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欲加之罪
長纓還沒欣賞夠半秒鐘,隨之就被明澈重重地撂在了肩頭,疼得是齜牙咧嘴。一回頭,見她放輕了手力,小心翼翼地輕輕攬過雨琦姑姑的柳腰,慢慢地將她扶起。
“哎,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哦...”長纓酸溜溜地撇嘴道。
左右護法剛纔被那一道霞光直射到了雙眼,一陣眩暈。雖然看不清來者何人,可對方靈力的氣勢居然能把他們兩位大戰靈都壓制得死死的,看來必是九級無疑了
實際上明澈那幾位開國大將,各個都已經超過了九級的境界,除了她們幾人之外再沒見過還有誰對能量的掌控力能達到如此變態的級別,因此外界實在也難以界定。
二位護法心知此次任務必是難以完成,也不敢繼續再追了。
而長纓就這樣被一路扛回了雲良閣中,路上是不間斷地鬼叫聲
剛進雲良閣,芝男一看到長纓滿身是血的樣子,一屁股跌坐在了臺階上,直揪自己的頭髮——自己怎麼會那麼蠢呢!怎麼會讓長纓這個毫無靈力的半吊子去做那麼危險的事呢?!當時他情急之下,覺得能依賴,能信任的人只有長纓了,便想也沒想地事事聽她安排了。現在想來是一陣悔恨。
“愣着幹什麼?!快去請郎中過來啊!”
“是!是!”芝男被雨琦姑姑一聲呵斥,冷靜了一點,飛奔着去請郎中了。
明澈把長纓面朝下卸到牀上,還好這次還算溫柔,但還是拉扯地傷口生疼,又是惹得長纓一陣哭嚎。
雨琦憂心忡忡地告訴明澈:“怎麼辦阿澈,長纓中的是藥隱老人煉製的毒藥,說是十幾個呼吸間便會如植物般無知無覺了...你說我們上哪弄解藥啊?”
明澈揉了揉這一路上快被長纓吼聾的耳朵,無奈地問雨琦:“我怎麼覺得...你怕不是聽錯了吧?你看她這個樣子...眼下離無知無覺還有多遠...”
說罷二人齊齊地看着長纓趴在牀上,雙手死死地攥着被子,手上青筋都爆了出來,臉更是埋在枕頭上,一刻都沒有停止她那中氣十足的慘叫。
“呃...是不是...那種只會發出聲音的植物?就是她人已經傻了,只會毫無意識地叫了?”
“姑姑!我這可都是爲了你啊,快...快去把項鍊給我,讓我臨死前能看上一眼,了我一個心願吧...哎呦呦...”
“啊,長纓你還能講話啊...啊!郎中來了,快,快讓她給你看看!”雨琦姑姑裝作沒聽到的樣子,趕緊招呼剛剛趕到的郎中。
長纓翻了個白眼,哎,算了,還是先活命要緊。哼,這次老孃要是活下來,不把你個奸商榨的褲衩都不剩,就不是我長纓!
此時郎中正氣喘吁吁地大口順着氣。這大晚上的,雖說今天本就她輪班,可酣睡之中就芝男這臭小子拽起,一路狂奔至此,七八十歲的老骨頭了,實在是經受不起。
“大夫,您快看看!這姑娘中了毒鏢,危在旦夕,您可一定盡心,錢不是問題!”
那老大夫一聽是毒鏢,也緊張了起來,連忙一陣檢查,又是號脈又是翻眼皮又是查舌苔的,最後得出來的結論是——
一切正常...就是氣有點虛,大概是長時間嚎叫有些脫力了。
“大夫!怎麼能是一切正常呢?我這背可是疼得要死啊!...姑姑,你看,若是能讓我看一眼項鍊...我或許...”
