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魏光明的第一件大事
有人說,馬寡婦現在過得不錯,那老太太把她當親閨女一樣對待,好着呢,將來還指望人家馬寡婦養老嘞。
也有人說,馬寡婦過得並不如意,老太太願意收留她,是有目的的,老太太兒子不是被馬寡婦告到牢裏了嘛,所以留在家裏,就是爲了慢慢折磨她,來報兒子坐牢的仇呢。
真真假假,說也說不出個道道來。
慢慢的,他們也就對馬寡婦失去了興趣,誰能老想她的事,地裏還有那麼多活需要做呢。
馬寡婦也漸漸隨着農忙的到來,被村民們遺忘掉了,偶爾的時候,倒是會有一些野漢子記得馬寡婦高挑的身段,寂靜無人的深夜裏,時常想起。
農忙的這段時間裏,犁地耙地,播玉米種子,有圖省事的,直接在收割完的麥地裏刨個坑,灑幾粒玉米種子,就算種好了。
幾個月後收完玉米的時候,刨掉玉米秸,再把這季留下的老根和着上一季的麥秸一塊給翻到地下。
省的一年耕兩回莊稼地了。
怎麼幹活的都有,但往往是那些勤快的人家,地裏的莊稼纔會長勢好,收穫多。
播完了玉米種子,就差一場雨了,要是真的下上那麼一場雨,雨過天晴,到了晚上的時候,你豎着耳朵仔細去聽,都能聽到玉米苗在夜裏“蹭蹭”生長的聲音。
當然,很多村民並不會注意這種細微的聲響,他們已經習慣了夜裏有風在村子裏亂竄,吹過樹葉,吹過莊稼地的玉米苗,在晚上沙沙作響的同時,伴隨着夏蟲的鳴叫。
這樣輕微的聲音對他們來說,習慣得如同枕邊的老伴發出呼嚕聲響的時候,用不着在意。
唯一不習慣的是村子裏突然有一天響起大喇叭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村子。
大清早的,一些村民蹲在別人家的門口,手裏端着黃色的搪瓷碗,碗身上有不少地方掉了漆,掉漆的位置生了鏽,跟幾隻黑乎乎的蒼蠅趴在上面似的,碗沿的一圈原本是藍色的,現在也幾近全部生鏽,但並不妨礙繞着碗沿喝起稀飯。
“喂,喂……”
突然在村子上空響起的聲音,差點讓端着碗的村民一個沒防備給扔在地上嘍。
又是兩聲“喂喂”,耳尖的村民已經知道這天上的聲音是從哪傳來的,就在北地,有一處破敗的院子,村裏哪還有什麼草房子啊,大都是和着黃泥的土院子,也就在這大半年的時間,村裏陸陸續續起了不少紅磚的瓦房。
只有北地的那處破敗院子,還是草房子蓋的,頂蓋都開始塌陷了,早些年還有生產隊的時候,常常在那處院子開會,後來生產隊解散了,那處院子成了村裏的村委會。
說是村委會,但哪一任村支書都沒在裏面辦過事,村裏天天就那點破事,哪裏還值當去叫一羣人開會呢。
也就是個說頭,一提起村委會,村民們不自覺的就指向那處破敗的草房子。
院子門口有一棵大楊樹,見證了楊家莊幾十年的風風雨雨,長得粗壯高大。
現在那個發出聲音的大喇叭就是綁在最高的楊樹梢上,離遠了看,像一隻大烏鴉趴在樹梢上。
烏鴉是“哇哇”的叫聲,大喇叭是魏光明的叫聲。
“魏光明到底是個弄啥的?”
