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魚與人生
鎮子南邊盡頭，是一片低矮的密林，葉子映着淡光，但唐尼並沒有躲進林中，而是一個飛躍，躍上一間關了燈的平頂房子。房頂離地有七米多。卓離如騰雲駕霧，眼前景物一花，便立在房頂上，心頭的震撼難以筆墨形容。“人的度不可能那麼快，而且跳得那麼高，你是怪物嗎？”
卓離聽了氣結，嚷道：“什麼叫普通人的覺悟？難道我就不能修煉到七段亞靈波嗎？”
所謂“段”，是劃分亞靈波各個層次的術語。任何有志於投身子彈革命的人，總是一段一段的往上修煉自身，它是所有戰鬥力流派的根源。
魔槍協會以子彈的複雜性或破壞力，將各式子彈劃分爲a、s、b、c四個等級。而神介彈，即原材料是固定的，製造不同等級的子彈，完全是源於制彈師運用亞靈波能力的高低。亞靈波的段數修煉得越高，便能更大地開神介彈的力量。
以一、二段亞靈製造的子彈，屬於c級，民間將其簡化爲以三四五段亞靈波製造的子彈，屬於b級，可簡化爲b1、b2、b3級。
以六七**段亞靈波製造的子彈，屬於s級，自然也被簡化成s1、s2、s3、s4級。
十段或以上亞靈波製造的子彈，是被魔槍協會嚴格控制的a級子彈。
唐尼說自己擁有七段亞靈波，也就是能製造c1至s2的一系列彈藥了。此時的他，仔細打量形似蠶蟲的可愛的卓離，失笑道：“你一輩子也不可能修煉到七段。”
卓離生氣道：“我才十六歲，只要努力，有什麼不可能的？”
“只要努力就有可能？”唐尼身上多了一股肅然，並不像在取笑，“要是每個人都這般想，‘我要成爲七段高手’。那麼這個世界不就大亂了？”這高大的男人，傲然遙指東面那浩瀚無邊的漆黑海洋，大聲道：“一條翻車魚能產出3、4億個卵，但成長起來的只有十幾條！若每個卵都跟你這般想法，整個海洋早崩潰了！”
卓離眼珠瞪得圓圓的，失聲道：“這算什麼**喻？”
“普通的男人就該痛痛快快的平庸下去，不要爲這脆弱的世界增添負擔。年輕人，你的人生應該是這樣的。前半輩子做巡警，每天在一成不變的沙灘上行走，讓海浪衝刷你留下的腳印與歲月，遊客他們總是快樂的望向大海，而你只能生悶氣和呆。後來遇上一個尋常的**，很快結婚生子，你辭去警察的工作，開了間貝殼精品店，偶爾還兼職做導遊，每天在說同一個笑話，不要緊，因爲每天的遊客都不同。到了人生的盡頭，你會安詳的躺在鋪着白色花瓣的牀上，撫摸身邊的孩子說爺爺去了。最後，墓園多了一塊新碑，上頭刻着一個平凡而快樂的老頭子畫像。”
卓離鼻尖冒汗，勉強動了動嘴角，讓自己的臉不至於像椰子殼般僵硬。他看着唐尼的抒情劇，又看了左方白光漸濃，人聲漸高的住宅區，終於按捺不住，喝道：“誰叫你規劃我的人生？難道我就不能是其中一個成功育的卵嗎？”
唐尼毫無表情，冷冷道：“有一個強大的槍手做你父親與老師，你學到了什麼？還不承認自己是一顆沉入淤泥中的魚卵？”
大一小的兩人，目光激烈對碰。卓離沒打算解釋，那位槍手是父親，但從不是老師，同時又想到，‘老爸還沒出手，這唐尼能瞭解多少？’
“快看，那裏有人，大家來啊。”下方的街道上遠遠傳來叫喊，有幾個警察，更多的是操着木棍的鎮民，一窩蜂的往這頭跑來。在椰子鎮平整劃一的建築風格下，躲房頂算是最笨的方法了。
唐尼似乎不介意被現，聳肩道：“翻車魚的卵子，要出了。”
卓離冷笑道：“還躲嗎？就像一隻無頭蒼蠅，直至被趕到困境爲止？”
唐尼閃過怪異的一笑，幽聲道：“對哦，任何人看見我落荒而逃，都會認定我是一隻到處躲的蒼蠅吧……”
絲顫抖，觸動了卓離，他想起剛纔在廣場的一幕。唐尼所的是b1級火幕彈，屬於蜃系幻相型，沒有任何殺傷力。遊客們受驚不奇怪，但連警察與**夫警長也失去反應，被唐尼輕易逃脫，最大原因怕是好心的卓離大呼那是赤炎彈。
卓離稍作回想，在棕櫚樹林中，這唐尼自言自語的說還有蠶絲彈與赤炎彈，如此看來，完全是爲了迷惑卓離，好能借卓離的口，騙倒所有警察。
‘好重的心機，此人肌肉達，頭腦居然這麼慎密，在廣場上一進一退，顯然在他的計劃之中。他究竟想幹什麼呢？’卓離思量着，又想起火幕之中，父親卓別林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老爸，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會好好盯着這傢伙。”
