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過年
張國全望了一眼白鴿,終於寫下四個字。
白鴿看到了,不是辭舊迎新,筆跡未乾,那四個字在陽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澤——我愛白鴿。
白鴿瞬間紅了臉,“愛”這個字她說不出口,就連張國全也不曾說出口,可他竟然寫了出來。
白鴿知道,雖然兩人從來沒說過“愛”這個字,可兩人的愛已經表現在平常的小事上了。
她覺得難爲情,這樣肉麻的橫批貼在門上,王嬸一定會笑話她吧。
想着的功夫,張國全已經把那四個字的橫批貼了上去。
白鴿端着用麪粉燙好的漿糊,她只是那樣怔怔的端着,都不敢看張國全了。
等所有的寫着春和福的紅紙貼完,整個小院子入在眼裏,有了顏色了,白鴿太喜歡這洋溢着幸福的一抹抹紅了。
忽然,張國全捧着白鴿的臉說:“咱回老孃家吧,最後一天了。”
是啊,是最後一天了,白鴿夜夜祈禱,萬幸在最後一天他回來了。
原來一切,還都不是太糟糕。
她覺得這就是希望的力量。
張國全帶了白鴿一些簡單的衣服,用被子把白鴿的腿蓋上,便推着白鴿走在村子裏。
村裏很多人都出來貼門聯,過年的氣氛特別濃厚。
有小孩子追逐着打鬧,扯着春聯到處瘋跑,大人就罵,追着去搶過來。
罵完了,大人們感嘆,也不覺着老啊,咋個小孩都長這麼大了。
罵吧罵吧,最後一天罵了,反正明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就不能再罵你們了。
有村民看到張國全,和他打招呼,張國全熱情的迴應着。
在張國全回來之前,村裏來了輛警車把楊大福帶走了,然後就是張國全回來,村民們就明白了。
楊大福被抓走,並不是因爲楊雷醒了過來,至於楊雷什麼時候醒來,醫生也不好說,只說命算是保住了。
可楊大福作爲目擊證人,竟然被抓走,村民們很快得到答案,是趙春牛舉報的楊大福。
趙春牛也有證人,二賴子那天可是真真切切的聽到楊大福要去做了楊雷,還有一個證人是楊大慶,楊大慶只說大哥在桌子上提過這事,然後就出去買菸了。
反正在牌桌上,趙春牛從始至終沒提過一句殺楊雷的事,二賴子和楊大慶都可以作爲證人,而且他還勸楊大福不要去做這種事,二賴子和楊大慶也都可以作爲證人。
有證人,有作案時間,楊大福一下成爲嫌疑人被抓了起來。
自然而然,趙春牛成了村裏的英雄,把真正的壞人舉報了,把被冤枉的張國全給洗脫了嫌疑,差點他們就冤枉了一個好人。
那張國全必須得去好好感謝一下趙春牛了,人家可是挽救了他的名聲,從陰冷的看守所裏救了出來,這是恩情,得記着。
連白鴿也是這樣對張國全說,等到過兩天提點禮品去春牛哥家感謝一下人家。
一眼望不到頭的土路有很多積水的地方,張國全專門挑一些乾硬的地面走,他聽白鴿那樣說着,心裏也有着自己的看法。
“是應該好好感謝人家,但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白鴿不明白:“楊大福不是已經被抓走了嗎?”
“是被抓走了,可是你沒發現這件事很蹊蹺嗎?”
白鴿搖搖頭:“我沒覺得有什麼蹊蹺,是因爲春牛哥舉報的,才被抓走了。”
“那趙春牛爲什麼要等到現在纔去舉報?”張國全提出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白鴿啞然,她確實想不通,只能自我安慰的說:“可能之前春牛哥沒想着舉報,後來良心發現了,可能是這樣吧……”
良心?張國全微微搖頭,他們要是真有良心也不會冤枉我了,這段時間在看守所裏喫夠了苦頭,這還不是他最怕的,最怕的是白鴿一個人在家無人照料。
張國全望着遠方,一望無際的田野上能看出去很遠,喃喃的說:“希望楊支書能儘快醒來,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冬天本來天就短,直到擦黑的時候,張國全推着白鴿纔來到老孃家的土院子前。
老孃的眼睛還沒有花,第一眼就認出了張國全,還有她的兒媳婦。
這可把老孃給高興壞了,想着四娃子今年不能回家過年了,大兒子和二兒子有自己的家,老兩口冷冷清清的,連準備過年的東西都沒了心思。
要是在往年,三娃子和四娃子都在家的時候,她老早就開始忙碌了。
可今年不同,愣是提不起勁,兩個脖子都要埋到地底下的老人家,哪還有心思去搗騰過年的事。
老孃怎麼也沒想到三娃子回來,高興的渾身是勁,這就要去竈臺前準備東西。
老爹也走了出來,摔斷的那條腿也恢復的差不多了,就是走路有點瘸,不是很明顯。
老爹看了一眼張國全,難以掩飾內心的開心,可表面上還得裝作微怒的樣子,沉着臉說:“大過年的,你倆跑來,你老丈人知道嗎?”
