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造星計劃
一方面是她和姑姑二人即刻就要出發去到大炎境地了。馬上就是登基大典,長纓需要儘早和姑姑再在宜州當地的部署取得聯繫,而雨琦姑姑經此一事也決定偷偷潛回去親自組織自己的部分人員撤離。
另一個讓長纓惴惴不安的事就是那條項鍊了。也不怪長纓昨天好一通忽悠,對於她來說,這裏實在是一個未知異鄉,她沒有辦法想象自己會在這裏長久地待下去,也就更別提立業置產了。只是當下長纓下意識中想給自己掙些保險,萬一這線索斷了,無論在一個什麼樣的世界,身上有現金,手上有事業,總歸是安全得多。
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明澈對於長纓的一系列建議當真起了極大的興趣,即刻匆匆忙忙回去清算自家的本金去了,就等着長纓開張了
正在長纓頂着兩個大黑眼圈收拾行李之時,老雲頭帶拉着芝男——現在是浩南,火急火燎地進來了。
還沒等芝男站定,老人家就老淚縱橫泣不成聲了,一把把芝男拖到長纓面前,二人一起齊刷刷地要給長纓下跪。得虧長纓最近倒黴事多,反應速度見長,連忙托住了那老雲頭,朝浩南使了個眼色,二人一起先把他架扶在椅子上。
“哎呦呦呦,老人家使不得使不得!這是...南南的雲爹吧?”長纓只在被風娘賣她來的那晚模模糊糊見過一次老雲頭,隱約還有點印象。
“嗯,長纓姑娘,我雲爹特意來感謝姑娘...”浩南看見自己老爹哭成那樣,自己心裏一酸,也是紅了眼眶。
老雲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緊緊拉住長纓的手哽咽道:
“長纓姑娘啊...我們爺兒倆...我們...哎呀呀,我嘴笨,啥也不說了...總之,我們以後命就都是姑娘你的!”
長纓看着這老雲頭笨拙而無比實誠的表白,哭笑不得,原來這浩南的古惑仔般的死心眼子是有原因的,一家人都是滴水之恩就要償命的主。連忙擺手道:
“雲爹言重了,言重了。一個鋪子而已,什麼命不命的。您吶,幫我訓着點浩南,別老一天到晚地翻我白眼,我就謝天謝地了。眼睛本來就小,再翻禿嚕皮了...”
正沉浸在這感人氣氛中的浩南一個急剎車,本能性地又露出了眼白,瞬間腦袋上就捱了老雲頭結結實實的一記暴慄。
“你個熊孩子!剛說了不準翻!忘恩負義的東西!”
長纓見狀嘴巴都咧到了耳根子,幸災樂禍地看着浩南抽搐着嘴角,盡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心下一百個滿意,這鋪子給的,值了!
教訓完浩南,老雲頭又面露難色地對長纓說:
“那個...長纓姑娘啊...老頭子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老爹您說。”
“就是芝男...哦,我們現在不叫賤名了,我們叫雲浩南了哈哈...浩南這孩子吧,沒見過什麼大世面,身體也不好。你說這麼大一個攤子,他一個男孩子家怎麼顧得過來啊?我怕枉費了姑娘的一番好意啊。我看不如...還是勞煩長纓姑娘和雨琦姑姑幫我們浩南找個好媳婦兒,有個婦人在,這裏裏外外的才鎮的住啊,另外,他呂娘一直都是這的賬房先生,也能幫襯幫襯的,姑娘您看...”
長纓心知這多半不是浩南自己的想法,便轉頭問他說:
“浩南,你是怎麼想的。先不用管旁的,你就說你有沒有個這個能力處理?”
浩南先是低頭不語,握緊了拳頭,又擡頭看了看老雲頭那滿是擔憂的眼神,最終堅定地對長纓說:
“我從來沒有想過旁的,你敢給我,我就敢接。憨弟弟跟着傻姐姐,大不了咱倆一塊喝西北風去!”