卓離口中無趣的篝火晚會，少有的熱鬧起來。主要是遊客們得知有個強悍的罪犯在鎮中流竄，都不敢呆在旅店了，集中在大廣場內可做照應。鎮民爲了維護本鎮，也是義不容辭，拿槍舉棒，與警察們圍剿逃犯。
只是罪犯與人質消失無蹤，也許是躲進了山林。鎮民擔心卓離安全，在東奔西跑。卓別林，這位父親坐在家中的榻上，靜靜沉思。**夫在椰林大道上指揮警察。佩奇在旅遊區的盡頭，透過冷漠的面具在觀看混亂的局面。被冷落的珊瑚礁上，多了一條女子的身影。
而鎮長辦公廳內，東牆的大洞剛剛用兩塊褚色長木板蓋住。大吊燈的柔白光芒，讓羅伯鎮長的影子苗條了。他耳邊還聽到外頭廣場的嘈雜聲，只好來回走動，讓硬底皮鞋的踏聲減輕些焦慮。
警衛大步走進來，他捧着個小盒子來到鎮長前。羅伯鎮長接過盒子，打開並取出一柄長鑰匙，嘴裏道：“你馬上通知法庭長與各區區長，說要舉行緊急公民會議。”
警衛應了句是，又憂心道：“其他警衛跟警察一起追捕罪犯了，至少得留下我保護鎮長你吧。”羅伯鎮長的紅鬍子快翹起來，不滿道：“本鎮長何需保護？那唐尼不過是轉移注意力，我跟他素不相識，何況他纔剛剛鬧了事，已經引致全鎮動員，他再蠢也不敢回來。”
警衛想了想也是，唐尼恐怕被逼進山中了，於是行了禮，匆匆奔出。
鎮長也要動身，忽然耳朵一靜，外頭的嘈雜聲消失了，但靜了不到一秒，卻爆更大的叫喊，“看啊，那是什麼？”“人，是兩個人。”“他們在飛……”
鎮長的紅鬍子猛地一跳，本能感到危險般往東牆望去。
砰！木板斷飛，其中一截呼嘯着砸落在鎮長腳下，木屑驚慌跳動。羅伯鎮長處理公務以來，第一次覺得頭痛欲裂。
卓離第二次站在洞口，深深一嘆，道：“實在想不到。我說紅鬍子鎮長，你究竟……跟他有什麼仇恨啊。”唐尼一腳踏進辦公廳，咧嘴笑道：“嘿嘿，鎮長。”
羅伯鎮長漲紅臉，叫道：“你是瘋子嗎？不用五分鐘，這裏就會被包圍，你根本跑不掉。”唐尼道：“五分鐘，足夠了。”
羅伯氣得抖，道：“連性命都不顧了嗎？那之前何必故弄玄虛，不如直接殺進來。”
唐尼哈哈道：“誤會了，鎮長。你以爲我想殺人嗎？千里迢迢從辛德爾逃命到此，不過是希望鎮長你幫我個小忙。”
卓離納悶的插話道：“千萬別相信他說的小忙。”
唐尼嘿笑，又道：“若我之前不來一次突襲，那接近鎮長太難了。畢竟有些麻煩鬼在你身邊。”
鎮長明白了，驚道：“你！一個人也能使用調虎離山的計謀？”
唐尼盯着鎮長的鑰匙，道：“何況不來點動靜，你也不需要做演講，取出鐘樓的鑰匙。我可沒時間等待呀……”
滑溜的青色石板返照着水色的冷光，慌亂的遊客涌動着撤出廣場，人影晃動間又遮斷了周邊街燈的光柱，地面顯出斷斷續續，又大小不一的光斑，像一幅破碎的怪畫。
人羣中有兩人退到廣場一邊就站住了，一個戴黑色草帽，一個戴白色草帽。
黑帽子克託呼吸沉重，冷聲道：“他又殺進鎮長家？難不成鎮長就是唐尼要找的人。”
白帽子巴奇笑眯眯的道：“這裏的鎮長羅伯，是個連爵位也沒有的小貴族，跟什麼暴君完全不沾邊。”
“真是窩囊，巴奇。”黑帽子克託道：“唐尼・貝利打了強心劑般，他從辛德爾逃出來時，明明只剩半條人命的，何況加上逃亡二十天？我猜他是外強中乾，不如我倆合力……”
“閉嘴。”白帽子巴奇收斂笑容，低聲道：“我倆的目標是什麼？不是唐尼，是他的‘箱子’，如今箱子下落不明，對唐尼，只能活捉不可擊殺。何況那個可惡的佩奇・加拉赫也來了，他的五千士兵守在十公里外的要道，隨時封鎖這個鎮。”
克託無話可說，只好使勁扯了把下巴的黑胡，隨後眯着眼睛道：“一說就到，老遠就聞到他的體臭，戴了面具也掩蓋不了。”巴奇附和而笑。
東牆前的佩奇不知道某一角落有人在說他壞話，在一衆束手無策的警察之外，如同個旁觀者般注視着有趣的一幕。
而此刻的卓離，正經歷一次重大的人生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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