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两個案子 作者:沐轶 一听文主簿的话,萧家鼎愣了一下,唐临?府衙司马?自己刚刚用了他的山水画狐假虎威镇住了邓县尉,那只不過是自己瞎编的谎话,自己根本就不认识這位府衙的唐司马,他怎么会保荐自己为县令的贴身秘书呢? 虽然萧家鼎的脑瓜子转得很快,却一时半会想不清楚其中的奥妙。 不過,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邓县尉会是那样一付嘴脸,要說刚才萧家鼎编的跟唐司马交往的谎言邓县尉只是宁可信其有,而现在,唐司马保荐萧家鼎为康县令的执衣,便让他相信了個十足十。难怪他脸上那幅尴尬窘迫样子。 县长的贴身秘书自然是個肥缺,也是有大好前途的,从上一個康县令的执衣从吏直接入流而成为县尉就可以知道,将来自己的路也完全可以从這條路入流而走上仕途,不需要参加那严格的科举考试了。所以萧家鼎心裡自然是非常的高兴,但脸上却只是笑了笑,并沒有惊喜交加,似乎自己早已经知道的样子,拱手道:“多谢文主簿相告。” 萧家鼎的這副神情,让文主簿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甚至可以理解为某种巴结,道:“明日上衙,你直接来我的签押房,我带你去见县令,给你讲讲以后你要做的事情。好嗎?” 他的口气非常的客气,哪裡象一個官对一個小书吏在說话。 萧家鼎忙躬身答应了。 文主簿从袖袋裡取出萧家鼎的路引和一個腰牌,递给萧家鼎,道:“对了,邓县尉派人送来你的路引登记造册的时候,我刚刚得知這件事,便把腰牌换成了执衣的,因为事情忙,现在才给你送来。” 萧家鼎赶紧接過腰牌和路引。 文主簿又道:“你现在是县令的执衣,有可能县令会让你加班啥的,要有個歇息的地方,所以,我已经给你在县令内衙外面花房旁边安排了一個住处,你搬去住就行了。你办公的地方我也让人给你收拾好了。具体上衙再說。” “是!多谢文主簿。” 文主簿又对邓县尉道:“等一会你领萧执衣到各处转转,跟大家认识认识。” 邓县尉忙答应了。 文主簿微笑拱手,告辞走了。 他走了之后,邓县尉和徐司法、董法佐赶紧過来拱手祝贺,萧家鼎忙一一還礼。 邓县尉已经恢复了镇定,满脸堆笑,哈着腰对萧家鼎拱拱手,說了一番恭喜的话,然后郑重其事对身边的徐司法道:“对了,萧执衣堂叔的婢女跟赵家那件案子,要按照萧执衣的意见办,——那婢女是萧家的人,就跟萧家的牛马一样,生下的小牛小马,自然也是他萧家的,這婢女跟赵家大郎生的孩子,应当归于萧家。這样浅显的道理,你们怎么不明白?” 徐司法有些傻眼了,這案子当初就是邓县尉看過之后驳回的,当时還說這孩子是赵家的骨肉,当然应该归赵家,怎么现在变成了自己的错了?不過他哪裡敢跟分管领导分辨,只能打着哈哈连声称是。 邓县尉望向萧家鼎,有些邀功地笑着道:“萧执衣啊,你觉得這样处理是否妥当?” “很好啊,我替堂叔多谢县尉秉公执法了。” “好說好說。” 萧家鼎忽然想起早上吃饭时余贵說的那個案子,便轻描淡写說道:“对了,昨天我在衙门口见到一個老汉,名叫余贵,他在衙门口跪着哭泣,我问了怎么回事,他說他的一头牛意外摔死了,衙门定了他過失杀牛,沒有处刑,但把他的牛给罚沒入官了。這种事情刑律沒有规定,我心裡也在琢磨,所以昨晚上见到唐司马的时候,我向他讨教了這個案子。他笑着說,虽然具体到這种情况沒有规定,但是律令早已经明确,只有犯罪工具才能沒收入官,杀牛案件,牛只是犯罪对象,是受害者,怎么成了犯罪工具呢。既然不是犯罪工具,就不应该抄沒入官,而应当归還原主。唐司马還很不高兴地问這案子是哪裡的,怎么能這么处理……” 一听萧家鼎這话,邓县尉和徐司法都紧张起来,脸上涨得通红,眼巴巴望着他。 萧家鼎微微一笑,道:“我說我只是這么琢磨来着,也不知道衙门到底有沒有這样的案件。他脸色這才缓和了一些。” 邓县尉和徐司法都舒了一口气,相互看了一眼,邓县尉陪着笑道:“多谢萧执衣美言了,我立即让他们把抄沒的牛肉還给原主。