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无用之狗 作者:未知 (求收藏求推薦) 胡桂扬走出前厅,夕阳余光中,看到一只小活物正在院子裡刨土,“何五疯子,怎么把狗放进来了?” 何五疯子从一间厢房裡探头出来,他正在挨间屋子观测大小,“咦,白吃白喝就算了,竟然還跟进家门了,這是一條赖皮狗,我把它扔出去。” 何五疯子连蹦带跳,几步到了黄狗面前,弯腰拎起,却沒有走向大门口,“快来瞧,狗子挖出宝藏了。胡桂扬,這座宅子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千万不能让别人抢走。” 胡桂扬走過来,惊讶地看到黄狗竟然挖出一個几尺深的坑,“這是什么狗?属耗子的,這么能挖洞?” 何五疯子将黄狗扔到一边,跳进坑裡,抓住什么东西,用力一拉,拽出一根细长的木牌来,不由得大失所望,“原来不是宝藏。” 黄狗跑来,冲着木牌又是蹦又是跳,急迫地连声吼叫,好像那是一块它收藏已久的骨头。 何五疯子举着木牌逗狗,哈哈大笑。 “给我瞧瞧。”胡桂扬伸出手。 “我先看到的。”何五疯子不给。 “你是仆人,看到的、听到的、拿到的任何东西都属于我。” 何五疯子用一只眼睛瞪着胡桂扬,慢慢将木牌递過来,“姐姐不会一直保护你,等着……” 胡桂扬一把夺過木牌,“你姐姐是老虎嗎?你這么怕她。” 借着最后一线余光,胡桂扬仔细察看木牌,木质红得发黑,拿在手裡沉甸甸的,显然有些年头了,埋进地下的時間却不长,泥土一擦就掉,上面刻着一圈古怪的花纹,中间是一個古朴的字迹,倒是不难辨认,应该是一個“火”字。 “什么玩意儿?”胡桂扬不喜歡這东西。 在他脚边,小黄狗一次次跳跃,想要回木牌,在他对面,何五疯子那颗正常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凶光闪烁,双拳紧握,身子微微倾斜,像一头盯住猎物正要发起进攻的野兽。 胡桂扬吓了一跳,真打起来,他可不是对手,于是将木牌還回去,“给你,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何五疯子接過木牌,看都沒看,直接扔到一边,小黄狗一跃而起,半空中咬住木牌,高兴地跑开了。 “永、远、不、准、說、我、姐姐、的、坏、话。”何五疯子一字一顿地发出警告。 “好,我以后不提她,甚至永、远、不、跟、她、說、一、句、话。” 何五疯子点点头,神情稍稍缓和,“奇怪,你這人不算太差,为什么我总想揍你呢?” “很多人都有這种想法。”胡桂扬笑着,从袖子裡拿出一块银子,“该吃晚饭了,去买酒买肉吧,這回不用赊账。” “這才算是‘主人’。”何五疯子接住银子,立刻换上笑脸,“還来一席?” “不要,四样菜、一壶酒,足矣。” “小气。”何五疯子扭身就走。 “還有一件事。”胡桂扬指着黄狗刨出的坑,“以后埋东西,最好深一点。” “嗯?”何五疯子一脸的莫名其妙。 胡桂扬也不解释,走回前厅。 火字木牌十有八九是火神教的物件,何百万想办法偷偷埋在赵宅,不知涂了什么东西,引诱黄狗刨出来,增加一点神秘,估计狗若是不上钩,這個任务就会落在何五疯子身上。 对這点小伎俩,胡桂扬不放在心上,到前厅点起油灯,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对半开的棺材說:“义父,你是不是后悔当初救下我們呢?虽然保住了子孙根,我們可沒保住兄弟情谊,你才去世半個月,已经沒有人在意你的遗体在哪了。” 胡桂扬笑了两声,“我总觉得好像有人躲在暗处开我的玩笑,不会是你吧,义父?我小时候沒少淘气,你是要处罚我嗎?” 胡桂扬自言自语,连他也觉得不正常,可就是停不下来,說了许多话,忽然看到门外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小黄狗叼着木牌站在门边,双眼微微闪光,想进屋,又有点胆怯。 胡桂扬招手,“過来。” 小黄狗不知是看懂了手势,還是听懂了人话,摇着尾巴跑进来,到了胡桂扬面前,松口放下木牌,抬头吐舌,一副急于讨好的样子。 “你是遭到了抛弃,還是自己走失了?瞧你的模样,既不威猛,又不漂亮,大概是被抛弃的,你是一條‘无用’的狗,对不对?” 小黄狗似乎在咧嘴笑。 “你可以留下,但是只能吃剩饭剩菜,虽然‘无用’,来了陌生人,总能叫几声吧?” “汪。”小黄狗竟然真的叫了一声。 “不错不错,好一條聪明的‘无用’狗,给你起個名字吧……你吃了我的饼,就叫大饼,记住了嗎?大饼就是你,大饼。” “汪。” 胡桂扬正在逗狗,何五疯子带着酒肉回来了,一大块肘子、一整只烧鹅、一长串烤鹌鹑、一长條麻辣兔,双手都被占用,右胳膊上挂着一只茶馆用的长嘴铜壶,“四個菜,一壶酒,应该差不多了。咦,狗子還在,来,吃我一脚……” “它叫大饼,以后就留下看家了。” “大饼?”何五疯子看着才一尺多长的黄狗,大笑起来,“烂狗,烂名字,倒是挺配。” 何五疯子沒有踢狗,将酒肉放在桌上,“来帮下忙,這壶酒可挺沉。” “你哪买来的這些东西?”胡桂扬很意外,观音寺胡同住房居多,店铺沒有几家,只卖些简单的吃食,并无烧鹅這一类的菜品。 “呵呵,我就知道晚上沒吃的,所以趁你不在的时候,去胡同口的茶馆,让掌柜去别处买点东西。掌柜人很好,听說是你家,愿意赊账。对了,你那点银子不够啊。” “你猜到我要四個菜一壶酒?” “那倒沒有,還有几样菜,我替你赏给茶馆掌柜了,他让我感谢你呢。” 有這样的仆人,家财用不了多久就得被败光,可是已经买来,胡桂扬不会拒绝,而且一闻到香味,他的馋虫也被钩起来了,亲自跑到后厨,翻出杯碗筷碟,回前厅盛装食物,不分主仆,与何五疯子开怀大吃。 名叫“大饼”的黄狗一点不见外,将自己当成了家中的一分子,围着桌子转圈,时不时蹦起来,想看看桌上都摆着什么。 菜太多了,连着大块肉的骨头被随手扔到地上,大饼吃得很快乐,肚子胀成了圆球。 胡桂扬沒吃太多,先去将院门关好,然后回客房休息,睡得迷迷糊糊,隐约還能听到何五疯子诡异的笑声和大饼的狂吠。 真实的人世美好,但是复杂,终归不如梦中简单,胡桂扬迫不及待地睡去,却沒有如愿做梦。 次日一早,胡桂扬一出房门就看到黄狗在院子裡乱蹿,嘴裡仍然叼着那块木牌。 “大饼。”胡桂扬只叫了一声,黄狗立刻飞奔而至。 胡桂扬夺過木牌,仔仔细细地又查看一遍,還是沒瞧出特别之处,于是還给大饼,“何百万想故弄玄虚,就让他玩下去吧。” 今天他要见好几位重要人物,却一点也不着急,也不叫何五疯子,自己带些银两,去胡同口的茶馆坐了一会,与刘四掌柜闲聊,顺便把账结了,吃了一碗茶泡饭,這才不紧不慢地出门。 东厂和锦衣卫比较近一些,胡桂扬却雇车先去最远的西厂。 汪直果然在等,甚至亲自走出正堂,站在台阶上欢迎胡桂扬的到来。 “我现在不能加入西厂。”胡桂扬站在台阶下說话。 “为什么?”汪直的笑容有些僵硬,“有人许给你更高的职位了?” “沒有,所谓无功不受禄,我现在只想查清妖狐的真相,虽然现在不加入西厂,但是希望厂公能允许我动用西厂的校尉。” 汪直冷脸盯着胡桂扬,好一会脸上才慢慢露出笑容,“好,我会指派一名亲信协助你查案,他能调动西厂爪牙,直接领受你的命令。” “這样再好不過。” “等我挑挑人,明天派去见你。” “多谢厂公,有西厂的协助,查案必将势如破竹。” “真相,我只要真相。” “定如厂公所愿。” 胡桂扬出了西厂,乘车绕路前往东厂。 东厂提督太监名叫尚铭,任职已久,年纪比汪直大得多,沒有亲自接见胡桂扬,声称自己在宫中办事,派一名千户代为接待。 千户非常理解胡桂扬的選擇,不等对方提出要求,主动表示东厂愿意协助查案,同样会挑一個人给胡桂扬当帮手。 事情顺利,胡桂扬将近傍晚时才去前军都督府,一报出名字就被带至后堂。 袁彬很失望,“你這样做,实际上是在帮助东西两厂,无论如何,他们都会证明妖狐为妖,顺便将功劳据为己有,到时候,满朝文武将面临一次惨败,你也得不到好处。” “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想要查清妖狐案,就必须集中力量,希望袁大人也能指派一人协助我。” 袁彬沉默良久,最后指着身边的随从說:“他叫袁茂,是我最信任的人,从今天开始,他会留在你身边协助查案,直到找出真相。既然你已做出决定,我不勉强,只盼你勿忘初心,记住:你的义父赵瑛,至死不信鬼神。” 胡桂扬郑重地点头,一边的袁茂却是目瞪口呆,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厌恶這名年青人,现在居然要给他当下属,即使只是暂时,他也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