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622節

作者:未知
錦衣衛沒在他家砌牆,故而雖然有監視,但也只侷限於行蹤方面,或者什麼時候湊到一起談話,但具體談什麼,還是無法知曉的。 事實上,錦衣衛對於這些安南降人的監視程度,在一起開始級別還比較高,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和新成立的交趾布政使司的徹底穩定,也就放鬆了下來。 至於縮水了一圈的安南國的國內就更不用說了,早已徹底踐行了“人亡政息”這四個大字,保守的奴隸主、地主勢力捲土重來,徹底激化了安南國國內的內部分裂傾向,並且隨着大明商品的零關稅涌入,甚至這些奴隸主、地主中,還轉化出了初步的買辦階層,成爲了大明商品的分銷商。 “能當大明的狗,實在是太榮幸了!” 一想起這事來,簇擁着爐火而坐的胡氏父子,就氣的牙根癢癢。 甚至這種仇恨,都超過了把他們從權力寶座上趕下來的大明。 或者說,對於強大的大明,他們甚至已經升不起太多仇恨的心思了。 “要我說,這姜星火的變法,也未必能成功,若是此人一死,說不得就是比那王安石還慘的下場,叫誰來着?哦對,商鞅!” 然而古怪的是,胡漢蒼的話,卻並沒有人迴應。 胡元澄沉吟片刻,方纔說道:“我看倒是未必,此人本事極大,而且是真做事的人,絕非那種誇誇其談之輩。” 胡漢蒼還想要說什麼,胡季犛卻乾脆說道:“不一樣。” 胡漢蒼從爐子旁取了杯酒,悶頭灌了一口,聽父親講話。 他這人能力不行,但是有個優點,那就是聽他爹的話,反倒是胡元澄這時候問道:“父親大人覺得怎麼個不一樣法?” 胡季犛斜睨了他一眼:“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天天在鑄炮所跟工匠打交道,見識不到大明的廟堂。”胡元澄坦誠道。 胡季犛慢條斯理地說道:“姜星火跟大明皇帝,那是刀跟持刀人,只要刀還有價值,哪怕太過鋒利,有着反傷到自己的風險,強壯自負的持刀人,也是不會撒手或輕易折斷的,目前看來,姜星火很有價值,而且比所有人都有價值,因爲他有一項獨一無二的能力,非是任何人能取代得了的,就連我都佩服不已。” “什麼?” “弄錢。” 胡季犛的這個回答,其實有些出乎胡元澄的意料,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畢竟兩人在不同視角,看到的東西,根本就不一樣。 “不是說這姜星火乃是一代儒宗,學識最爲廣博嗎?”胡漢蒼疑惑問道。 看着這個地主家的傻兒子,胡季犛無奈笑道:“若只是一個大儒,焉能登上如此高位?實話跟你說了吧,這姜星火怕是十年內能給大明弄出來的錢,大明收農業稅,一百年都收不出來!我是當過國的,也細細反思了當日姜星火跟我說的那番話,在對比着大明的這些事情,才愈發覺得,真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胡元澄不懂這些,倒也無從評判,而胡漢蒼對經濟更是一臉懵,好吧,這父子三人要是但凡有一個能明白的,安南國的經濟也不會被他們玩崩潰就是了。 胡季犛雞同鴨講,這些日子的體悟,反倒無從開口,着實氣悶了剎那。 不過胡元澄倒也曉得尷尬,連忙轉移話題道:“最近聽說大明的士林中議論紛紛,父親大人可知曉什麼消息?” “無非就是些怪話罷了,以我觀之,有理有據的都甚少,都說大明儒學是最繁盛的,可現在看來,不過爾爾。” 胡季犛說的倒也不都是吹牛,畢竟他的水平確實很高,在安南的思想界第一的水平保持了很多年,是獨一檔的存在,如今隨着元末明初那批儒者的凋零,就像是大小年一樣,大明的思想界也進入了小年,出類拔萃的人才並不算多。 說着,胡季犛把這些日子在《永樂大典》編修組聽到的話挑比較有印象的,又複述了下。 純粹陰陽怪氣的,那就是“頗見推許,亦有微詞(我不服但是我捧殺)”,“老宿推服,末學驚駭(我們不敢說話罷了,座下年輕人代表我們反對)”。 有些條理的,那就是“一人之派不應自歧”,也就是不認爲存在“兩個孔子”這種現象。 