“大夫!您再看看她這外傷,嚴重嗎?”雨琦姑姑完全避開了長纓的視線,繼續裝聽不到。
那大夫又趕緊剪開長纓血跡斑斑的白色內衫,露出後背的皮膚。
“唔...倒是有不少劃傷...咦?這鏢?...這是傳說中的流星鏢啊!還好我今天來的及時...”
“怎麼樣大夫?還能救嗎?晚了會怎麼樣?”
“來晚了,它們估計自己就掉了,老身今晚就看不到這傳說中的精巧暗器了...”說罷,老郎中小心翼翼輕輕拔掉了長纓背上剩下的兩顆流星鏢,另外一顆已經掉在路上了。這所謂的流星鏢大概有一寸左右,小巧精緻,內裏看起來有不少機關巧思。
原來這便是右護法親自設計的得意暗器。以她的功力,要殺人越貨本是根本不需要使用什麼暗器的,只是由於工作需要,時常還需要搞些個逼供審訊,敲詐勒索之事,少不得要用些非常手段。於是她便定製了小巧便攜,能隱匿於火光之中的暗器,重點不在於能造成多大的外傷,而是憑着更小的體型,有效突破敵人的防護層,一擊而中。只要能劃傷見血,藥隱老人的毒藥就從來沒有讓人失望過。
老郎中仔細地把鏢包好,一臉期待地看着雨琦姑姑道:
“那個...能不能讓我把這鏢帶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裏面可是有不少法門...”
雨琦揮揮手:“好了好了,你拿去吧。那這些傷口...”
老郎中心裏有些慪氣,不過看在那流星鏢的面子上,還是勉強爲長纓處理了一下傷口。也不怪這老婦看不上眼,等她把長纓背後的血跡擦乾淨了,幾人纔看出——好嘛,雖說是有個十幾二十道傷痕,可看起來比貓抓的也深不了多少,只是白衣染上血看起來確實比較明顯而已。老郎中簡直都懶得使出什麼靈力,拿出隨身帶的藥水給她胡亂一抹,完事兒。
“大夫,那個...就這樣了?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長纓見郎中起身要走,忙問道。
“哦,多喝熱水,少喫醬油。”說罷,老郎中便氣哼哼地起身告辭了。
一時間,屋內靜得出奇。長纓也十分尷尬,她剛剛確實是疼得都快抽搐了,整個後背像是着了火一般。可疼了好大一會兒後,似乎慢慢地也就沒那麼難受了
正當長纓疑惑之際,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吵雜聲,似乎還有官兵的動靜。屋內幾人便立時如鳥獸作散,一溜煙地出去了。臨出門前,雨琦姑姑又拿了一件衣服,面無表情地扔在了長纓身上道:
“叫累了嗎?累了就一起出來看看。”
“...”
“哦。”
幾人出來查看的時候,官兵已經闖了進來,爲首的軍官朗聲宣道:
“有人舉報,你們這裏有人草菅人命,我春江軍巡邏隊今奉命查探,閒雜人等一律不許出入,違令者,以同謀論處!給我搜!”
幾十官兵應聲出動,並沒有四下散開,而是徑直地走進內院,效率奇高地包圍了內院的一口枯井。不一會兒便從裏面打撈出來了一具屍體,麻溜地擡去了爲首的軍官面前。
雨琦姑姑連忙上前探看,那人已經面目全非,可瞧那身形倒很是眼熟....雨琦拍了拍一同站在身邊的芝男,朝他使了個眼色。芝男神情複雜地朝姑姑肯定地點了點頭。
屍體正是風孃的。熾焰的探子死在了自己這裏,當真是脫不了干係了。雨琦此時悔恨不已,芝男原先就警告過自己風孃的身份不單純,可自己當時只覺得是芝男被休後惱羞成怒,胡亂攀咬,小男人的把戲而已。雨琦自信佈局穩妥,熾焰安插進來的人她都一一瞭然於心,就算風娘真有什麼問題,也頂多算是個閣外放風的,掀不起大浪。沒想到今日竟出了這樣的事。
焦慮之際,明澈輕輕拉過雨琦的手,握了握,側頭附耳道:“小雨,別怕。這是我的人,不會有事的。咱們且先看看是怎麼回事。”
雨琦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另一邊,那軍官嚴明屍體,大聲吼道:“雲良閣負責任何在?!人命關天,坦白從寬!”
