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526節 作者:未知 第三天,明軍大舉攻城。 明軍出動了足足四千人,這已經是戰場能投放的兵力極限,而其中光是全身披掛扎甲的重步兵就有十五個百戶,剩下則全部都是披着牛皮甲的輕步兵,而且攜帶者沙袋、雲梯等工具。 而且,除了這些簡單的攻城工具以外,明軍還把這幾天打造的其他器械也都一股腦地擡了出來。 衝車、移動箭塔、蒙皮盾車.五花八門,只有安南軍想不到,沒有明軍沒弄出來的。 論攻城,華夏軍隊可是老祖宗級別的! 明軍採取了穩步推進的戰術,弓弩手在外圍射箭騷擾、掩護步兵,而輕重步兵則在各級軍官的指揮下,把攻城器械推進到雞翎關前的石質堡壘附近,然後展開猛烈的攻擊。 胡烈的臉色很凝重,他站在城垛邊緣,觀察了片刻,立刻做出了調整。 “傳令下去,讓重步兵主動出戰,我們必須守住!” 兩側的石質堡壘和雞翎關中間,是有小門連接的,而此時雞翎關裏囤了三萬兵馬,缺的不是人,所以自然要選擇主動背靠堡壘和營牆,與明軍野戰,通過跟明軍對着消耗的辦法拖延時間,而不是死守堡壘。 安南軍隊的行動,立刻被明軍偵騎發現。 負責陣前指揮的驃騎將軍朱榮見狀,連忙喊道:“問老柳,伱他孃的大將軍炮呢?” 隨着旗語命令下達,不多時,一陣密集的炮彈從明軍陣營後方飛出,不算精準,但也有個大概範圍地射到了石質堡壘前,頓時,出來應戰的安南國重步兵倒下了一批人,傷者衆多。 重步兵披着扎甲對刀砍箭射基本免疫不假,但這玩意卻不代表能當實心炮彈啊! 雖然明末袁都督的“一炮披靡十餘里”有點誇張,但安南軍的重步兵,顯然不比後金軍的女真重步兵更抗打就是了。 安南軍也是發了狠,城頭的牀弩和弓弩都不要錢似地開始了射擊。 “開弓放箭!” 霎時間,安南軍陣地上的弓弦聲、羽箭破空聲驟然炸響。 一根根箭矢劃破長空,朝明軍射去,密集的箭雨覆蓋了明軍的前軍。 “噗噗噗” 明軍填壕的部隊中不斷響起慘叫聲,鮮血噴濺。 不過明軍還是堅持完成了填壕,而趁此機會,大部分明軍士兵舉起盾牌,開始朝雞翎關的的方向壓了過去。 與此同時,張輔也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正在接連催問。 “炸藥埋好了嗎?” 負責監督這項工作的,正是以工部官員的身份,被黃福帶來前線支援的爆破鬼才葉宗行。 葉秀才在江南炸了不知道多少水壩、河道,從姜星火那裏學來的定向爆破技術已然是爐火純青,炸個關牆自然不成問題。 不過此時葉宗行的面色也有些焦急,他對着張輔說道:“需要的炸藥量實在是太多,還在往裏埋設,而且人撤出來也需要時間!” 張輔面色鐵青。 “我不要理由,我只要雞翎關!多久時間?!” “半個時辰!” “好!我等你!” 張輔說罷,竟然是直接走出營帳,帶着親衛上前指揮。 三日破三關,我張輔定叫天下人知道,虎父無犬子! 第424章 破關 明明是有數的天下雄關,如果不身臨其境,很難想象到會在如潮水般涌上來的精銳明軍面前,顯得是如此地搖搖欲墜。 而城牆上的安南軍士卒,此時顯然沒時間感慨,明軍根本就是全力猛攻,沒有什麼主次之分,他們迫不得已,一面拼命用盾牌擋住飛蝗般落下的箭矢,一面用盡全力地或拖曳、或拉扯着防禦的物資.滾木也好,礌石也罷,亦或是什麼狼牙拍,總之,能阻擋明軍的,此時城頭的安南軍士卒都在竭力地轉運着,然後扔下去。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下面的明軍,把大量的四輪楯車推了出來,“楯”通“盾”也叫盾牌車,楯車上的盾牌由厚木板包覆牛皮、鐵皮複合而成,有時候還會根據具體情況蒙個溼被子之類的,這樣製成的楯車如果質量好的話能達到“小磚石擊而不動,大磚石擊之滾下,柴火擲之不焚”的效果,因此這種戰車又有牌車的別名,是華夏古老的攻城器具,經久不衰,被無數名將所使用過。 明軍的重步兵小隊,就躲在四輪楯車下面,聽着頭頂的“叮叮噹噹”,躲避着滾木礌石的襲擊,祈禱着工部的老爺們在建造的時候有產品標準的要求,不要搞豆腐渣。 “轟隆!” 一塊沉重的巨石砸到一輛最靠前的楯車之上,整個車身立即向內凹陷了幾分,車裏躲着的明軍頓覺一陣心驚膽戰。 在戰爭中,哪怕是經歷過生死的精銳部隊,該有情緒波動的時候一樣會有,只不過老兵會很好地控制住自己,而新兵則會在人體內激素的作用下變得或是瘋狂麻木、或是怯懦到手足無措、大小便失禁 而靠近城牆並不意味着勝利,恰恰相反,這纔是攻城的第一步。 後面明軍的雲梯車也被喊着號子的輕步兵們推了上來,雲梯車跟影視劇裏所謂的“雲梯”並不相同,而是有底部配重的車輛,跟後世的消防雲梯其實有點類似,而且上端都是鐵質的,帶有特殊的倒鉤結構,只要卡在城牆上,就幾乎不可能被人力所推翻下去,更不可能被兵刃所砍斷。 明軍重步兵小隊們從一輛輛四輪楯車中出來,手腳麻利地爬上雲梯車,用圓盾掩護着自己的頭臉,冒着箭雨向城頭髮起衝鋒。 這是攻城戰裏死亡率最高的階段,因爲守城方通常是不講武德的,不僅佔據高度和防守的雙重優勢,而且通常會使用比較歹毒的防守手段,這也是在古代,爲什麼“先登”之功非常有含金量的原因。 城頭,煮沸的“金汁”,也就是糞水,被大量地潑灑了下來,這些糞水裏面還有各種土質助燃劑、以及硫磺等各種作用的東西,對於重甲步兵的殺傷力極大,畢竟盔甲能擋刀箭,但擋不了鈍器和液體,一旦沾染了這些充滿細菌的糞水,就算沒被直接淋中要害,那也會燙傷,然後傷口腐爛發炎,在極度痛苦中截肢或是死去。 城下,有專門負責觀察敵情的明軍士卒看見上面的安南守軍開始潑灑糞水,趕緊大聲地提醒:“敵軍開始潑金汁了!” 隨後,被組織好的神射手們,手持弓弩瞄準城頭。 這就是明軍的應對之策。 因爲糞水的鍋很大,一個人是無法完成潑灑的,必須要幾個人放下武器通力合作,而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又必須迫近到城牆邊,把鍋對準了往下倒,盾牌兵都沒法給他們提供掩護,因爲一提供掩護就阻礙了潑灑糞水,所以這些人就很容易成爲活靶子。 這些被挑選出來的明軍弓弩手的射擊精度很高,很快,這些舉着鐵鍋的安南守軍就開始被點名。 “啊!燙!燙死了!” 煮熟到沸騰的糞水,此時隨着擡鍋守軍的倒下,反而開始在城頭流淌,給安南守軍造成了巨大混亂。 也有一些金汁被成功地傾倒了下來,不過總體而言,對明軍攻城的重步兵造成的影響不是很大。 “牀弩呢?上神臂弩啊!” 是的,安南守軍是有點老古董存貨的,因爲蒙元滅宋,所以從北面那邊倒騰來的神臂弩,大約已經有了一百多年的歷史,此時依然在發揮着它們的作用。 神臂弩,以檿爲身,檀爲弰,鐵爲登子槍頭,銅爲馬面牙發,麻繩扎絲爲弦,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長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長數寸,射三百四十餘步,入榆木半笴,能輕易洞穿重型扎甲。 由於這玩意不是傳統的腳登上弦的弩,而是利用前方的鉤子作爲支點,下方支臂作爲支撐,來完成上弦的,所以其拉力通常比腳張弩大的多。 我大明雖然天下無敵,但不得不承認的一個事實是,大明的弓弩,確實不如鐵血大宋的有勁兒。 明軍在洪武朝也有人建議過老朱仿製神臂弩,明代距離宋代只有一百多年,要是想仿製,技術和樣品上是不存在難度的,根本原因是由於這種弓弩過於笨重,跟明軍的作戰風格不太相符,再加上其他種種考慮,最後放棄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神臂弩這玩意是用來對抗重步或重騎,這些重甲單位的。 宋軍的“迭陣”就是專門爲神臂弩設計的陣型,專門“以步克騎”,迭陣的核心是放在中軍位置的步兵,這些步兵前方爲長槍兵,全部坐在地上,沒命令不準站起來,後面是三排弓弓弩手,第一排爲強弓手、第三排爲強弩手,這兩排都單膝跪坐在地上待命,最後面的是神臂弓,等放完弓弩,最前面的長槍兵再用槍陣來抵禦重騎兵衝鋒。 