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戰場
普妮拉急忙右手一按，腳下紅色十字架懸浮而起。
兩人往空中飛掠，眨眼離樓頂有五十多米了。
加斯帕加一閃，不待普妮拉攻擊，一手抓住她裝有袖槍的右腕，冷然道：“是傑西卡的命令嗎？”
普妮拉道：“這只是屬下的單獨行動，與傑西卡大人無關。”
“我很快去見傑西卡，你先回去吧。”加斯帕聲音冰涼，似有不滿之意。
“傑西卡大人煩惱得很，希望能立即見到你。請不要讓屬下爲難。”普妮拉說話硬邦邦的，也不退讓。
嗖！加斯帕的黑葉拉扯着普妮拉，如一片黑雲般消失在遠方。
而醫院樓頂，卓離與波來米眼睜睜看着兩人遠離，忍不住訝然對望。波來米道：“這兩人真正身份是什麼？”
卓離苦笑，嘿然道：“我有一種預感，很快就會知道了。”
忽然叫喊聲起，屋頂四周人影閃出，二十多個侍衛躍了出來，招呼着包圍卓離與波來米。
連醫院裏樓層也傳來一片急的腳步聲，負責保護市長的士兵迅做出了反應。
波來米見勢頭不對，道：“卓離先生，你揹負着通緝令，不如先避一下吧。今晚我會安排機會，讓你與市長見面的。這應該也是艾伯頓所希望的。”
卓離卻沒有突圍逃跑的意思，冷笑道：“我被好奇心折磨得等待不了今晚。有些事情現在就得問清楚。”
那邊傳來一個夾帶怒意的男音，道：“小子，這次看你往哪裏跑？”只見侍衛長基弗從侍衛隊中掠了出來，他昨晚不曾休息，今日又要值班，正是焦躁不爽，若是大打一場，相信會心神舒泰，但他擡頭見富波來米也在場，一時摸不清兩人關係，忙雙臂一揚，止住侍衛們的行動，又道：“波來米先生是市長的好朋友，你要拿他做人質？”
波來米聽了愕然，忍不住瞟了卓離一眼，猶豫的道：“我……是人質嗎？”
卓離笑了，搖了搖手指，道：“我要見艾伯頓，相信無人能阻止的。人質是有，但不是你啊，波來米。”
這話聽着奇怪，波來米神色疑惑，連基弗也感到意外，哼道：“你還有別的人質？”
卓離環視一週，突然一指基弗，笑道：“就是你啊。”
基弗惱怒，嘴角不禁抽笑，以爲卓離爲拖延時間而胡說八道。
衆侍衛見卓離在開基弗玩笑，也都冷笑起來了。
卓離的手指一橫，又指向侍衛們，道：“還有你，你……，正確的說，你們……都是我的人質。”
哈哈！基弗大笑，侍衛們也附和笑了起來。
只有波來米一聲不吭，厚厚的眼皮耷拉一下，瞥着身旁自信十足的卓離。
虹橋上風聲大作，天空白光環射，隱有彩色。
卓離右手一揚，一細小物體拋出，閃過一絲淡白的烏光。
衆人突然心驚，畢竟卓離也不是好惹的傢伙，那也許是某種可怕的炸彈。
然而該物體在石磚上打轉，不過是一個鴿蛋大小，密佈孔洞的大型子彈。既然不是射擊而出，當然無法啓動了。
基弗失笑，懶得多費脣舌，一揚手，便與十多個侍衛一併躍出，心想以卓離目前的狀態，必然是束手就擒。
身影驟然逼近，基弗等人目露兇光，但人在半途，忽覺皮膚刺痛，冰霜襲面，一股強大的亞靈波洶涌逼來。
‘怎麼可能？小子的亞靈波不該有這種可怕的程度。’基弗大驚，翻身後躍。
那地上的子彈顫動，孔洞裏噴出冰氣，似有異變。
瞬間，醫院樓頂雪霜鋪滿，結冰聲勒勒作響，一道巨大的黑影升起，將侍衛們驚恐的臉全部遮住了。
