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天下皆如此

作者:宗辰
“最近讓府裏的人都注意點,千萬別再外面惹出了什麼亂子。”

  吳洪陰沉着一張臉回府。

  “大人,可是出了什麼事了?”

  吳洪府上的管家小心的跟着,今晚前去赴宴,吳洪並沒有帶着管家一起去的,只帶了一個小廝跟着的。

  且,那小廝,也是沒資格上樓的,就在下面候着的,是以,發生了什麼事,也是不知曉的。

  “哪來了的那麼多話?”

  吳洪不耐煩的訓斥了一句,並沒有解釋什麼:“讓下面的人都注意些了,真惹出了什麼簍子,本官絕不輕饒。”

  “是,是”

  管家不住點頭,卻是不敢在問什麼了。

  並非是每個府上的主子對管家都很不錯的,雖說管家,大多數都是其主子的心腹,可是,也有少數的,管家,就是管家,不該問的,就不能問。

  而吳洪府上,恰恰就是如此。

  這個管家,跟着他,也有十幾年了,可是,從剛開始起,到現在,除了府上的一些雜事外,其餘的,吳洪一概不讓管家攙和的。

  “啪。”

  進屋後,吳洪猛的回手,把門使勁關上,而一直跟在後面的管家,卻是堪堪停住腳步,屋門離他鼻子,也只剩下那不足一指的距離。

  眼中閃過一絲怨恨,吳洪府上的管家,可以說是南京六部當中管家地位最低的一個了。

  若是有可能,吳洪府上的管家怕是早就不幹了。

  可是,卻又不敢,若不然,被吳洪記恨上了,可就不好了。

  像今天這種情況,平日裏,只要吳洪的心情不好,就時有發生,而且,比這更嚴重的多的很。

  ……………………………………

  “南京的民風倒是不錯嘛。”

  第二天,曾毅和司徒威全都穿着一錦衣,出了欽差行轅,看似是哪家的公子少爺出來遊玩一般。

  曾毅去的地方,都是南京內最熱鬧的地方。

  最爲熱鬧的地方,往往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

  尤其是偷盜等事情,最容易發生,曾毅特意弄了個錢袋子掛在腰間,露出了一小截,十分的顯眼。

  可就算是如此,這一路走來,都多半個時辰了,錢袋子仍舊安然無恙的掛在腰間。

  是以,曾毅纔會有了剛纔的那句稱讚的。

  “有話就說,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曾毅正巧看到了司徒威臉上的一絲猶豫,道:“私下裏,咱們還是朋友,有什麼話,直說就成,沒什麼的。”

  尷尬的笑了笑,司徒威道:“您可曾聽過一些事情?”

  “什麼事?”

  曾毅心裏有些想法閃過,可是,卻又抓不住。

  “一旦有上官到來,下面的地方官員自然是要嚴加戒備的,上官到了以後,能看到的,只是好的,壞的,是什麼都看不到的。”

  “地方的大多數痞子等,也是能拐彎抹角的和官府搭上一些線的,也能提前知道些風聲,這個時候,自然都精明的很,不然,就是自找麻煩了。”

  曾毅楞了一下,卻也明白,司徒威說的沒錯,其實,這個情況,他早就該想到了,就是前世的一些檢查,不是還都要提前做準備的嗎?

  更何況是現如今,這個朝廷,欽差大臣來了,下面的地方官員自然是更加準備好了。

  只不過,之前,曾毅卻是沒有想到這點罷了。

  畢竟,深陷其中最難明悟了。

  “罷了,罷了。”

  曾毅也覺得有些掃興,把腰間的錢袋取下,塞進了袖子裏:“找個地方歇息會吧。”

  司徒威點頭,他也知道,剛纔的話,的確是有些掃了自家大人的興致,可是,曾毅問了,又不能不說。

  隨意在街邊找了個茶攤坐下,要了兩碗茶,曾毅和司徒威兩人一人一碗。

  茶上面飄着幾片茶葉,雖不是什麼好茶,可聞起來,也是有一股清香的。

  這茶攤,卻是正宗的茶攤,只是賣茶水,並不賣別的,畢竟,這是南京城內,到處都是小攤,一個茶攤,也就是趁着現如今的天氣,能引來幾個口渴的,若是在賣旁的東西,怕也不一定會有人買的。

  而且,茶攤老闆,是個鬍鬚發白了的老翁了,一個人,勉強能沏茶,若是在想做別的營生,卻是不行了的。

  “老先生,這茶攤的生意平日裏可好啊?”

