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忽然到訪的四弟
打麥場裏的雨水沒過腳踝,隨腳一劃拉踩在地上,都能感覺到流進鞋裏的麥粒。
張國全抄起木杴和丈母孃一起把麥粒推成一堆,然後快速的用塑料布蓋在上面。
每個人都在幹着手裏的活,張國全也不知道丈母孃臉上是生氣,還是擔憂泡水的麥子,總之沒有好臉色。
一直幹到凌晨三點,才把所有攤開的麥子攏成一堆,大家都很疲憊,捂着腰長吁短嘆。
顧不上休息,張國全大聲說:“拿出所有的化肥袋子,把堆好的麥子裝進袋子裏。”
楊玉蘭不解的問:“裝袋子裏幹啥,那不得捂得發芽了。”
楊老婆子也跟着說:“是啊,明天雨就停了,再攤開曬曬就好了。”
“雨不會停。”張國全迎着大雨望着黑暗暗的夜空,這場雨不下個三天不會停的,或許不如今天這般大,但瀝瀝拉拉的,加上天色陰沉,更不要奢求大太陽出來曬麥子。
沒辦法,農民就是這樣,看天喫飯。
老天才不會管你乾旱的時候下一場大雨,收莊稼的時候天天都是晴天,那它就不叫老天了。
楊老婆子頓時一屁股坐在水裏,雙手劃拉着積水:“哎呦,要了親命了,太陽不出來,這些糧食不得發芽哦。”
“老天爺啊,你睜開眼看看吧,喫不上飯嘍,多可憐呦。”
忙碌到現在,本身就疲憊到極點,楊老婆子再聽到女婿說雨不會停,更是成爲壓垮她心中的最後一根稻草,當即仰天痛哭起來。
哭吧,哭吧,老天爺纔不會多看你一眼。
哭吧,哭吧,你要是能把浸水的麥子哭幹了,大傢伙陪着你一起哭。
可張國全知道哭解決不了問題,他無意在這個家當主人,挑戰老丈人的地位,他只想過自己的小日子。
可看着已經束手無策痛哭的婦女,張國全還是強打起精神,吩咐道:“大家按我說的做,把麥子裝起來,在堂屋點爐子,已經徹底溼透的麥粒鋪在堂屋裏進行烘乾,還沒溼透的麥子放在其它屋晾一下。”
“這幾天可能大家都睡不好覺了,要日夜不停,烘乾的麥子裝起來,繼續去烘溼透的麥子,大家輪流值班照看,輪流着休息。”
楊老婆子只顧着哭,壓根沒去聽二女婿說的話,幸好大姐楊玉蘭在聽到張國全的話後,又重新燃起希望。
“娘,國全有辦法了,別哭了。”
儘管這是個辦法,但張國全也不能保證能挽救回來多少麥子,外面下着雨肯定是沒法晾曬,屋裏能用的空閒地方也是有限,可眼下大雨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說幹就幹,由大姐楊玉蘭和丈母孃回屋把能堆起來的東西,全部摞高,好騰出更多地方,再支上爐子。
由張國全把麥子鏟進袋子裏,姐夫王永貴一袋一袋的扛到屋裏。
直到清晨,屋裏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幾十袋麥子,實在是放不下了。
沒辦法,只能任由外面的麥子繼續被大雨淋,不過幸好蓋上了塑料布。
張國全圍繞着攏好的麥堆,挖出一圈深溝,防止雨水倒灌進麥堆裏。
做完這些事,張國全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水裏,本來昨天就在快速奔跑下,跑了幾十里路,一口水沒喝,接着又馬不停蹄的開始堆麥子,裝麥子,挖溝。
他已經累到極點,幹着活還沒發覺,一停下,早已淋溼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張國全回到西屋,準備換一身清爽的衣服,卻發現白鴿靠在牀頭上怔怔發呆。
看到妻子通紅的眼睛,張國全問:“你是沒睡覺嗎?”