醫院第十六層的一間單人病房，市長艾伯頓臉色凝重的半躺在牀上，牀邊圍着五個目光銳利的一流槍手。房間的立地玻璃碎裂一地，外面虹橋上的驚呼聲更加清晰。
病牀的前方有一套黑皮沙，一個素面朝天的少女端正的坐在一張單人沙椅上，她看着地上閃着銀光的玻璃碎片，道：“艾伯頓伯伯，你真確定是今晚出院？那麼迎接你的人來得早了。”
艾伯頓道：“卡桑，今晚的宴會是爲了你兄妹倆接風的。”
卡桑道了一聲感謝，又道：“昨夜，我哥哥奧拉受了驚，不知道今晚肯不肯現身了。還有伊莎妹妹，她還好吧。”
艾伯頓道：“女孩子也得有點閱歷纔會成熟的。伊莎真該好好向你學習。”
“責任不同而已。我大哥是魔槍州協會幹部，二哥生性浪蕩不羈，我肩上責任大了一些。伊莎妹妹就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公主，也沒必要改變。”
艾伯頓點頭，感慨的道：“本森有一個好女兒啊。”
此時砰的一聲，門被撞開，管家薩姆，那個禿眉光頭的瘦小男人直接衝了進來，驚聲道：“出事了，原來在樓頂鬧事的是卓離?卓別林。”
此話一出，艾伯頓雖神色不變，但眼閃過了異光。卡桑筆直的鼻樑皺了一下，頗有深意的哦了一聲。
艾伯頓見薩姆緊張得臉漲紅，哼道：“你慌張什麼？基弗再加上侍衛隊，難道還抓不住一個十六歲的男孩嗎？”
薩姆喘着氣，道：“但是……”
他話還沒開始說，便眼珠一突，盯着立地玻璃窗，臉色變得灰白灰白的。
巨影遮來，外面的陽光斷斷續續，虹橋與地面上響起無數路人的驚呼聲。
艾伯頓等人感到一陣涼意，側目看去，只見一堵長型的冰牆將二十米長的立地玻璃窗遮蔽。那冰牆兩側有長足划動，形狀奇特。
街上混亂嘈雜，路人仰後退，膽小的早嚇得掉頭就跑。
條長達三百米的冰蜈蚣，纏繞着整座白色的醫院，陽光下冰華閃爍，奪人心魄。
醫院牆壁被壓迫，石灰紛紛飛揚，很快鋼筋彎曲，似隨時變作一堆廢墟。樓內的醫生護士，以及士兵們驚得魂不附體，不知往哪裏逃避。
艾伯頓嘆了口氣，從牀上下來。薩姆連忙上前扶着他。
市長大口喘了氣，對窗外道：“請現身吧。”
冷光次第閃滅，冰蜈蚣停止動作，掛在十六樓的一根長足上，立着卓離與波來米。波來米雖然身軀高大，但縮頭縮腦的，不甚氣派了。
卓離盯着艾伯頓，見他身段優美，長着漂亮的栗色鬍子，但臉色蒼白，胸膛還纏着繃帶，便冷笑道：“艾伯頓市長？”又一橫目，意外的見卡桑也在場，忍不住怪怪的一驚，轉念想兩大家族友好往來，卡桑作爲後輩，來探望住院的艾伯頓也不足爲奇，何況今晚的宴會還是爲了迎接這位女子爵的。
病牀前的侍衛們對荒神現身感到震撼，但職責所在，還是強忍不安，護在艾伯頓前面。
卓離冷冷道：“現在醫院的人都是我的人質，請市長命令他們退下。”
艾伯頓一揚手。薩姆也厲聲道：“快退下，不要亂來。”
待侍衛們退到牆壁，卓離才拉着波來米一併跳落地板上。
波來米慚愧道：“艾伯頓，我沒料到出現這種狀況。”
艾伯頓笑了笑，淡聲道：“都是老相識了，不必介意。”
此時，卡桑走前一步，當着艾伯頓面前，恭敬的道：“老師，這幾天你去哪裏了？學生很擔心你。”
艾伯頓與薩姆一聽，再無法保持鎮靜，臉色霎時白了。
