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消失的姐夫
溼漉漉的腦袋從水裏冒了出來,手裏抓了一條肥美的大魚,這河裏的魚到了秋天,真是瘋長。
瑤瑤驚呼,她沒想到這河裏的魚用手都能抓到,忽而,她又驚呼:“兔子,有兔子。”
金黃的蘆葦叢裏有個兔子低着頭,不停的尋着東西喫,聽到小船上的驚呼,先是擡頭停住,豎起兩隻長長的耳朵聽了半晌,繼而撒腿就跑,向着更深的蘆葦叢裏藏匿起來,讓你再也找不到。
小船順着清澈的河水,繼續往深了漂,直到被整片金黃色的蘆葦包裹住。
有歌聲從蘆葦蕩外圍傳來,順着朵朵蘆花迴盪在整片蘆葦叢。
“山連着山來,川連着……川,受苦人……和你心相連……”
歌聲洪亮,張國全聽出這是下游村子的羊倌兒,因爲這片河灘地勢低窪,潮氣大,長出的草也茂盛肥美。
那放羊的老頭喜歡趕着羊羣,來這片河灘放羊。
悠揚有力的歌聲還在唱着。
“亮晶晶,滿天……星,白雲,散在天地裏,心裏頭……盼,擡頭望,望見北斗……指路引……”
這下游的羊倌兒,張國全乾活的時候經常見到,偶爾累了,坐在地頭和他會聊上幾句。
蘆葦叢有鳥兒飛起,白色的,三五成羣的向着遠方。
遠方很遠,張國全也不知道那些鳥兒準備飛去哪裏,反正明年開春的時候還會再飛回來。
擡頭望,入了秋的天空顯得很高,白雲淡淡的,更多的是蔚藍色,有大雁羣掠過,呈人字形,也向着遠方。
瑤瑤說遠方一點都不好。
張國全接了一句:“那你留在這裏吧。”
話剛說出口,他對上白鴿的目光,又對瑤瑤解釋着說:“這村子裏也有很多好後生,你要是留在這裏也算有了個家。”
瑤瑤不以爲然的說:“那他們有你好嗎?”
她又開始這種無所顧忌的問話,張國全是不想在這種話題上糾纏下去,他衝着蘆葦蕩外面大喊:“羊倌兒,接着唱……”
羊倌兒的歌聲又響了起來,嘹亮,空遠。
出了蘆葦蕩的時候,已到了半下午的時間。
白鴿和瑤瑤回了院子,張國全端着一瓢水,來到羊倌兒跟前,他正躺在一片厚厚的,青黃色的草地上。
張國全說:“羊倌兒,唱的嗓子發乾了吧,喝點水,潤潤嗓子。”
羊倌兒眯起的眼睜開,也沒客氣,接過去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羊倌兒,咱都見過這麼多回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羊倌兒搖着滿是白頭髮的腦袋,黢黑的臉上皺紋深深,等皺紋散開的時候,他說:“名字是無所謂的,叫個啥都行,知道是那麼個人,我老漢聽着羊倌兒就挺得勁。”
張國全不再執着他的名字,躺在羊倌兒旁邊的厚草地上,雙手枕在下面,把一條腿放在另一條腿上,翹起來,他說:“羊倌兒,你有這麼多羊,日子過得肯定不錯吧。”
羊倌兒樂呵呵的笑着:“我老漢還能有幾年的光景,放羊不是爲了生活。”
“那是爲了什麼?”張國全嘴裏銜着一根草,抖着一條腿。
羊倌兒卻沒有說話,躺在溫和的日光下,好像睡着了。
張國全喃喃自語:“等我老了,也要像你這樣養一羣羊,帶着白鴿在河溝裏一起放羊,困了,就躺在草地上睡,想想都愜意吶。”
大金牙說去幾天,結果去了很久,要不是瑤瑤還在這裏,張國全甚至以爲他跑了。
回來的那一天,確實帶來了一個技術員。
馬寡婦沒有從車上下來,估計是趁哪地方沒人的時候下了車。
這個技術員繞着機器轉了一圈,直皺眉頭:“老闆,這機器你從哪淘來的,也太破了。”
大金牙看張國全在旁邊,忙制止的說道:“誒,破不破的不重要,能使就行,這年頭錢要用在正地方。”
技術員也沒招,只能把機器修好,短暫的維持它的生命。
楊家莊的機器又轟鳴起來,這讓村民們變得欣喜,有了盼頭。
楊雷曾承諾過他們,河沙是村集體的,帶來的效益也是村集體的,某一天,要不了多久,咱村子就能通上電。
村民們期待着村子能通上電的那一天,倒是有人不期待,像楊老怪那樣的人,通了電就要開電燈,開電燈就要費電,那都是錢。
只有晚上才能用到電,可晚上又不能幹個啥,那不就是白白的浪費錢嘛。
這照明的電燈在他看來是沒有一點用,還不如女婿來的實在。
第二天的時候,是大姐的兒子虎子來喊了張國全,說媽媽要喝農藥。
白鴿當場就嚇壞了,張國全也是聽得雲裏霧裏,再三向虎子確認後,確定虎子沒有講錯話。
他頓時疑惑了,好端端的,這是整的哪一齣,難道因爲和姐夫王永貴吵架了?
