更少了。 宋儒是怎麼斷章取義的,之前姜星火在講“太極”和“格物”,講“敬”和“集義”的時候都講過,這裏就不再贅述了。 總之,噴的有點狠。 郭璡的腦殼“嗡嗡”的在響,一時間竟有些天旋地轉之感。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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