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次错认 作者:未知 (求收藏求推薦) 门窗皆闭的屋中,掠過一阵阴风,外面一片漆黑的夜裡,响起一声惨叫。 胡桂大只觉得全身的毛孔裡散发出一阵冷意,随后是一团热气,心脏狂跳数下,突然静止不动,他想,如果真有灵魂出窍這种事,大概就是這种感觉。 “三六哥!” 棺材裡沒有声音,胡桂大就在這一刹那生出难以言說的疑心,掀开被子,翻身而起,来不及找蜡烛,直接扑到棺材边,向裡面望去,可是太黑,什么也看不到,只好弯腰向裡面探身,伸手去摸。 手腕子被擒住的那一刻,胡桂大整個人都瘫了,耳朵裡轰的一声,脑子裡空白一片,過了一会才稍稍恢复神智,发现自己正奋力挣扎,耳边還有声音劝慰自己。 “嘿,是我,冷静点儿。” “三六哥?”胡桂大终于清醒了。 “嗯,怎么回事?” “刚才有阵风……外面有人叫喊。” 事实上,叫喊声還在,不再是惨叫,而是在唤人帮忙。 胡桂扬坐起,双手一撑跳出棺材,抓起地上的鞋子就向外跑去,“我一直都在,是吧?” “在,一直都在,我沒睡觉,从来沒看到你动過。” 胡桂扬心中稍安,一边穿鞋一边用肩膀撞门。 他们两個出来的比较晚,人群都跑到大门外了。 又有一名赵家义子遭遇伏击。 六郎胡桂强曾是赵瑛最欣赏的义子之一,武功与才智皆处上乘,唯有一点,太好胜,与别人有争执时寸步不让,非要对方认错不可。 在搞砸了一项重要任务之后,胡桂强失去了义父的重视,他不服气,最早离开赵宅自立门户,最早娶妻生子,向外界证明“绝子校尉”全是无稽之谈,最早经商,几年间赚了不少钱,观音寺胡同裡,除了赵宅,就数他家的宅院最大。 胡桂强很少参与兄弟们的任务,偶尔以商人的身份提供一些帮助,可是接连出事之后,他還是重返赵家,接受大哥、五哥指派的任务,负责监视一段胡同,沒有半句怨言。 可他几年沒做這种事了,身手大不如从前,刺客出现在身后的时候,他一点也沒察觉到。 后脑一击致命,后背上的四道爪痕则是标记,表明人是妖狐所杀。 胡桂强躺在自家大门口,离赵宅只有百余步,周围站着一圈人,他的妻儿還在家中后院,虽然听到声音,但是严守规矩,沒有出来,還不知道遇刺者是谁。 之前发出惨叫的是另一名义子,二十三郎胡桂宣,他来与六哥胡桂强交接,远远地发现不对劲,立刻加速跑来,還是沒能救到人,但是与刺客打了一個照面,交手一個回合,肩膀受伤。 “刺客用的不是双刀,双手是一对兽爪。”二十三郎胡桂宣捂着肩膀,悲愤至极,“刺客偷袭六哥,否则的话,以六哥的本事……” 胡桂宣突然闭嘴,惊讶地看着前方,众人的目光顺着看去,很快落在同一個人身上。 胡桂扬人刚到,气還沒喘匀,又被盯上了。 這回他沒有立刻胡說八道,而是走到尸体前看了一眼,“沒人追赶刺客嗎?” “刺客跑出不久,突然消失了,有人還在追。”胡桂宣冷淡地說,目光扫来扫去,寻找能做主的人,偏偏大哥、五哥都不在。 胡桂扬想說点什么,又觉得多余,转身离去,大声道:“我随时都在。” 等他走远,人群骚动起来,胡桂大還在原地,听不下去了,“不是三六哥,肯定不是,我能作证,他一直在前厅休息,睡在棺材裡,半步也沒出来過。” “他睡棺材裡?义父的棺材?”有人问。 胡桂大后悔說出這句话了,“這又怎样?三六哥负责搜寻义父的遗体,要在裡面找线索,重要的是他沒离开過,還是被我叫醒,一块出来的。” 有人向二十三郎胡桂宣问:“你看到刺客的脸了?” “沒有,他蒙面,只是……太像了,咱们兄弟相处這么多年,就算蒙面,也能认出大概来,之前二八弟不也认错了?” 人群沉默了一会,有人道:“一個人认错一次,還能另一個人再认错一次?” 胡桂大气愤地說:“你们沒听到我刚才說的嗎?三六哥根本沒离开……” “是他的身体沒离开,三九弟,你在厅裡有沒有发现奇怪的事情?” 胡桂大马上想那阵来历不明的阴风,但他摇摇头,“哪来的怪事,你到底想說什么?难道三六哥魂魄离身,半夜刺杀自家兄弟?” 沒人接话,全都你看我我看你。 胡桂大更加气愤,“咱们跟随义父多年,抓到的妖仙哪一個不是骗子?你们竟然相信魂魄离身這种事!” 众人有些羞惭,片刻之后還是有人說:“這事实在蹊跷,整條胡同都受到监视,什么人能瞒天過海,刺杀六哥?再說,义父只是证明他抓到的人不是妖仙,可沒证明整個人世间沒有鬼神。” 众人点头,胡桂大又急又气,再向远处望去,黑夜裡已经看不到三六哥的身影。 胡桂扬回赵宅的路上遇到骑马疾驰而過的五哥,胡桂猛正成为事实上的义子领袖,接连几天沒怎么休息,這时又不知要去哪裡,从三六弟身边经過时,大喊道:“回家去,别乱闯!” 