  曾毅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剛纔坐下的時候,剛巧是有兩三個人在這離開,這茶水,一大碗,要一文錢的。

  這一文錢,足夠一個燒餅了。

  是以,普通人家,就算是口渴,也是忍着回家了的,也只有些有些許銀子,不在乎這一兩枚銅板的,纔會在這歇歇腳,順便,要一大碗茶水的。

  “還行吧。”

  老翁的年紀雖然不小了,可是,耳朵卻是一點也不聾,仍舊聽的清清楚楚。

  “反正這也沒什麼本錢。”

  老翁這話,卻是實話了,茶水,用一些茶葉熬了一大鍋的水,想來,這些燒茶的柴禾也是老翁自家人去砍的,是以,根本就是沒本錢的營生,自然不會賠了。

  且,看這老翁的模樣,穿着也不算是太清貧,想來,也是年紀大了,出來也算是有件事情做。

  “您這地方可是不錯的。”

  曾毅笑着,指了指茶攤兩旁,茶攤兩旁,是些賣燒餅等等的,而,這茶鋪,卻是位置中央,很不錯的地方了。

  “還湊合吧。”

  老翁點了點頭:“都是做小本生意的,也就沒人和老頭子我搶這位置了。”

  “那等天涼了呢?”

  曾毅有些好奇:“您這位置,就空了出去?等明年在找嗎?”

  街邊擺攤的這些個攤位,自然都是隨意的了,可是,卻也分好賴位置的。

  一般而言,都是誰佔據了哪裏的位置,就是哪裏的了。

  而且,大多數的攤位,其實,攤位後面的鋪子,就是自己家裏的了,只不過,都是習慣性的把東西搬出來賣。

  在街邊賣,總好過把東西擺進店裏,讓人進去看的效果了。

  是以,像是老翁這茶攤,後面沒有鋪子的位置,是不多的。

  這種位置,適合像是老翁這樣,沒什麼店鋪,又出來做些小本生意餬口的。

  而且,這個位置還是不錯的,若是等天涼了,不做了,來年的時候,這個位置指不定被旁人佔去做什麼了。

  雖說街邊就可以擺攤,可是,一個好的位置,總比牆角旮旯的位置要好很多的。

  “等冬天啊,到時候就賣燒餅。”

  老翁嘿嘿笑着,臉上略微帶着一絲的自豪:“原本,我這就是個燒餅攤,只不過,現如今,天氣有些熱了,家裏的孩子不樂意了,就擺個茶攤,等天涼了,在換回老本行就成了!”

  “夏天茶攤,冬天燒餅。”

  曾毅嘀咕了一句,不由得笑了出來,這還真是跟着季節走啊,夏天,天氣熱,在做燒餅的話,就太熱了,老翁的這大把年紀,的確是有些難以承受。

  而正巧,弄個茶攤出來,也算是乘涼了。

  不過,這也能夠變相的證明曾毅之前的猜測了,老翁的家境,不會太差了去,若是真的太差了,是絕對不會隨着季節來變化生意的。

  做生意的,都是講究個穩定,這樣,才能夠吸引住客人。

  雖說燒餅沒什麼可吸引的,可是,總會有些熟客,經常在這買,習慣了。

  “您這一天賣出去的茶錢,夠被人抽取的嗎?”