老雲頭一聽,急得直跳腳。浩南趕緊安撫自己的雲爹道:
“雲爹!您別瞎操心了,您就還好好的該幹嘛幹嘛,我這輩子就這一個機會了,您就讓我試試吧。至於呂娘那邊...她用不得的,雲爹,我們現在手上算是有點籌碼了,您要不就和她和離了吧,讓她帶上鶯男,想去哪去哪!以後就咱倆好好過。”
老雲頭一聽這話,臊地老臉一紅,趕緊拉住芝男小聲咕噥道:
“你這孩子!說什麼胡話?!你呂娘畢竟是我的結髮妻啊,縱有一百個不是,那女人不都那樣嗎?哪有不饞嘴的?況且她從來沒說過不要我,可見她心裏還是有我們這個家的...你這孩子不能那麼大氣性,你呂娘對你也不錯了,那小時候,還抱過你呢...”
“抱過我?除了抱過我她還幹嘛了?我只知道我是給雲爹您養大的,從我記事起就是雲爹您在身邊,給我洗衣做飯。大冬天的,您搓衣服搓地手都凍傷了,呂娘她呢?還在那罵您沒來得及做飯!她明明一個水靈女,但凡動動手指就能把衣服洗了碗洗了,可她動過嗎?心疼過你嗎?”
“你呂娘那不是工作忙嗎?...再說了,這女人帶小孩,本來也帶不來的,你看南宋那邊女人抱孩子,一不小心就給摔了,沒手勁吶。你呂娘管那麼大一攤子事,當年還要跟着雨琦姑姑來回跑,哪裏還有工夫管這些。你就別怪她了,她這不也是養活了咱爺兒倆嗎?”
“雲爹!這不叫養活!這叫僱了您個便宜傭人!你要是說這,那好,我更要好好的把這裏經營好,等我把錢攢夠了,雙倍還她這些年的‘供養’,咱一點欠不着她的!”
老雲頭見死活說不動浩南,急得直跺腳,只能求助地望着長纓。可長纓只在那認認真真地品茶,耳朵豎得是挺恣楞,眼睛卻完全不看這邊。沒辦法,雲老頭只能附耳過去悄悄告訴浩南,
“你呂娘現在...回來了,她不要鶯男了...你就別在這給我丟人現眼了。”
長纓端着茶,身子不自覺地傾斜過去,可惜什麼也聽不見,表面上雲淡風輕,心裏早已是百爪撓心。
浩南疑惑道:“怎麼突然就轉性了?前陣子不還嗷嗷着要納郎呢嗎?”
老雲頭看了一眼長纓,滿臉感激地說:“那個...長纓恩人吶,那天不是把鶯男打了一頓嗎?...那個啥,就是那個...碎了。大夫說,沒救了,這輩子都難有孩子了,然後你呂娘就不要他了。哎...所以啊,我就說嘛,這女人的心再野,無非也就是圖個新鮮。你呂娘對鶯男也不是真心的,單純想要延續個香火而已,可見她心裏還是有我的。孩子你得理解理解你呂娘,你說她那麼大歲數了,這兩年再不找,就真的斷後了,只要她還肯回家,我...”
“行了雲爹,您別說了,我怕我被您氣得再幹出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來!您就趕緊先回去呆着吧,我這還有工作跟長纓姑娘彙報呢...”浩南見自己雲爹如此爛泥扶不上牆,肺都快氣炸了,只得先把他推搡了出去,自己好好順順氣。
臨了臨了老雲頭還是不甘心地在門外喊道:“長纓姑娘,浩南就交給您了啊,您可得好好勸着點他啊...”
到現在爲止,長纓還是有些無法適應這個世界的模式。每每聽到此類談話,她的內心都是極度澎湃而又扭曲的,真是又可氣,又悲哀,還帶了那麼點好笑。人吶...無論是何種性別,哪個階級,什麼種族——但凡站上高那麼一點點的位置,有了那麼一些些的優勢,多出了那麼一丟丟的資源,就總是會樂此不疲地向處在劣勢的同胞索取更多,更多,還要更多。甚至他們或她們已經不覺得這是一種索取,而是一種天然正義的自然選擇,是一種毋庸置疑的天道。
長纓瞬間有些釋懷了。從前她也曾爲自己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委屈過,痛苦過。可如今易地而處,如果不是她親身體會過那種感受,她自己根本沒有把握是否會放棄那麼多的既得利益,隨波逐流安安心心地當個獲利者
想到這,長纓難得正色地對浩南說:
“浩南,只要你不怕,纓姐我就挺你到底!你儘管放手去幹,有誰不服氣,再欺負你,你纓姐我一定揍到他們服氣爲止!”