可是大人,這都15世紀了,東亞哪來的大規模重甲騎兵集羣啊? 如果只是爲了打擊輕甲單位,火銃它不香嗎? 不過不管怎麼說,神臂弩這種重型武器的威懾力極強,可以說是守城方最大的倚仗之一。 “嗖!” “咻咻.” 如同短槍一樣的弩箭,像是暴風驟雨般地落了下來,城牆上正在攀登的明軍士兵頓時一片慘嚎,許多人的盔甲直接被洞穿,不少人都死亡或受傷了,有些傷口甚至深可及骨.在這個時代,這些受傷的士卒,大部分命不夠硬的是基本上活不成了。 這裏可不是後世醫療條件完善的二十一世紀,受傷之後還能馬上輸液打針做手術,在這裏,受傷很多時候就意味着死亡,沒有奇蹟的話就會喪命,連治病的機會都不太可能獲得,因爲明軍沒那麼多軍醫。 城頭的安南守軍士卒,依然不停地朝着雲梯車上丟石頭或者拋擲其他攻擊性武器,甚至還有潑灑火油的,漸漸地,有幾架明軍的雲梯車終於被安南人所摧毀了。 但這並不能改變什麼,明軍一鼓作氣,這時候的攻勢是最爲猛烈的,明軍的重步兵小隊可謂是前赴後繼,前面的人從城頭墜落下來直接悶在重甲裏摔成爛泥,後面殺紅了眼的戰友都不待猶豫半秒鐘的,繼續沿着雲梯車搭起的梯子向城牆衝去。 雞翎關裏面儲備的守城物資已然很多,但這時候投送卻出現了問題。 因爲明軍的全面進攻,關牆上需要大批的人手增援,也需要把傷員轉運下去,而運輸通道是有限的,這就導致了關牆上的防禦物資開始儲備告罄,而後面堆滿了不知道多少倉庫的物資,此時卻運不上來當然,這也是守城戰的常見情況之一,如果有足夠豐富的經驗,很容易避免,可惜安南軍終歸是沒打過這種烈度的戰爭,所以一時就開始難以爲繼了起來。 明軍的重步兵則顯得經驗豐富得多,見到城頭不再頻繁地往下扔滾木礌石,隨着後面雲梯車被推上來,他們在梯子搭成的那一瞬間就把盾牌擋在身前,然後迅速地跳上梯子,並且順利地攀附上去,接着便把盾牌頂在頭上,開始向城牆上發動進攻。 “嗖嗖嗖!” 城牆上的安南弓箭手不停地射擊着,他們顧不上這些攀城的明軍重步兵,而是在進行阻斷射擊,目標是那些用來推動各種攻城器械的輕甲甚至無甲明軍。 一排接一排明軍的身軀倒在了城牆下面,但是明軍仍然毫不畏懼地往上撲,因爲每一個人都清楚自己身上扛的任務,他們知道,只要能夠越過這一道高大的城牆,那就意味着距離成功攻克雞翎關越來越近了。 而雞翎關後,便是以多邦城爲核心的富良江防線,那是安南軍最後的防線。 再往後,就意味着安南被滅國了。 終於,明軍的重甲步兵開始大規模地成功登上城牆,並且與安南守軍交戰到一處。 “噗!” 一名安南士卒被明軍大刀斬倒,鮮紅色的血液混雜着白森森的骨頭碴子噴了出來,噴了旁邊的同伴滿臉,這讓那個同伴愣了一下。 然而,就是這麼一愣神的工夫。 “噗噗噗!” 明軍重步兵接連三刀,將那個被鮮血給迷了眼的安南士兵斬倒在地上,而周圍的安南士兵則紛紛舉起長矛刺向了那個明軍。 然而,那個明軍並未退縮,只是奮勇地迎了上去,大刀不停地舞起,將一杆杆長矛磕偏。 “嘭” 突然,他舉刀時缺乏防禦的腋下被一根刁鑽的箭矢貫穿,整個人踉蹌後退,險些摔倒。 然而,他沒有退縮,他用手握住插在胳膊上的箭矢,咬牙忍住疼痛,拔了出來,繼續朝敵人砍了過去,然而終究是力氣不濟。 “哼—” 甲冑破損後,一根長矛扎入了他的腹部,攪動幾下,帶走了他大半的內臟,而一股熱流涌入嘴巴,他張開嘴巴想要呼吸空氣,但是那股熱流堵住了鼻腔,使得他無法呼吸。 “嘭!” 腦袋一歪,這名悍勇明軍的屍首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兄弟!” 剛剛登上城頭的明軍重甲步兵的小旗官,看見那個明軍士兵臨死之際的掙扎,心裏感嘆不已,作爲同鄉的他的心裏有一絲難言的悲愴,但是他並未忘記正事,趕忙招呼着其他同伴,向城門樓上猛撲。 看到明軍的行爲,在後方指揮的胡烈臉色微變。 “快把人派上去!”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