卓離本來不喜歡卡桑叫他老師，今日見艾伯頓等人臉色大變，心裏一動，忽然覺得卡桑與他扯上關係也許是有深層原因的，當下點頭道：“去費雪賭場賭了一下錢，若不是賭場出了意外，待我兌換了籌碼，早成億萬富翁了。”
卡桑又道：“老師你來的正好，我正在與艾伯頓伯伯談有關你的通緝令的事情。”又轉向艾伯頓，道：“這位是卓離?卓別林，是我的老師，伯伯你遇襲的那天，我與他一起在烏蘭巴江上。明哥家的多佛蘭男爵也可以作證。那麼，襲擊你的兇手與老師是沒有關係，其中也許出了什麼奇怪的誤會。”
卓離一心來質問艾伯頓，但卡桑搶先爲他出頭，害他也插不上嘴了。
艾伯頓緊緊的盯着卓離，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苦笑道：“卡桑的證詞已經足夠了，應該是犯人與卓離有幾分相似，讓我錯通緝令了。”又對薩姆道：“撤消通緝令。我們不可以怠慢了卡桑的老師。”
卓離暗叫奇怪，艾伯頓剛纔眼神有企盼，不似有敵意，忍不住問道：“波來米說，你是爲了見我，才故意通緝令的？”
這話令艾伯頓臉有異色，似乎不願意承認。
卓離心裏生氣，厲聲道：“若有求於我，爲什麼還派你管家殺我？”
薩姆大驚，失聲道：“什麼？卓離先生，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你我是第一次見面，我什麼時候要殺你了。何況，市長一直在等待着你，我又怎麼會做出愚蠢的事情。”
艾伯頓冷聲道：“薩姆，你要殺卓離？”
薩姆渾身顫抖，哭聲道：“絕對沒有啊。”
卓離暗覺怪異，若艾伯頓父子將通緝令當作邀請卡，那麼薩姆實在沒有理由要殺他。一瞬間，他感到接觸到一些關鍵點，乾脆挑明道：“烏蘭巴江上，你還記得撒錢的那件事嗎？”
薩姆一怔，頓時明白過來，震驚道：“難道，那三人的其中一個就是你？但我要殺的不是你……”話到一半，他臉色慘白，死死咬住嘴脣，不再往下說了。
旁的卡桑淡淡道：“老師，莫非你離開輪船後，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嗎？”
房間氣氛突變，陰謀的氣息如黑色的陰影，籠罩着每個人。冰蜈蚣的涼氣，似乎能轉進人內心深處。
艾伯頓以主人家的口吻，道：“既然是誤會，那就不必追究了。看來今晚的宴會，又多了一位貴客。”
卓離呆立在原處，他看着房間裏的人，覺得每個人臉上都戴着一張蒼白的面具，將猙獰與狡猾隱藏起來。
當時烏蘭巴江上，木筏上只有三人。通緝令還沒到薩姆手中，他根本不認識卓離。而加斯帕是兵系高手，薩姆的手下也殺不死他。
薩姆真正想殺的人是“他”，因爲本來相識，所以動作鬼鬼祟祟。
兩大家族今晚即將舉行晚宴，以宣示友好，但紅酒的碰杯聲，似乎夾着兵器的金屬聲，每個彬彬有禮的笑容，也隱藏着惡魔的獰笑。
卓離眼前的迷霧掀開了一個角，他看到了一個廣闊的戰場，外面綠草如茵，深處卻白骨累累。
這個戰場，便是整個阿拉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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