張國全還沒回答,白鴿便搶着說:“我爹知道,就是他讓我倆來的,國正今年不回來過年,我爹說你們二老太清冷了,就讓我和國全回來了。”
聽到兒媳婦這樣說,老爹咧開嘴:“哦?是嗎?”
張國全趕緊點頭:“是的,是的,這下你不用趕俺倆走了吧。”
老爹撇了撇嘴,到廚房燒鍋去了。
張國全壞笑着說:“白鴿,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撒謊了。”
白鴿白了他一眼:“那不叫撒謊,那是善意的謊言。”
是啊,善意的謊言,從他去到楊家莊之後,他一直在撒這種善意的謊言。
因爲沒有提前準備,老孃也沒想到三娃子會來,突然的到來讓老孃忙壞了,當即就要和麪團包餃子喫,白鴿在一旁打下手。
本來老孃是怎麼都不情願白鴿來幫忙的,幸好張國全跟老孃說,你就讓她做點事吧,她那樣踏實。
張國全和老爹坐在院子裏看着幾顆星星閃爍,月牙遠遠的掛在天邊,細細的,像一把鐮刀,閃着寒光。
老爹抽着煙鍋,望着夜空說:“國正這孩子將來要飛走吶。”
張國全笑了一下:“飛走不好嗎,外面天大地大,窩在這麼個窮村裏一輩子有什麼好。”
老爹收回目光,吐了口煙,看向張國全:“那你呢?你就喜歡窩在窮村子裏?”
“我啊?我還好吧,只要找到自己的目標,不管在哪,都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老爹吸了口煙,又看向夜空:“你這個娃娃從小就這樣,家了國了的,總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嗨呦,你們爺倆別聊了,趕緊搬桌子喫飯。”老孃站在鍋竈前,拿着大勺子招呼了一聲。
“得嘞。”張國全忙不迭的起身搬桌子,擦桌子,擺板凳。
老爹還沒有起身,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裏,叼着煙桿,望着暗暗的夜空,喃喃自語着,大過年的,不下場大雪也就算了,那你晴着天,咋也沒幾顆星吶,不是啥好兆頭,不是啥好兆頭啊。
“你個死老頭子,一個人在那瞎掰扯啥呢,還喫不喫,不喫餓死你個鱉孫。”
老孃看着坐在院子裏不爲所動的老爹,非常不耐煩的喊了一嗓子。
弄了六個簡單的菜,這已經是老孃能拿出來最好的東西了。
很快餃子出鍋,老孃衝着外面喊了一嗓子,老爹用煙鍋點燃了一掛鞭炮,噼裏啪啦的響了起來。
從傍黑的時候,村子裏的鞭炮聲就沒停過,零零星星的響個不停,有小孩子的歡樂聲,有大人的說笑聲。
餃子端了上來,滿滿的六大碗,芹菜肉的,第一碗和第二碗是給祖先和老天爺喫的。
老孃把兩碗餃子放在堂屋正對門的高桌子上,雙手合十的唸叨了幾句。
好久沒喫到老孃包的餃子了,張國全光是聞聞就流口水了,忍不住燙手,直接拿起一個吃了起來。
老孃笑着用筷子敲了一下張國全的手背:“洗手去,多大了還沒個喫相。”
老孃給白鴿夾菜,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
喫完了飯,給白鴿鋪牀,老孃拍打着棉被:“新曬得被子,暖和着呢。”
白鴿幫着老孃一起鋪被子,新曬得被子軟軟的,有陽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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