  曾毅臉上帶着一絲的好奇,旁邊的司徒威,眉宇微微動了一下,卻是知道,怕剛纔說那麼多話,其實,都是鋪墊,現在這句,纔是自家大人想問的。

  想要知道一個地方的治安如何,自然是從下面瞭解,才最容易瞭解到了。

  尤其是剛纔,曾毅的幾句話,也算是和老翁拉了拉關係,聊的也算是不錯,可以讓老翁沒有什麼戒備之心。

  “什麼抽取的?”

  老翁有些迷茫的看着曾毅,顯然,不明白曾毅的意思。

  “就是……。”

  曾毅四下看了看,把腦袋湊向了老翁,小聲道:“就是那些個地痞定期收取的所謂的各種銀子啊。”

  每個地方的地痞都是不一樣的,不過,大多數,都會給這些街邊擺攤的商戶強行收取一些錢財的。

  一般只要不多,商戶們也就都破財免災了,而官府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這些個地痞們的背後,總會有那麼一個有些關係的後臺的。

  “您問這做什麼?”

  老翁有些驚疑的看着曾毅,卻是沒懷疑什麼,只是有些不明白,這麼一個年級看起來不大的小少爺,怎麼會問這些。

  不過,這話剛問出來,老翁就有些想明白了,想來,是這小少爺偶然聽人說過這事,是以,有些好奇罷了。

  “湊合吧。”

  老翁嘆了口氣,有些無奈,也有些酸楚:“這些個地痞也都不傻,知道不往絕路上逼人,是以,每次,就這茶攤,也就收個十幾文錢。”

  “十幾文?”

  曾毅楞了一下,旋即,道:“這麼少?這些個地痞沒毛病吧?”

  曾毅這話,聽起來,有些莽撞,可是,在老翁看來,卻是更加肯定他心裏的看法了,這小少年,果然是哪家的少爺,十幾文錢,對於他們這些個小本生意的來說,不少了。

  甚至,對於老翁自己來說,這十幾文錢,是他一天甚至是兩天賺的了。

  “咱們這些個小本生意,一天甚至兩天,也就能賺十幾文了。”

  老翁苦笑,道:“他們也是看生意的,生意好的,就多要,咱這,算是少的了。”

  “官府就不管嗎?”

  曾毅仍舊十分奇怪的看着老翁,有些憤慨的道:“你們可以報官啊,讓官府抓了他們。”

  “報官又能如何?”

  老翁好笑的看着曾毅,心中,提起此事,卻是並沒什麼複雜的情緒可言,對此,已經是習慣了的:“官差來了,把他們抓走了,沒幾天,就又放了,到時候,他們變本加厲的禍害你,還不如不報。”

  “那就在報官啊。”

  曾毅眼中雖有黯然之色閃過,可是,嘴上,卻是不鬆口:“去了官府,總是要挨板子吧?不信打不怕他們。”

  “以前,倒是也有不服氣的,和他們鬧了起來,捱打後,報官了。”

  “可是,只要不出人命,打了,也就打了,這打,也就白捱了,那些個地痞被抓進官府裏,沒幾天,沒事人出來了,根本就不像是捱過板子,反倒是那和他們鬧起來的商販,又該被這些個地痞們折騰了。”

  “這些事情,老頭子我一大把年紀了,該入土的了,見的不少了,歷來都是如此,各地都是如此啊。”

  曾毅默認,臉上卻也有了一絲黯然。

  老翁說的沒錯,這些,不是一個地方的問題,甚至,不是一個朝代的問題,而是千百年的問題。

  後世,是法治社會了,可是,對於這些小打小鬧的,也還是沒什麼辦法。

  一來,這些人,利用了商販們的花錢消災心裏。

  二來,只要不出人命,就算是被抓了,他們犯的錯,也只夠關幾天的,然後,就又出來了。

  可是,那和他作對的商販,可是就要倒黴了,他的同夥們該無休止的騷擾對方了。

  其實,要杜絕這種事情,最好的辦法,還是從自我做起。

  若是所有的商販都地址了,都硬下心抵抗了,這種事情,也就不可能發生了。

  一個這種地痞流氓的組織,人能有多少?

