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錦雞
辛德爾與卡布斯兩大城市之間貨運物流，目前最便捷的是走水路。辛德爾的商船從烏蘭巴江東下，轉入摩羅市，通過大運河或單軌磁車，將商品送入卡布斯。
所以布萊頓森林總是處於爭議中。野心勃勃的大商人，恨不得將它踏平，好建設全新的交通運輸線。得益於水路的商人，例如他們締造了摩羅市的繁榮，當然對布萊頓森林優越的地理位置讚賞有加了。
森林的一號峯與二號峯之間，是一條狹長的山谷，住的是世代均是伐木工或礦工的一些人，原本只有幾個小村落，如今展壯大近三萬人，依山而建的屋宇密集橫列，儼然成了一個小小的布萊頓鎮。他們是森林的原居民，作風彪悍，自有一套生存規矩，外人也不敢幹涉。拉姆塞爲的獵團管理着這個全是族人的無名小鎮，無疑是布萊頓森林的實際操控者。
卓離早從吉塔船長口中聽過一些布萊頓的現狀，但沒料這巨大森林的內部，如未曾開的原始地帶，山林重疊，密影深濃，一拐進去便分不清方向了。
眼下只有青苔斑斑的古樹，虯結凸起的樹根，還有多年不曾有人觸碰過的怪花，褐色的花瓣微微顫動。儘管是下午兩點鐘，但參天古樹遮蔽了天空，偶爾從樹縫中透過幾根斜射的光柱。細小的塵土在亮黃色的光柱中如生物般緩緩浮動。陰暗處，寒意若有如無，似有一雙雙巨大得不尋常的眼睛看過來。
卓離打了個冷顫，揉揉肩膀，纔對前面的穆西亞道：“我倆該不會是迷路了吧？你不是看過地圖嗎？”
穆西亞皺眉道：“那地圖不詳細，我只能記得大概。”
“那是什麼地圖？”
“阿拉德州全州地圖，布萊頓也算是一個景點。”
卓離長嘆一聲，道：“全州地圖嗎？要是我沒記錯，上面的布萊頓森林只是兩個山峯符號而已。”
穆西亞卻不以爲然，道：“已經足夠了。”他鼻子動了幾下，似乎能聞到什麼重要信息，很快一指右邊，道：“走這邊，應該很快就能到達一號峯。”
卓離將信將疑，只好快步跟上了。又過了半個小時，腳下的枯葉劈啪作響，卓離撥開頭頂樹枝，一擡眼，雜亂無章的密林突然開闊，前方的樹林平整清幽，隱約傳來鳥類瞅瞅的鳴叫。一條小溪從高處蜿蜒而下，水質清澈，滑過一塊塊的青石而皺起泛光的水紋。
樹林的右上方有一大束陽光投入，光斑耀眼，樹葉在輕微的林風中閃着細碎的光，點點反射在小溪水面上。好幾條黑邊青色的小魚在漣漪中心一抖遊過，似被來人驚着了。
卓離深深吸了口氣，心胸一陣舒適，笑道：“厲害啊，你能靠鼻子聞到方向？”
穆西亞揉了揉鼻子，道：“是水汽。找水源是南岸人與生俱來的本領。”他也放鬆心情，抱着長劍，靠着一棵大樹幹坐下來。在這種地形複雜的山區，總是能讓逃亡的人有安全感。“只要我倆沿着小溪往上走，上了一號峯的半山腰，看準山谷公路方向就行了。”
“但山谷的公路通道這麼重要，是穿過森林的關隘。巴維亞家肯定會派人早早把守住的。”卓離自言自語，但精神實在疲累，也坐在溪邊洗了把臉，暫停了惱人的思緒。
過了一會兒，穆西亞伸了個懶腰，道：“肚子空空真難受。”
卓離被他一提醒，也覺得胃部傳來幾聲悲壯的吶喊聲，便立了起來，盯了林間樹枝看了一會兒，不滿的道：“剛纔還聽到鳥叫聲，怎麼現在連麻雀都沒一隻了？”
穆西亞唉聲嘆氣了，道：“你打算抓麻雀喫？它們那些小腿，塞牙縫都不夠。剔牙又太早了點。”
“要不，你真打算喫石頭？”
“這是森林，應該會有山雞之類的。”
卓離還沒出聲，耳邊聽到一陣輕微的颯颯聲，似有小動物在附近。兩人側臉看了過去，只見一百米外的一個褐葉灌木叢中，跳出一隻五彩斑斕的錦雞。
錦雞又長又彎的尾巴，一般是紅黑紫色彩混雜的，但這隻錦雞的長尾，全是紅色的，羽毛順滑，光澤瑩亮。
穆西亞喫驚，想了想道：“這是森林，應該會有寶藏之類的。”