“人家不是說了嘛,是咱村裏的副支書。”
“嘿,一個小小的楊家莊還值得弄兩個副的,一個正的,咱楊家莊的待遇啥個時候這麼好嘞。”
“還不是這下面的煤給鬧的。”
“你說,咱楊家莊真的要挖下面的煤。”
“三個支書,這麼大動靜肯定是沒跑了。”
掛在楊樹上的大喇叭終於調試好了,魏光明的聲音也從裏面傳來。
“喂喂,鄉親們啊,我是魏光明,啊魏光明,差不多都喫過飯了吧,我到現在可沒喫一口飯呢。”
誰要管他喫沒喫飯,一些村民很不以爲然。
魏光明在大喇叭裏絮絮叨叨的,跟拉家常一樣,又好像在試試大喇叭好使不好使。
“大家地裏麥子也收完了,我看地裏都開始種玉米了,玉米種了好啊,鄉親們也能鬆上一段時間,藉着鄉親們鬆的這段時間,我在蘇支書之前,先一步到了楊家莊,啊,先一步到了。”
魏光明扯來扯去,扯不到一句正題,有些村民失了耐心,端着碗回家去了,留下的繼續聽。
“我來也不是來喫乾飯的,啊,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我魏光明呢,也有三把火,不過鄉親們不用擔心,這三把火都是給村裏做的好事。”
村民們聽得搖頭晃腦,這咋還來個打官腔的,楊家莊都是農民,你整這些沒用的幹啥,要想做好事,直接挨家挨戶的給大家發錢就是了。
當然,魏光明坐在北地的那處草房子裏,自然是聽不到村民的引論,自顧的對着面前桌上的話筒繼續說着。
“這三件大事呢,咱先一個一個的辦,我魏光明是大老粗,頭腦簡單,一下子整不來這麼多事,所以咱先辦第一件大事。”
“我看咱村委會的房子破得不成樣子,實在拿不出手,有個像樣的村委會,那咱楊家莊臉上也有光嘛,是不是這個理,所以,第一件大事就是建村委會。”
建村委會?多少年也用不上那麼個玩意,建它幹啥,純純的浪費錢嘛。
“農忙過去了段時間,地裏也種上玉米了,我知道鄉親們都在家裏閒着呢,這樣,每家出一個壯勞力,我相信在咱楊家莊每個鄉親的共同合作下,一定能重建一個新的村委會,好,暫時就先這樣,大傢伙喫完飯,趕緊來北地集合,我魏光明在這等着大家。”
扯,淨扯。
他魏光明到底是哪根蔥,他說建就建吶,大傢伙是閒着呢,那也是忙完了這個麥季,好不容易想閒下來歇息上一陣,誰跑着給他建個啥村委會去啊。
北地那處老舊村委會的院子裏,魏光明坐在一把椅子上,伸手把纏着紅布的話筒關掉,接着身體後仰,雙腳放在桌子上交叉住,一條胳膊靠在椅背上耷拉着,另一隻手夾着捲菸送到嘴裏。
煙霧繚繞下的雙眼迷離,他仰着腦袋望向樹梢上高高的大喇叭,吸完了的菸頭隨意一彈,粗糙的手摸向發福的肚子,喃喃自語起來。
今年有四十了吧,哦,四十一了,過得可真快,他可真沒看錯人,要不是幫着蘇錦城把趙春牛和楊進倉掀翻,哪裏會有他現在的日子。
只要把楊家莊挖煤的事情弄好,那這就是日後飛黃騰達的好機會,有了這些政績,再往上爬一爬不是什麼難事。
楊家莊可真是個好地方,別看到處都是破破爛爛的,還別說,他現在還真不想走了。
先把眼前的事辦好,上面開會特意交代的三件大事,蘇錦城又抽不開身來做,在蘇錦城的建議下,纔有了他魏光明出頭的機會。
眼下嗎?當然是等了,剛纔已經在大喇叭裏通知過了,一家出一個勞動力來建村委會,輪流着幹,要不多久,一個全新的村委會就會佇立在楊家莊的北地上。
左等右等,始終沒見一個人來,家裏實在沒有壯勞力的,那有個婦女也行,幫着搬搬磚,和和灰之類的小活總能幹吧,那就是說連個婦女也沒有上門的。
就在他等待的時間裏,村民們壓根就沒記那一茬,該幹嘛幹嘛去了,家裏的婦女餵雞喂牛羊,忙的很吶,漢子們就三五成羣的跑到莊裏,那有牌場,只要是想打牌的,或者想去拉呱的,去莊裏就行了。
人都在那呢,有打牌來錢的,一毛兩毛的,有不來錢的,那就扛磚頭,看誰肩膀上摞的高吧。
反正,大家各忙各的,都有事做,誰也沒把新來的魏光明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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