白鴿抿着嘴不發一言。
“傻丫頭,你怎麼不睡覺呢。”張國全意識到什麼,走到牀邊說:“不用擔心,這有我呢,你昨天受了涼,快點睡一會吧。”
白鴿沒有說什麼,只是乖巧的點點頭。
等張國全換好衣服,起身走到門框,只覺得大腦中一片眩暈,趕忙扶住門框穩住身體。
“國全,你怎麼了?是不是太累了,你先休息一下。”白鴿抻着身子,一臉着急。
張國全吸了幾口氣,轉過頭,安慰道:“沒事,喝點水就好了,大家都在忙,我去看看,你快睡一會。”
牀上的白鴿根本睡不着,她現在早已忘了昨晚被爹推倒在大雨中,因爲張國全遲遲沒有到來,爹憤怒的用腳踹她的身體。
現在她對張國全只有心疼,她想去和丈夫一起並肩戰鬥,可自己的腿不爭氣啊。
白鴿難過起來,一下一下錘着沒有知覺的小腿。
她本身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從最初的不安,到習慣,到妥協,她已經和黑暗融爲一體。
直到張國全像一個太陽一樣,闖進她的生命中,她第一次感到活着是那麼美好,她想打破那團黑暗,去迎接屬於她的光明。
見過太陽的人,又怎能再忍受黑暗的孤獨。
張國全用力呼了幾口氣,拖着疲憊的身體走進堂屋,腳下是從袋子裏不停滲出的水,微微泛黃。
點上爐子的堂屋裏暖洋洋的,可每個人的心卻如墜冰谷。
大姐楊玉蘭也累到極點,隨意的歪倒在一堆衣服上,眼神迷離,想睡不敢睡的樣子。
姐夫王永貴更不用說,老丈人不讓他休息,他就算累死,也不敢抱怨一聲。
丈母孃彎着腰用手把正面烘乾的麥子翻個身,在繼續烘烤。
只有老丈人抽着旱菸鍋,坐在裝滿麥子的袋子上長吁短嘆。
看到張國全進來,只是撇了一眼,也沒有說話,繼續吧嗒吧嗒的抽起煙來。
張國全更不會主動和他說話,只是走到爐子旁邊看了下火苗,對楊老婆子說:“娘,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和姐夫在這守着。”
雖然他也很累,可家裏就他和姐夫算是兩個壯勞力,沒必要讓婦女跟着熬下去。
楊老婆子直起身,揉着腰說:“這麼多溼透的麥子,心疼死人呦,我咋個睡得着啊。”
哀嘆過後,楊老婆子又看着大丫頭說:“玉蘭啊,你先回屋睡會吧,別在這硬撐着了,大家輪流休息。”
都快要睡着的楊玉蘭,騰的一下坐起身,她巴不得娘讓她趕緊去睡覺,實在是撐不住了。
“好嘞娘,我先去睡一會,等我醒了叫你們。”
說完,楊玉蘭晃着身體趕忙走出堂屋。
張國全和姐夫兩人把烘乾好的麥子重新裝入袋子裏,姐夫剛撐開袋子,就聽到楊玉蘭在院子裏的聲音傳來。
“你誰啊?咋跑到我家來了。”
剛纔準備回屋的楊玉蘭,一邊走一邊嘀咕。
還是癱了好,癱了不用熬夜,癱了不用幹活,癱了還能娶到這麼俊朗的後生,多氣人啊,癱的咋就不是我。
這樣憤憤不平的時候,忽然看到有個年輕的後生,慌慌張張的跑進院子。
“你咋不說話啊?”
楊玉蘭看着那個陌生面孔,心裏頓時有些急了,她都快困死了,眼看着那後生只是彎着腰呼呼喘氣,實在有些不耐煩。
後生可能跑的太急,身上也溼透了,緩了好一會,才張嘴說道:“我,我找三哥。”
正準備走開的楊玉蘭疑惑起來:“三哥?哪個是你三哥,你找錯門了吧。”
“我三哥是張國全,我叫張國正。”
“張國全?”楊玉蘭忽然想起妹夫國全上面有兩個哥哥,還有一個弟弟,只是從來沒見過。
“對,我是他四弟。”
沒有再等楊玉蘭繼續問,屋裏正在幹活的張國全跑了出來,他聽到了大姐的談話。
出門一看,立馬驚喜起來:“國正,真的是你,你怎麼來了?”
“三哥……”見到張國全的那一刻,張國正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竟開始“嗚嗚”哭了起來。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