呵呵” 徐司法小声道:“可是牛肉已经分了……” 邓县尉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对萧家鼎道:“這事一定会处理好的,放心吧。” “那我可要替那余贵谢谢县尉了,唉,挺可怜的,我這人就是心软,听不得别人哭。嘿嘿。” “萧执衣宅心仁厚,审案就得有這样的悲悯之心啊。萧兄弟升任执衣,将来要与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我先带你去跟县衙各方面的人都见個面吧,认识一下,以后好办事。” “多谢县尉。” “咱家兄弟,不客气。” 邓县尉带着萧家鼎,先去拜会了县丞廉朝晖,老头非常的热情,拍着萧家鼎的肩膀连声說好好干,前途无量之类的。接着邓县尉又带着他去见了另外一個县尉温有德。 少城县属于上县,设两個县尉,分别管理县衙的六房,相当于分管领导。其中,這温有德分管吏、户、礼三房,县尉邓全盛分管刑、兵、工三房。当然,六房重要的事情,都是需要县令点头的。 温有德說话慢吞吞文绉绉的,一看就是個老学究,对萧家鼎也很热情。 邓县尉又给他介绍了他的执衣邢旭忠。萧家鼎听杜二妞的爷爷說過,此人精通刑律,是邓县尉的得力干将。毕竟是同行,萧家鼎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這邢旭忠却只是很恭敬地躬身施礼,并沒有积极回应萧家鼎的热情,显得有些淡漠。有本事的人很多都這德性,萧家鼎也不以为意。 邓县尉又领他去了刑房之外的吏、户、礼、兵、工五房,跟每房的司房和下面的副职、书吏们都见了面。接着去了县仓库,跟仓督、市令和皂隶们见面。然后又去了县衙三班皂隶和大牢,见了捕头、捕快,值堂皂隶、大牢典狱、问事、白直。最后還去了衙门的学校,见了负责的博士、助教和学生。全衙门上下一两百号人,都见了面。這些人瞧着萧家鼎,眼神中大多是敬畏和羡慕,当然也有嫉妒和淡然的。 转了一圈之后,也差不多要散衙了,邓县尉把他送回到刑房,朱海银主动提出自己领萧执衣去他在衙门的住处,邓县尉同意了,然后拱手告辞出门走了。 萧家鼎一回来,一屋子的刑房书吏争前恐後地過来向萧家鼎拱手道喜,脸上的笑容一個個的很是古怪和惶恐,他们都在肚子裡后悔自己先前沒有看清楚萧家鼎的来临,便表露出那样的表情,也不知道将来這位连县尉都着意巴结的县令执衣会不会报复自己。 唐朝的书吏跟现在的公务员不一样,公务员是铁饭碗,而唐朝的书吏,则是有期限的,一般是五年,到期之后县令决定继续留用,才能接着干五年,否则,就卷铺盖滚蛋了。而期满时候县令会不会继续留用,因为县令基本上不直接跟书吏打交道,所以书吏表现如何,县令也只是靠下面的人汇报,這时候,县令身边的执衣的话,那常常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于是乎,這些书吏在恭喜萧家鼎的同时,心裡都在盘算,该如何给萧家鼎送礼,好挽回自己在萧家鼎心目中的不好印象。 散衙的云板声响了。這些书吏都点头哈腰望着萧家鼎,等他先出门,才好出去,萧家鼎看见朱海银在跟自己挤眼睛,知道他话要說,便对那些书吏道:“你们先走吧,我還有点事情要办。” 那些书吏才巴结地拱手告辞出门走了。徐司法临走之前,笑呵呵对萧家鼎說,交给他的案子不用办了,回头交给内勤就行了。想不到,萧家鼎到了衙门刑房,交给他两個案子,都沒有办成,人家就高升了。当真是运气来了,山也挡不住。 书吏们走后,屋裡只剩下了朱海银和萧家鼎。 朱海银這才上前拱手道:“恭喜大哥!贺喜大哥!走,咱们去翠玉楼,好好给大哥庆贺一下!” 先前事情出得太突然,萧家鼎還沒有想明白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朱海银提到了翠玉楼,他立即眼前一亮,难道,這件事情是雅娘帮的忙?有這种可能,因为這唐司马就是雅娘的座上宾,還为她题写過不少字画。說明两人关系不错,只不過是提携一個书吏,這种事情对堂堂司马来說太小儿科了,這样的事情,雅娘应该能說得上话。 到底是不是她帮忙的呢?要是這样,自己得通過他真的结识一下這位唐司马。這种关系,不走那才是大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