至於稍有論據的,則是認爲“將孔子的學術譜系按經文專項來分,兩漢確實存在,但要是按地域來分爲燕趙、齊魯,則是大謬,又非《明報》之武俠小說劃分派別”。 總之,說什麼的都有。 但他們說話沒用。 原因也簡單,有骨氣你修《永樂大典》別領錢署名啊! “《永樂大典》這第一卷,就快要修好了,盛世修書,大明的國力,真是讓我們望塵莫及。” 胡季犛一時感嘆道:“非止是《永樂大典》,這注六經,同樣是靡費巨大的工程,安南怕是一個都支撐不起來,你們說,若是沒有姜星火弄得這些錢,便是大明,又能禁得住如此花費嗎?一年折算成白銀有幾百萬兩,真是想都不敢想。” 兩個兒子都有些默然,這種肉眼可見的差距,實在是太讓人絕望了。 尤其是跟被打退回了半封建社會的安南國不同,大明還在前進的道路上高速狂飆着。 雖然不知道這臺戰車會最後超速解體還是平安停下,但毫無疑問的是,任何擋在前路上的事物,都會被碾成齏粉。 那麼,駕車的姜星火在幹什麼呢? 此時姜星火正在探望光榮負傷的解縉同志。 解縉躺在病榻上,嘴脣有些蒼白,見姜星火親自提着兩袋米來慰問他,掙扎着就想要坐起來。 “國師!”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慰問時。 當着手下《明報》記者們的面,解縉聲音洪亮地表示,還能再爲大明奮鬥五十年。 記者們回去編稿子了,屋裏的熱鬧和喧囂漸漸散去,只剩下了姜星火和解縉兩個人。 “國師,我只有您這麼一個知己好友.” “停停停!” 看着解縉拉着他的手試圖發動技能獻祭他,姜星火趕緊叫停。 “有話我就跟伱直說了。” 姜星火今天來,就是爲了與解縉商量他的這件事,解縉此番英勇負傷,極大地推動了兩淮都轉運鹽使司的鉅額貪墨案件的偵破,爲210萬兩的政治任務做出了突出貢獻,這是玩命的勾當。 對於有功之臣,朱棣不能不賞,姜星火也不能不表示,畢竟解縉這是把腦袋掛到褲腰帶上博前程,如今事成了,要是不兌現,那以後也沒人跟你混了。 “考成法和京察的結果,都要出來了,年後朝廷肯定還有一番變動,你呢,好好養傷,傷養好了,要大用!” 姜星火很少說這種很肯定的話,如今從對方口中得知,解縉頓時喜不自勝,知曉自己升官的事情,怕是九成九有譜了。 “現在禮部、刑部、工部,這三個部的右侍郎都出缺。” 解縉還沒來得及高興,姜星火就話鋒一轉:“所以朝廷會考慮從九卿裏平轉或提拔(九卿官職從正三品、從三品到正四品不等),到時候就會空出位子來,光祿寺卿、太僕寺卿,或者是通政司的那兩位,都可能動一動,他們空出的位子,就輪到你了。” 好吧,解縉其實轉念一想就知道,哪有那麼容易一步登天到實權侍郎的位置?一個蘿蔔一個坑呢,哪怕是以前內閣七人衆裏最得聖眷的金幼孜,這時候也不過是審法寺少卿代理寺卿,還是沒邁入四品的門檻,離得還有一段距離呢,自己能追平金幼孜,再卡個身位先一步進侍郎,那就是一步快、步步快了。 念及至此,解縉更加堅定了抱緊姜星火大腿的決心。 畢竟,跟了姜星火以後,他升官的速度可比跟着老恩主董倫快多了。 董老頭?真不熟。 “我聽說刑部的紙札,現在傳的沸沸揚揚的.” 姜星火想走,解縉拉着他的衣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收回各部門採購權這種事,其實挺犯忌諱的,畢竟是動了大家的利益,那可都是小金庫。 但規範採購,對於朝廷整體而言,其實意義是很大的,尤其是對於促進商業的繁榮發展。 畢竟要是開個店,就天天被各個部寺薅羊毛,那除非後面背景很硬,不然是都開不下去的,而且這種白嫖和薅羊毛的現象,由於各部手裏有采購權,是一個普遍問題。 先規範所謂的“喫拿卡要”問題,把朝廷各部寺隨便伸出來的手都給剁了,然後重點維護商道,合理設置稅卡,把整個大明的營商環境塑造好,纔有正向循環錢滾錢的可能。 商業貿易越發達,朝廷能從商業上收的稅就越多,這一點已經從北宋朝廷那裏,得到了明顯的認證。 從負向循環到正向循環很難,這就跟人減肥一樣,一開始都是很痛苦的,但只要扭轉過來不健康的生活習慣,人也就能從慢步走,逐漸開始小步快跑了甩掉累贅,就能越來越輕盈,這對於整體商業環境的塑造而言,也是一樣的道理。 “放心吧,做得民心的正確事情,就是義,義之所在,無往而不利。” 