在赵宅隔壁,大哥胡桂神正在上马,对几名兄弟說:“事已至此,不是咱们兄弟能处置得了的,必须上报……你们等我消息。” 胡桂神看到了黑暗中的三六弟,招招手,示意他過来,胡桂扬沒动,反而向赵宅裡面走去。 胡桂神无奈地摇摇头,独自骑马离去。 赵宅悄无声息,裡面的人不是出去查看情况,就是躲藏起来。 胡桂扬坐在厅前的台阶上,所思所想并非眼前的危机,而是多年前的往事,那时他们刚到京城,对什么都觉得新鲜,淘得像一群下山的猴子,义父很严厉,干娘则总是袒护他们,从称呼上就有区别,“义父”比较正式,“干娘”比较亲切。 奇怪的是,干娘信佛,而且十分虔诚,在后院建了一座佛堂,香灯昼夜不灭,经常出钱出物斋僧修寺,有几名义子深受干娘影响,当着义父的面不敢表现出来,私下裡其实深信报应循环。 胡桂扬站起身,独自来到后院的小佛堂裡,干娘過世已久,佛堂依然一尘不染,佛像、蒲团俱在,只是灯不再点亮。 站在门口,黑暗中他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但是在想象中他知道东西在什么位置,他沒受到干娘的影响,却经常跑這裡玩,向干娘要钱要食物,甚至偷走過一尊小金佛,结果发现那是铜像,内部中空,根本不值钱。 再大一些以后,胡桂扬老实多了,只是管不住一张嘴,时不时冒出怪话,不讨人喜歡。 “三六哥。”胡桂大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轻轻唤了一声。 “如果干娘還在,遇见這种事情她会怎么說?” 胡桂大微微愣了一下,“干娘心最善,看谁都不是坏人……我敢保证,她若在,绝不会指责咱们兄弟中的任何一人是妖狐,她会一直诵经拜佛,等义父查出真相。” “是不是挺奇怪?” “什么奇怪?” “干娘如此虔诚的信徒,却与义父相安无事,甚至相亲相爱,直到干娘去世之后,义父才敢买几個丫环,說是要纵情酒色,其实从来就不懂什么叫‘纵情’。” “三六哥,跟我走吧。” 胡桂扬转過身,发现三九弟胡桂大已经将包袱都打好了,挎在肩上,一脸的严肃。 “无处可逃。”胡桂扬笑着說,“你還不如拿出点银子,咱们去本司院胡同风流快活去,领略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纵情’。” “总得试一下,不能让敌人就這么得逞。”胡桂大一点笑容也沒有,“趁着我還沒决定投靠谁,你就听我一句吧,把你送走之后,我就要做出選擇了,到时候可沒精力再管闲事。” 胡桂扬沒问三九弟要选谁,“好吧,天亮之后我要先回趟家。” “嗯,也好,或许能掩人耳目。你自己回家,准备好东西,别出门,下午我会去找你,說走就走。” 看到三九弟一本正经地做出安排,胡桂扬又笑了,“回想小时候,你一认真,就是要做坏事。” 胡桂大绷了一会,也笑了,“我参与的所有坏事都少不了你,而且你都是主谋。” “這回我不是主谋啦。”胡桂扬接過包袱,裡面是他的衣物,刚拿来沒多久,又要送回去。 “刺客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已经露出马脚,大哥、五哥很快就会反击,一有消息我就会想办法通知你,到时候你還可以回来。” “只要离开,我就不会再回来。”胡桂扬抬头望了一眼,“逍遥自在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自在去吧,我可要往上走,越高越好,有一天,或许我也能……像义父一样……” “哈哈,我觉得你能当都督,比袁彬的官位還高。” 天亮不久,胡桂扬挎着包袱离开赵宅,兄弟们仍与他打招呼,胡同裡的邻居却有点恐慌,一见他就躲,只有孙龙例外,非要拉他进自家坐会儿。 胡桂扬婉拒了,直接回史家胡同二郎庙附近的家。 大门竟然沒有锁,虚掩着,一推就开。 已经沒什么事能让胡桂扬惊讶了,何况又是自己家,迈步进院,只见蒋二皮、郑三浑正在打扫院子,一看到他进来,同时露出谄笑,“胡大人,這可是你的不对,娶亲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們一声?” 从耳房裡走出一名瘸腿少年,眼睛一大一小,歪头盯着胡桂扬,“你以后敢对三姐不好,我把你的狗窝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