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深謀
冰蜈蚣被利劍般的“荊棘王冠”頂在半空,只能尾扭動,百足齊劃,透明的長身在月色中閃動着瑰麗而詭異的瑩光。
它猛然如陀螺轉身,林中旋風大作。卓離手腕一痛,連短劍也沒來得及拔出,人便拋飛二十米外,勉強一個翻身,背撞一根巨木滑落地上,心叫真糟糕,大熊貓似乎將怨氣全衝向我了。
荒神木熊缺了左臂,只是揚起右爪,對月咆哮,但它並沒攻擊卓離,而是身子一縮,手腳相抱,又如一根粗二十圍的大木頭,倒地打滾,一直衝出原始森林。
森林至公路之間儼然多了一道鋪滿橫木的大路,裂開的巨木陷入泥中,斷枝如枯骨般在山風中哆嗦。
在木熊打滾的一刻,冰蜈蚣也被原地拋了下來。它砸落地上,已經斷了十多對長足,不過斷位處響起一片結霜的勒勒聲,冰足又探了出來。這冰體怪物,又開始仰頭擺尾了。
卓離盯着旁邊的“新路”,心有餘悸,忙抓起那把巨斧,拖回拉姆塞身旁,並叫道:“你死了嗎?”
“你才死了!”砸在斷樹上的拉姆塞睜目,很快翻身跳起,他一手接過巨斧,另一手擦了嘴角血跡,道:“這麼好的機會,爲什麼它不踩扁我?是你做了手腳嗎?”
卓離聽到布萊頓公路的隆隆雷響,納悶的道:“它突然狂了,與我無關。”
遠方的煙塵沿着公路往回一團團的升起,也就是朝雙峯山谷的方向去了。拉姆塞道:“它要穿過山谷?難道是向我族人報仇嗎?”
“它要報仇也該先踩死你吧,現在心急到這個地步。”卓離隱約感到不妥,道:“更似在拼命尋找什麼。”
拉姆塞揚起眉頭,咬牙道:“手臂!它要搶回它的手臂!”
卓離頓時記起,在烏蘭巴江上遇着的川神骷髏鰍,那隻以骨骸爲體的怪物,的確也有保持身體完整的本能。
冰蜈蚣揚尾轉身,兩人見此,急忙躍上它頭頂。
白色列車沿着木熊新開的道路飛馳,很快回到公路上。
公路早被踐踏得破爛不堪,滿地的裂縫是一道道陰暗的黑色,並不斷在擴大,似有地獄的暗物即將爬出來。前方的公路筆直如劍,只剩一個漸漸遠離的巨影。
拉姆塞獵團的數百槍手,剛纔受到突然返回的木熊衝擊,又有不少死傷,想起奧拉的預言,驚奇不已。此時,加昂與穆西亞從林中躍回破碎的路上,又見冰蜈蚣將至,便大聲道:“安全了,大家出來。”
獵團槍手們回到公路上,沒空閒悲傷了,衝冰蜈蚣叫道:“團長,荒神可能要襲擊村子。”
拉姆塞對卓離道:“叫蜈蚣停下吧,接上他們。”
卓離皺起雙眉,忽然喫驚道:“失去了與大蜈蚣的聯繫,不知道是暫時,或是我的亞靈波出了問題。”
但冰蜈蚣仍在追趕木熊,它歪着身子,如漂移般拐往公路上,掀起雲卷般的煙塵。獵團槍手們大驚,再次紛紛後躍。
拉姆塞只好道:“通知村子戒備。加昂,帶人質上來。”
加昂一手提起奧拉與伊莎,趁冰蜈蚣尚未加,幾下躍到拉姆塞身旁。而穆西亞也落到卓離左側,他見森林之戰快接近尾聲,便小聲道:“受了傷的荒神更恐怖,g彈的錢不好賺啊。趁巴維亞家族沒空閒分身,我們又有大蜈蚣保護,現在是離開布萊頓的好時機了。”
卓離聽了沒反應,只是瞪大雙眼,盯着腳下的蜈蚣。
穆西亞不解,將失神的卓離扯過身旁,問道:“你在猶豫什麼?”
卓離掠了拉姆塞等人一眼,側過腦袋,細聲道:“出了點故障。”頓了一下,他神色不安的道:“我跟大蜈蚣,突然溝通不了,沒有了剛纔的亞靈波共鳴。”
穆西亞怔住了,細細分析了這句話的含義,再看一眼風馳電掣的冰蜈蚣,臉上頓時黑如焦炭,尖聲道:“你意思是,大蜈蚣已經不受控制了?”