姜星火說了句很玄乎的話,但聽到解縉耳朵裏,卻是若有所悟。 其實很多人都看出來了,隨着姜星火變法的逐步實施、鋪開,大明確實已經走在了一個不一樣的方向上。 很多人都覺得,如今正是大明最鼎盛時期,甚至有傳聞稱,陛下已經打算藉着這次京察和頭年考成法的兩股風,要着手下大力氣整頓吏治,肅清無能官僚,進而更好地推行新政了。 這一年多來,因爲朱棣剛剛登基,大明朝廷上過去積累了三十多年的許多弊端,都未能徹底展露出來,比如很多地域性的利益集團的影響力依然深遠,朝堂的局勢還未穩固,又或者許多人的能力和位置並不匹配等等。 一潭死水,一開始被扔進去第一塊石頭的時候,產生了漣漪,而所有渾渾噩噩地遊蕩在水面下的魚蝦,都是反感有外力打破他們這種寧靜的但隨着時間的推移,第二塊、第三塊,乃至後續的石頭,都被扔了進去,一個比一個濺起的水花大,有反對的被砸死了,有躲起來的,但更多地則是從被迫開始流動變成主動竄動,這種情況,就跟如今的大明廟堂,是一模一樣的。 然而現在,隨着京察和考成法從不同維度的同步實施,一切彷彿撥雲見霧,讓中樞幾乎所有官員,都看到了大明的官僚體系即將重新洗牌再建立起來的曙光。 當然,最關鍵的,是在朱高熾和姜星火的不同角度推動下,即將把京察制度的時間重新縮短爲三年。 一旦這項決策通過,那麼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或許是十年,或許是二十年,大明官僚的流動性,將會急劇地加劇,現有的、舊官僚始終維護着的舊有體系,也將徹底土崩瓦解,到那時候,將迎來真正的新秩序。 在這個節骨眼,自然有無數人盯緊了姜星火和朱高熾的動向,特別是他們的態度,究竟會不會真的對南京的官員“痛下殺手”,來一出“一家人哭何如一路人哭”,這是所有人都極爲關注的問題。 如果真的要玩真的、來大的,他們需要準備什麼來應對? 如果想辦法,又需要用什麼藉口來拖延? 在這種壓抑且令人緊繃的氣氛中,終於迎來了最後一輪的考覈。 而就在此時,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的命運,卻開始產生了出乎意料的影響。 南京城的一處賭檔裏。 “帶走。” 說完這番話,紋着條大蟲的漢子站起身來,向身後的幾個年輕潑皮揮了揮手臂,示意他們按照自己的吩咐動作起來。 很快,幾個年輕潑皮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黑色布袋,走到一個和尚身邊,將布袋罩在他的腦袋上,然後一齊拉扯了下來。 “你們,你們這是幹什麼!不就是幾吊錢?我又不是不還。” “小子,安心的去吧!” 爲首的紋着條大蟲的漢子咧着牙,露出陰森森的笑容,然後看着幾名年輕潑皮,把和尚拖曳到了賭檔的後巷裏。 後巷旁邊,就是漆黑的臭水溝,一隻老鼠從臭水溝鑽過,然後迅速的逃離現場。 而在後巷的另外一頭,則是兩扇低矮的木門,此時,其中的一道木門緊閉,裏面隱約傳來陣陣痛苦的悶哼聲。 “救命!” 剛纔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他一跳,此時兩眼一抹黑,和尚驚恐無比,奮力掙扎着想要逃跑,但卻因爲渾身無力而根本使不上勁兒,只有嘴裏發出絕望的呼喊。 “砰砰砰” 迴應他的是一頓拳打腳踢和棍棒加身,那種疼痛讓他慘叫連連,可惜他的叫聲卻根本沒用,因爲這是在賭檔的後院。 最終,他軟倒在地,再也不動彈。 一羣人看到此景,非但不怕,反而嬉笑道:“莫不是打死了?” 剛纔那個紋着條大蟲的男人蹲了下來,解開布袋子,用手比量了片刻,確認了還有氣以後,揮了揮手,布袋子又套在了和尚的腦袋上。 “這人怎麼辦?”身後有人問道。 紋着條大蟲的男人彎腰使勁,青筋畢露的胳膊竟是一隻手就提溜起和尚的身體,冷酷的說道:“看着就是個還不起錢的,埋了。”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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