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睡不着覺
打井的夫婦想着幹完活,看能不能在順便回去的路上吆喝點活,他們已經習慣這樣的狀態了,中午極少回家的,每天忙忙碌碌,爲着生活好過一點。
的確像打井的那男人說的一樣,只打了八米多,就開始出水了。
張國全這地方還算是好打的,也沒遇到太多的問題,像別人家免不了遇到下面有碎石塊的情況,可要費上不少力氣。
剛開始出來的井水很渾,黃不拉幾的混合着淤泥,放出來不少,全部排到了菜地裏。
等到差不多了,裝上壓井,倒上引水,男人快速的提拉着,不到半會的功夫,清澈的井水從地底往上抽了上來。
當着張國全的面,男人接了一抔直接喝了起來。
“嗨呀,真是涼啊,痛快。”
打井的婆娘已經開始收拾工具了,趁他婆娘離開的功夫,張國全走到男人身邊,猶豫着說:“那個大哥,你看我能不能跟你商量個事?”
“啥事?”男人開始把壓井用磚塊固定好。
“這段時間家裏有點緊張,就是能不能先給你一半的錢,不過你放心,等我賣了麥子,一準給你送過去。”
因爲蓋了一間紅磚瓦房,基本上家裏沒剩下兩個錢,要不是小賣部維持着,他連這一半的錢都拿不出來。
男人彎腰砌磚的功夫,擡頭看了一眼。
張國全受不了那種目光,說實話,欠人錢的事,他是真做不出來,這次要不是爲了小昭陽,他還沒準備這麼早打井,怎麼着也得等賣了麥子之後,手裏有錢了纔會去打井。
“大哥,你要是爲難的話,那我去村裏借點。”
看那男人不說話,張國全也自知這樣做不道德,人家活都給你幹好了,你突然來句沒錢,人家怎麼會舒服,那這樣的話,就不好再欠着了,只能去村裏借點錢給人家補上。
哪知男人突然哈哈大笑道:“嗨呀,我當是個啥事,你就是一分不給,我還能怕你跑了不成,不礙事的,你給我說個時間,趕明兒我再來拿。”
沒想到對方這麼痛快的答應了,張國全又怕男人不能做主,望了望男人的婆娘說:“我怕嫂子再多想,弄得你倆不高興,要不你和嫂子先商量一下。”
“嗨,你管她作甚,男人的事,哪有娘們叨叨的,別說你賒賬了,欠我錢的有不少家呢,有的是真難要,不過我也不怕,啥個時候我也知道他的家在那。”
“大哥,這你不用擔心,賣了麥子我一準給你。”
“我知道,你這後生不錯,管我喫飽飯,我哪能不記情,不礙事的,啥時候有啥時候給,水井要是有啥問題也可以隨時找我,一準給你維護好。”
張國全是徹底鬆了口氣,這打井的大哥可真是豪爽。
眼麼前確實困難,要不然他絕對不會做出欠人錢的事情來。
臨走的時候,張國全到小賣部還專門拿了兩袋糖讓打井的夫婦帶回家給孩子喫,那人家哪裏肯要,張國全一再堅持,在人家走了後,直接把糖扔到人家車廂裏。
有了壓井,再用水可真方便多了,而且這井從地下出來的水那叫一個涼氣。
要是夏天熱的時候冰上一個西瓜,可想而知那瓜得有多爽甜。
不能想啊,不能想,日子真得在變得美好起來,他感覺那麼幸福,白鴿比他還要幸福,因爲小昭陽成了白鴿生命中的全部。
對於撫養小昭陽,張國全頂多算是爲了四弟盡一份應盡的責任和義務,那白鴿呢,她這樣做,就是純純的善良了。
不管怎麼說,這個孩子的到來,填補了張國全的空白,填補了白鴿的遺憾。
日子一如既往的靜靜流淌,沒事的時候,張國全總會到地頭上看一看,望着一望無際的綠色麥田,心裏面也被這股子綠填得滿滿當當。
這股子看不到頭的綠意是心裏滿足,眼睛裏的滿足也是有的,那就是眼前大片大片的黃。
專門在地頭上挑了一畝地種了油菜,現在開花了,蜜蜂趴在油菜花上,蝴蝶在裏面輕飛曼舞,還不夠盛,點點暖暖的綴在綠莖上,要再過幾天,等到徹底盛開,朵朵嫩黃,看的那才叫一個壯觀美麗。