衆人勃然變色。拉姆塞與加昂皺眉,還保持着鎮定,但奧拉與伊莎嚇得一聲驚呼。
卓離苦惱的道:“它的確是在追荒神木熊,但像有什麼吸引住它,而不是明白我的請求。”
拉姆塞反而冷笑了,道:“人與荒神溝通,本來就聞所未聞,也許一開始,你只是巧合罷了。現在一切恢復正常。”
卓離無話可說,順手摸了摸腰間,暗道我的短劍還在木熊腰間呢。而穆西亞覺得自己上了“賊蜈蚣”,只好不吭聲了。
人質奧拉嚎叫道:“太過分了。我第一次見到你們這些不負責任的綁匪。”伊莎也點綴般抽泣幾聲。
加昂嘿然,豪氣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當坐上了一列失控的列車罷了,對嗎?團長。”
拉姆塞不做聲,絲毫不顫的巨斧已經替他回答了。
遠方的荒神木熊已經滾到山峯腳下,它腰間插着的短劍,如黑色木桶上的一個銀色釘子,偶爾閃過一點微光。
卓離倒也欣賞拉姆塞與加昂視危險如遊戲的心態,當下也穩住了心神,再想起狂的荒神,不禁多了一點疑問。它幾天前已失去左臂的,爲什麼此刻才狂?除非是它的手臂出事了?於是道:“團長。你們的族人該不會在破壞荒神的左臂吧,否則它沒理由突然失控。”
加昂代答道:“斷臂放在聚會大堂裏,沒有團長命令,是不會出問題的。”
拉姆塞忽然心中一動,轉臉望向仍在咒罵不停的奧拉。
奧拉的臉如橡皮般靈活,立即恢復平靜模樣,道:“看着我做什麼?我什麼也沒說。”
拉姆塞又看向伊莎。
伊莎長遮臉,小巧的鼻子抽泣幾聲,道:“也不關我事!”
“就是你倆!”拉姆塞恍然大悟,立即怒火沖天,嚇了兩個人質一跳。這團長咆哮道:“你倆在我村子被綁架的時候,哥布拉帶了萬人進村。難道他不知道武力是威嚇不了我的族人嗎?啊,原來如此,他根本不是來尋找妹妹,而是……”
此時的西城門外,一萬五千士兵以重甲鉛彈築起鋼鐵封鎖線,近十二重,交錯層疊,啞光厚重,如巨龍橫臥。
有一片火焰在空地上燃燒,光芒染紅了城樓的青磚。士兵們神色凝重,嚴陣以待。
“是荒神的爪子?”城樓上的特納盯着空地上的火場,皺眉道:“大校,看來你早有了全盤計劃。”
空地的火鐮彈組,燃起一個二十米高的火場,濃如血液的火焰啪啪作響,裏頭是一隻近五米長的褐色巨爪。巨爪堅硬如鐵,火燒不入,許久才蒙上一層薄薄的焦黑。
哥布拉遠眺布萊頓雙峯,耳邊聽到滾雷隱隱,終於冷笑一聲,道:“先讓拉姆塞獵團爲我們迎戰荒神,最好是兩敗俱傷……”忽然語氣一沉,以安慰的口吻道:“老先生不需要擔心。荒神來了,拉姆塞也會帶着人質過來。不過主動權不在他手上,畢竟戰場改變了……”
特納暗歎,巴維亞家族勝券在握。
砰啦!布萊頓的一二號峯巨響震天,夜幕也似顫得起了波紋。
山峯之間,**衝擊,一爪橫來,一號峯山腰被掀起一大塊,如飛翔的小島,轟然砸在布萊頓村子的建築物上。
再堅固的蘑菇屋也抵擋不了這般重壓,倒塌時候濺起了瑩白的細光。
留守村子的槍手早分散兩側,雖然不住後退,但槍械仍舊對準山峯隘口。
“出事了!”憤怒的聲音在山谷迴盪,“大堂上的荒神左臂被偷了一部分。肯定是哥布拉乾的。”
槍手們驚怒,細想當時奧拉與伊莎被神祕人(白帽子巴奇)綁架,他們又與哥布拉的士兵衝突,整個村子一片混亂,誰能猜到哥布拉派人偷竊了荒神巨爪?
十五長的左臂被擡了出來,橫放在村子中間,無人知道能否平息荒神的怒氣。
木熊怪叫幾聲,踏前兩步,那左臂如受某種神祕力量吸引,竟然微微動了。它抓起左臂,按在肩膀上。木質勒勒癒合,左臂回覆正常,但仍缺了一隻手掌。
題是,真正令荒神暴怒的,正是被燒烤中的爪子。
荒神怒氣絲毫不減,豎起身子前進。拉姆塞獵團不再遲疑,槍械齊響,彈藥產生的紅光,暴如風雨,映得山峯陣陣泛紅,如血霜流動。
在強橫的彈藥打擊下,木熊粗壯的身軀退了一步,連大地也顫動了。它身上木片掀起又癒合,如翻動的鱗片。
月下疾風驟起,冰蜈蚣嘶叫着現身。加昂關上通訊手錶,怒聲道:“團長,荒神的手掌不見了。”
拉姆塞黑瘦的臉漲得火紅,像一塊剛掉進火爐裏的煤炭,咬牙道:“哥布拉!”
卓離喫驚道:“哥布拉是要激怒荒神,對付你的族人嗎?”
拉姆塞卻搖頭,道:“不,他不是要荒神攻擊我的村子。”
卓離不知道內幕,無從推斷,只好不解的哦一聲。
“哥布拉是希望荒神襲擊……”拉姆塞回望高聳的雙峯,嘶聲道:“卡布斯市。”
引導荒神攻擊自己的地盤,看似不可理喻,但仔細一想,卓離明白過來了。
阿拉德州最強戰鬥力――卡布斯軍區,即將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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