  一個商販和他鬧,他能折騰你,可是,若是所有商販都和他鬧,他就沒力氣折騰你了。

  折騰的時間久了,他哪來的錢財支撐,總是該另尋出路了。

  可是,這種情況,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畢竟,人都有畏懼的心裏,對麻煩的畏懼,對一些邪惡的畏懼。

  可是,現如今嘛。

  曾毅卻是有些想法的。

  後世,法律上不能杜絕此,那是因爲要講究人權。

  可是,現如今,是大明朝,是天子當權,皇威浩蕩的朝代。

  只要用重刑,曾毅就不信了,杜絕不了這種事情的發生。

  倒不是曾毅閒的無聊,來做這種事情。

  而是在曾毅眼裏,商賈,也是大明朝的一部分,尤其是這些擺攤的小販,更是爲生計所迫。

  而且,那些個地痞,也是一些個不安定因素,若是能夠用重刑給杜絕了,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剛開始的時候,可能會要用一些地痞來立威,可是,時間長了,慢慢的形成了一種規則了。

  到時候,就沒人敢隨意做出這種逾越的事情來了。

  “結賬。”

  嘆了口氣,曾毅又喝了一口茶,把茶碗放下,然後衝司徒威說了一聲,就起身離開了茶鋪。

  “大人,天下皆是如此,您……。”

  付賬之後,司徒威緊緊跟在曾毅的身旁,說了半句話,後面的話,卻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不知道該怎麼勸解曾毅了。

  這種事情,司徒威知道的最爲清楚了,也知道,這種事情,根本就沒法杜絕的,總不能這種事情,你就砍了人的腦袋吧?

  若是那樣,怕是該要被人稱之爲暴政了。

  “是啊,天下皆是如此。”

  曾毅也有些無力,就算是想要改變這種狀態,所要遇到的阻力,絕對不小的。

  隱約間,曾毅甚至有些期待遠在北京城內的劉瑾趕緊鬧騰起來吧。

  劉瑾的鬧騰,是禍國殃民的,可是,同時,卻也是一個莫大的機會。

  劉瑾的鬧騰,讓大明朝迅速衰退,奸佞起,忠臣隱。

  若是能把握這個機會,定然能做出一些平日裏百官肯定反對的事情來,如,各種改革,等等。

  若是平日裏,這些改革,肯定會遭到巨大的阻力。

  因爲,滿朝的文官,其實也是一個集體,甚至,可以說,天下的文官,都是一個集體,文官集體。

  整個文官集體,其實,也是一個巨大的利益團體。

  一旦改革,肯定要觸動不少人的利益,甚至,一些武官、朝廷勳貴的利益,都是要被觸動的,若是平時,遭受的阻力,肯定是空前絕後的。

  就算是有皇帝的支持,也是不行的。

  可是,一旦劉瑾霍亂朝綱,到時候,滿朝文武,被貶的,被砍頭的,被流放的,多如牛毛。

  那個時候,人人自危,這些改革,倒是不會引起多大的牴觸了,歸根結底,可以說是其心理,已經麻痹了。

  只不過,有些事情,曾毅想好了,還是要劉瑾去做的,既然是惡人了,那,乾脆把惡人做到底。

  作惡的事情,劉瑾去做完。

  一應的計劃,在曾毅的腦海裏,其實早就有了一個模糊的輪廓了,剩下的,只是隨着時間的遷移,往這個輪廓裏添加一些實質性的、細節性的東西就成了。

  “京城的治安尚且如此,何況南京?”

  曾毅突然似乎想起了什麼,苦笑了起來,當初,他在京城還是代寫書信的時候,不是也遇到過這種事情嗎?

  想來,也是過了那個時候,竟然快要忘了這斷經歷了。

  京城,天子腳下,都是如此,更何況的別的地方了。

  或許,剛纔,曾毅這麼問,其實是抱着一種期望吧,畢竟,他目前對南京,還是很看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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