即使現在呈現在眼前的油菜花,也如花海般一樣浪濤滾滾,連接着遠處的麥田,交錯縱橫着裝飾了這片大地。
張國全張開雙臂,深深的吸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他多麼希望這樣的日子能一直平平淡淡的過活下去。
有日復一日要去勞作的田地,有慢慢變老的白鴿,有慢慢長大的昭陽。
說起昭陽,他姓張,而不是姓楊,楊老怪對此糾結過,想去找二丫頭談談,這孩子要不還是得姓楊,輾轉了幾夜他始終沒有去做這件事。
那一夜,他嘆息着,這樣嘆息的時候,他便對二女婿妥協了。
這種妥協剛開始的時候並不好受,就像夜裏有蟲子從身上爬過,爬過的地方有點癢,當伸手去抓的時候,發現不是那個地方,明明癢的不行,卻怎麼也找不對位置。
楊老怪輕嘆了口氣,索性就不抓了,任由它癢着。
難受是難受,總歸只是身子上的難受,還有一件事比這更難受,心裏頭難受,鎮子上已經通知他的代理村支書一職要告一段落了。
爲此鎮子上對楊老怪代理村支書的這段時間做出的貢獻,表示感激。
感激個屁,楊老怪今夜肯定是睡不着了,他痛罵着鎮子上把他的村支書給拿掉,他纔不需要那種假意的感激,要是真感激,就讓他繼續做村支書還差不多。
但上面做出的決定,他即使有心也沒有力氣去改變,最後,他問了一句,是不是楊家莊村支書的人選已經定下了?由誰來做這個村支書?
一連串的提問,鎮子上也只是說保密。
保密?他一把老骨頭沒少給村裏出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弄到最後關鍵的時候,上面竟然來一句保密,啥都不願意告訴他,明顯的拿他當外人,這讓他在睡不着的夜晚裏心生怨恨起來。
黑夜裏,村東頭的院子裏有不少蟲子嗡嗡飛舞着,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自從村裏通了電,這家裏的蟲子也跟着日益增多。
從村子裏各家各戶開始要交電費之後,家家戶戶再沒有把燈亮那麼長時間的了。
那樣做首先是避免掉不少蟲子的干擾,當然更大的原因是爲了省錢,即使現在通了電,煤油燈還是大家首選的照明物件,只在喫飯的時候,孩子寫上那麼一會作業的時候才捨得把電燈打開。
平時沒啥事的時候,都會早早的關上電燈。
張國全屋子裏的燈還沒關上,懸掛的燈泡周圍有不少撲棱蛾子正樂此不疲的往燈泡上撞着,吧嗒吧嗒的,很是擾人。
外面的窗戶上還特地加了一層紗窗,就那也沒用,這些撲棱蛾子也不知道是從哪鑽出來的,只要屋裏一亮燈,總能見到它們小小的身影飛舞在頭頂。
張國全是想關上的,要不然沒個清淨,但就算關上了,也是沒個清淨。
因爲小傢伙要開着燈才能睡的安穩,常常和白鴿唸叨說,這孩子可真怪,誰家能一直開着燈睡覺啊。
也只敢在後半夜關上燈,上半夜即使停電了,也要把煤油燈點上。
那些蛾子要是還敢亂撞,張國全會把煤油燈的玻璃罩子拿開,直接給它們來個飛蛾撲火。
夜晚徹底寂靜了下來,白鴿摟着小傢伙已經沉沉的睡去,張國全也迷迷糊糊的,馬上就要睡着了。
這是一個小小的家,家裏住着楊老怪的女兒和女婿,在寂靜的夜裏幸福的沉入夢鄉,卻不知道楊老怪還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
也就在第二天,村子裏的人都睡不着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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