顯然，不會有寶藏跳出來。
卓離擺了擺手，低聲道：“別玩了。它在呼喚着我倆。”
兩人輕盈無聲，在樹影下一閃而過，從兩側包抄灌木叢。
紅尾錦雞咯咯叫兩聲，張開翅膀撲打幾下，半飛半跳的上了四米高的一根綠桐樹橫枝上。
穆西亞一咬牙，也貼着樹幹躍上，身手靈活如猿猴，一伸手抓向紅尾錦雞的脖子。
但錦雞也不見慌張，再次拍打翅膀，往樹下撲騰飛去了。
嗖！卓離橫身掠過，槍口定住。一顆蛛絲彈空中成網，鎖定錦雞的落地地點。
誰知啪啪幾聲，那錦雞空中換了軌跡，朝更高的樹枝飛去。
霎時劍光環閃，林影一淡，一道長虹隨着人影劃過，穆西亞神情肅穆，飛落在小溪邊，劍尖上的紅羽與鮮血，點點滴落。
卓離看一眼摔在地上的紅尾錦雞，喫驚道：“不過是一隻雞，有必要用這麼重的劍嗎？”
“任何流着鮮血的生物，在我眼中的都是平等的。”穆西亞回頭，肅然道：“該殺的，還是得殺。”接着，他用溪水抹過長劍，從靴子處拔出一把虎紋折刀，道：“烤山雞是南岸人與生俱來的本領，你有口福了。”
卓離只好點了點頭，但還是說了一句。“那叫錦雞，不是山雞，品種差很遠的。”
穆西亞對生物分類並不感興趣，反正扒光了毛，誰還分得出品種？嘴裏模糊的答應一句，撿過那隻錦雞，在溪邊開始利索地拔毛。
而卓離拖來一塊圓溜溜的石頭，擺在較爲平整的地方，又在彈匣子裏摸索了一陣子，將一枚火鐮彈裝上，槍口壓低，貼着石頭頂端。
咚一聲，火鐮彈裹着整個石頭燃燒，火焰紅黃不定，熊熊而起。
卓離又射擊一枚單式荊棘彈，長達一米的黑刺橫空而出。他再用鋒利的短劍將其斬成兩段。
正好穆西亞也將錦雞清理乾淨了，便接過黑刺，各插錦雞的一半，在火鐮彈上烤了起來。
卓離見溪水下游流淌着一片紅色，還夾雜着大堆雞毛，而錦雞火紅色的尾羽還擺放在溪邊，便撿了過來，鋪開成扇形放在一塊石頭上，暫且當作坐墊了。
吱吱！過了一陣子，油光在烤雞上流淌，濃香撲鼻而來。
穆西亞轉動手上的黑刺，目光專注，如在進行一項高難度的工作，他嘴裏道：“油已經逼出來了，你有調味的食料嗎？”
“啊？我倒是有兩顆胡椒彈，能用上嗎？”
穆西亞緩緩點頭。
卓離喫驚，只好將彈藥裝上，左手成喇叭狀，握着槍口。輕微的噗一聲，他左手噴出一片淡紅色的“霧氣”，鼻子不禁大癢，只好別過臉，連打幾個噴嚏。
穆西亞將兩半的烤雞迅在“紅霧”中晃了晃，又繼續在火上烤，滿意道：“這應該是我少有的傑作，你得好好品嚐。”
卓離反而有點猶豫了，忽然心絃一顫，嗅到除了烤雞的香味，還有一絲危險的氣息。“穆西亞，你聽到嗎？好像什麼怪聲。”
穆西亞的心思全在烤雞上，道：“不會是巴維亞的人，若基弗單人匹馬來，抓不住我倆，若是組織一隊人馬，又不會那麼快趕到。”
“可能是老虎之類的猛獸。”卓離目光轉爲銳利，道：“我倆得準備好了。”須知道與獸中之王搏鬥，可不是一件輕鬆事。
“一隻烤雞，夠兩人吃了。老虎就算了吧，剝皮太麻煩了。”
卓離瞪目，心想穆西亞的思維角度真與衆不同。
突然，一股強大亞靈波形成的威壓，洶涌而來。卓離與穆西亞背脊一緊，同時擡起頭來。
來的是人。百米外的雜樹一片亂響，高高的樹冠接連傾斜，紛紛往兩側倒下。兵器揮舞形成的破風聲，流水般毫無阻礙，樹木如新鮮的蔬菜般，隨意被來人砍倒，連停頓的時間也沒有。
光芒如球，轉動的鋒刃劃過銀白色的光痕，一個粗壯如狗熊的男人，用他手上的巨斧在密林中斬成一條灰色的直路，闖入卓離與穆西亞所在的林子，人未到，聲已咆哮。
“誰？敢在我地盤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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