不可能啊,姐夫老實巴交的,向來都是大姐欺負這個姐夫,連句嘴都不敢頂,怎麼可能惹大姐生氣,還讓大姐尋死覓活的。
白鴿讓張國全推着她去看一下,到那問問什麼情況。
剛來到那兩棵大楊樹下的時候,楊玉蘭撕心裂肺的聲音,已經從院子裏傳了出來。
“我不活了,我是活夠了,就讓我喝藥死了算了,虎子也死,都死了算了。”楊玉蘭大吼着。
幸好丈母孃抱住她,要不然她那披頭散髮的樣子衝到虎子跟前,肯定會把孩子嚇到的,就是現在,虎子也是站在牆根畏畏縮縮的。
“哎呦喂,咋個能尋死呢,大不了咱去把他找來。”楊老婆子抱住大丫頭的腰,一點兒也不敢鬆手。
“他不回來了,不回來就算了,不回來好,省的天天受氣。”楊玉蘭一屁股坐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他?誰走了?誰又不回來了?
老丈人嗎?
老丈人就在堂屋跟前坐着呢,只是吧嗒吧嗒的抽着旱菸,一句話也不說。
那他是誰?
張國全看了一圈,也沒看到姐夫王永貴的身影。
從大姐哭哭啼啼的抱怨聲中,張國全才算聽明白爲什麼大姐會尋死覓活的要去喝農藥。
小麥已經全部種在地裏頭了,除卻冬天寒冷的日子,這是一年裏難得的農閒時間。
從掰玉米,刨玉米杆,拉回家,再剝玉米,串起來晾乾,每一步都不輕鬆,當時張國全還給老丈人幫了忙。
再到犁地,澆水,播種子,又是極其累人的一段時間,好不容易這些事都做好了,可以喘息上一陣了,好好歇息歇息身體,不能累壞了身子。
農閒時間,時光慢了下來,整個村子也跟着閒下來。
唯獨姐夫王永貴閒不下來,他太累了,可自己老實巴交的性格,就是不願意去說,忍着,累着。
也就是在昨天,老丈人因爲讓他去溝裏打草給牛喫,王永貴自然是去了,可是意料之外的,他竟然到了半下午還沒回來。
晌午飯不知道回來喫嗎?半下午了,還不知道回家嗎?
老黃牛都餓的哞哞的叫。
楊玉蘭去溝裏找,沒找到,從幾個在溝裏玩泥巴的孩子嘴裏才知道,那個男人去了南邊。
南邊是哪?楊玉蘭只知道向南十公里有個大王村,那正是王永貴以前的家。
楊玉蘭急壞了,這破天荒的還是頭一次,當時就準備去大王村把丈夫喊回來。
結果,卻被同樣來尋找的楊老怪攔住,他不準大丫頭去找,這樣上趕着去找人的事丟人,他會回來的。
結果,等了一夜也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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