雨琦正打算上前,就被芝男擋下。這芝男自己快步走上前去,徑直跪在爲首的軍官面前高聲訴道:
“稟大人!此事與她人無關,皆是芝男一人所爲!”
“大膽民夫!還不如實招來!”
“回大人,此人乃是小人的前妻,已經寫下了休書給我。她生前就時常酗酒,酒後常常毆打小人出氣。我剛被休掉回來父家不久,她許是喝多了忘記,還以爲我是偷跑回來的,常常找上門來繼續辱罵威脅小人...昨天她也來了,好多人都看見她喝酒鬧事來着...總之今天她又來上門打我,我就只能跑,結果她自己不小心跌進了井裏,我以爲以她的靈力不會有事的,就趕緊跑開了,沒想到...”
“刁夫!你可知罪!見自己的髮妻落井居然不加以施救,實屬罪加一等!”
“大人,是前妻...她會打死我的,我實在太害怕了,不過是跑開了而已...”
“一日夫妻百日恩!再說了,你沒做什麼虧心事,你妻子怎會如此對待你?你父家既在妓院,想必你多半不是什麼良人,是不是你做了什麼不恥只事才被你妻子教訓的,嗯?!如今她不幸落井,你非但不救,還‘害怕’跑開,害怕什麼?必是怕事情敗露吧?”那軍官三言兩語,就把這邏輯串聯得滴水不漏。
經這軍官一分析,周圍看熱鬧的人也都回想起了種種“跡象”,紛紛開始表示贊同。
“這麼說也是啊,好像沒聽說過風娘有打過別的男子,怎麼就偏偏和自己的丈夫過不去呢?想必是芝男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吧?”一個掃地的小男僕說道。
“是啊是啊,風娘這個人吧,平時爲人是浪蕩了一些,也沒什麼正經營生,可她孝順父母那是咱們這出了名的啊!要我說啊,這人,百善孝爲先,能如此善待父母的,就不可能壞到哪去。”看大門的婆娘附和道。
“沒錯!哎你說芝男上門那麼久了,肚子裏還沒個動靜。聽說二老都急病了,那風娘估計也是急壞了才休了芝男的。嘖...也是難爲風娘了,要是她老公能像我一樣,一進門就給我老婆家添了四個大胖女兒,風娘鐵定供着都來不及呢,怎麼會隨意打罵呢?”另一個餵馬的大爺不屑地評論道,又驕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嗨,誰都像你這麼有福氣啊,你可真是你媳婦兒家的大功臣!嘖嘖嘖...你說芝男這小子,怎麼平時沒看出來他心那麼硬呢。你看看...自己的親老婆死了,居然一滴眼淚都沒有啊...你說,人真的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嗎?會不會...”
“瞎說什麼呢!風娘再怎麼說也是二級的靈女,芝男哪裏害的了她,不過會不會是他的姘頭啊?...”
“唉?你這麼說我倒想起來了,聽說芝男他昨天去了城南的醫館,找了位女大夫給他看...那裏!雖說不是什麼小童子了,可如此輕易地就給女人看去了身子,這不是水性楊花慣了是什麼?哎,你說她倆會不會是那層關係?嘖嘖嘖...可憐了風娘啊,就這麼稀裏糊塗地沒了。”
“哎,說的就是,這找老公啊,可得把眼睛擦亮了,天下最毒夫人心啊!”
芝男聽着這些洶涌而來的討伐之語,消瘦的身影孤零零地挺直在寒風之中。他似乎早已習慣了這一切,也早已預料到了這一切,卻還是挺直了腰板,孤傲地仰着不肯服輸的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