浩南又是感動,又是頭疼,偷偷爲底下的那幫人捏了把汗,深知長纓這話絕不是說好看的。
“咳...那個,好意領了哈,這個架您可就別再打了。把人家鶯男那裏都打碎了...如今都不孕不育了,你下手可真是...”
啥?啥叫碎了?長纓“噗嗤”一聲茶葉都差點沒噴到浩南臉上,嗆得滿臉通紅。鶯男那小子那麼不經打呢?長纓實在難以接受自己這個三好市民居然有天也能幹出來這事,一時間滿臉的懵逼。
好在浩南也着實也不想再提他們家那點子破事,趕緊轉回正題:
“算了,你也別管了,我去處理就好。跟你說正事啊,既然你這交給我了,我就肯定要給你做出個樣子的。...你們那天的談話我也聽懂了不少,我是這樣想的,你說要佔領輿論高地,組織起來自己的喉結和鼓號手,我想我在雲良閣裏也可以幫些忙。你們後面說的印報紙辦雜誌啥的,我幫不上,可是這閣裏的姑娘,還有一些暗嬲男伎,倒是可以好好包裝包裝。自古這伎人於達官貴人上流社會中就有一定的側面影響力的,如果我們能把這股暗中的力量放大...”
“變成一個個女明星男明星...引領着潮流,帶領着節奏,傳播着思想...”長纓兩眼放光——這小子,可以啊,果然是天生的經紀人,那麼快就想到這一道上去了。不過也是,他從小便長在這歡笑場裏,其中的厲害之處,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明...星?對!就是如明亮的星星!我們這個雲良閣雖是比一般妓館高檔不少,可說到底不過是尋常的青樓,閣裏的姑娘雖才藝上佳,但終究是身份下賤。我想,這初開始盈利的錢呢,還是要帶她們到處去做做慈善,遇到不公不平之事呢,也讓她們出來主持主持。如此一來,也好在社會上提提身份,掙掙名聲。”
長纓老姨母一般欣慰地看着浩南:真是不枉我如此信任你啊,這孩子,果然是塊材料,我長纓真的是太有才了,藏得那麼深的一匹千里馬,居然被我這常伯樂挖出來了,我果然是個極其優秀的人吶
“不錯,就這樣做,我私人的那些個碎銀子也都交給你了,你再去僱些說書先生,遊吟詩人,流浪歌手什麼的,說的說,唱的唱,務必要把每一件好人好事都宣揚出去!另外我們那個報紙辦起來,也會專門給你留一版做宣傳。等你以後捧出的人多了,我們還可以有專門的‘娛樂報紙’。如此一來,等這些人在大家心中的形象轉化成了正面的聲音之後,嘿嘿...”
“嘿嘿...”
“小夥子你可真是奸詐啊...”
“姐姐您也不賴呀...”
二人不再點破,彼此馬上都心知肚明對方的心意了,這一對剛認識幾天的陌生人此刻已是惺惺相惜狼狽爲奸,兩人那一臉的無恥狡詐簡直神同步,明明五官千差萬別,可此刻說是親姐弟也毫不讓人懷疑
“行了浩南,我得趕緊收拾行李出發了。我會讓姑姑安排大牛二牛好好保護你的,她們兩個心思相對單純,你可以多加籠絡,做好你的門神。其它的我就不插手了,你一個男孩子在這裏,早晚要面對這些事的,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闖過去,等我回來就靠你養活了!”
浩南聽說長纓馬上就要出發了,剛剛還豪情壯志的,突然又變成了一個有些奶氣又倔強的小弟弟,拉着長纓的衣角依依不捨道:“哦...那你...一定要安全回來,出去別老動不動就打架了。我在這好好賺錢,你回來了,我養你。”
長纓聽着心都快化了,摸摸他的腦袋,就把他推了出去。哎,再多呆一會兒,這個老姨母怕是就要淚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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