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白鴿的小情緒
可是,又要做什麼準備呢?他去過洗腳城,也去過賭場,這些在村子裏視爲洪水猛獸一樣可怕的東西。
以前,張國全對這種地方,和大多數村民一樣,包括現在,也是不甚厭惡。
只要去過這種地方,那你就髒了。
怎麼解釋,都顯得徒勞。
村子裏的村民對張國全變成這樣,有幸災樂禍,當然,更多的是遺憾惋惜。
不管屬於哪一種,張國全好似就這樣,被釘死在了恥辱柱上一樣。
像秋風掃落葉一般,流言急速的在村子裏掃蕩過去,然後留下一地狼藉。
在這件事中,可能受到最大傷害和委屈的,就是白鴿了。
白鴿爲這個家,哪怕雙腿不便,也一直堅強的,用自己那點僅有的力氣,爲這個小家默默奉獻着。
她所表現出的意志力,帶着倔強,讓張國全可以不用擔心她,不用爲家裏雞毛蒜皮的小事操心,儘管放開手腳的,去尋找屬於他的廣闊天地。
又好似一轉眼的時間,昭陽長大了。
回想起這兩年,昭陽從嗷嗷待哺的小嬰兒,到長大成現在滿地跑的小傢伙,他貌似根本沒問過事,沒參與過,都是白鴿在操勞。
他很感激白鴿做的這一切,也感激白鴿放手讓他去闖,他從來就沒有想過拋棄白鴿。
就像王嬸說的那樣,人要是做到這份上,別說王嬸不認他這麼個人了,他自己也不會認自己。
王嬸看他痛苦的樣子,重重的嘆了口氣,邁着年邁的身子,回了自家的院裏。
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如水的夜色,從西邊開始降落,一直蔓延到整個村子,漆黑一片。
在院子裏,一盞燈亮起,似在指引他回家一樣。
他不敢再停留,懷着忐忑的心,進了院子。
昏黃的燈光下,白鴿正在把晚飯往飯桌上端,坐着輪椅,行動不便,她只能小心翼翼的。
可能剛出來的飯碗很燙,白鴿在放下碗的時候,對着手指吹了幾下。
這是生活中,最常見,最普通,每天都在按時上演的小事而已。
張國全還從來沒注意過。
白鴿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招呼着昭陽,去喊大爸喫飯。
隨着昭陽喊了一聲“大爸,快來喫飯,媽媽做了好喫的”,無數感官在這一刻被放大,他能看到蚊蟲打在燈上的玻璃罩子,能感覺到入秋之後,夜色下的涼意。
他也注意到白鴿明明是有情緒的,卻是在忍着,因爲他覺得,白鴿應該直接喊她喫飯,先洗手,擦乾淨了,再去拿饅頭喫飯。
這樣的話,他突然記起來,每天傍晚下工的時候,回到家裏,白鴿總會喊上一句。
偏偏今天,白鴿讓昭陽喊大爸喫飯。
他坐在飯桌上,默默的拿起碗筷開始喫飯,一頓飯喫的頗不是滋味,可能是他這輩子喫過最艱難的飯了。
昭陽還小,吃了一臉,整個飯桌上都是他發出的聲響。
白鴿不發一言,也不擡頭,靜靜的喫着飯。
張國全想說些解釋的話,他只是去過,爲了談事而已,絕對沒有辦出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情來。
可這樣的話,跟別人解釋一下還行,跟白鴿說就顯得蒼白了,白鴿知道他肯定沒做過那種事。
如果全世界都不再相信他了,偏偏有那麼一個人兒例外,選擇無條件相信他,這個人兒只可能是白鴿。
張國全是倒插門來的,白鴿的父母就在跟前,可再近,也終有一天,父母會老去。
昭陽會長大,遠行。
那最後只剩下張國全,張國全才是她的最終依靠,慢慢變老,白了頭。
他和她,早已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那白鴿的情緒從何而來?肯定是因爲月月的到來,讓她覺着,受到了挑釁。
張國全狠狠的咬了一口饅頭,他想好了,今天,他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不該讓月月留在這裏。
不對勁,現在他纔回過神,根本不對勁。
能開洗腳城和賭場,證明魏振洋在縣城一定是有人護着他的,實力上絕對不是任人欺負的那種。
那他怎麼可能連一個小流氓都對付不過來?好,就算這個小流氓是方副縣長的兒子,來頭大,得罪不起。
那他和黃永康的關係怎麼解釋,他一句話,胡四就被放出來了,這兩人的關係明顯的不一般。
反過來,黃永康也只需一句話,叫方哲的小流氓自然不該上門找麻煩了。
那月月的到來,不能不說別有用心了。
這麼簡單的邏輯關係,他竟然纔想通,他恨不得當場給自己一巴掌。
他心裏下定了決心,明天就讓月月離開,自己去說如果不行的話?對,找大金牙,這種事,大金牙一定有辦法。
他在想着這一切,卻不知道白鴿在想什麼。
張國全還是忽略了一個本質問題,現在不是月月去或留的問題,可能連他都沒有意識到,白鴿的心理髮生了怎樣的變化。
昭陽沒有覺察出今天晚上的不對勁,胡喫海塞了一頓,撐着圓溜溜的肚子,直勾勾得盯着大爸。
“咋?沒喫飽?”
“大爸,你的饅頭還喫不喫?要是不喫,我拿去喂鴿子。”
張國全看着還剩下一半的饅頭,他確實沒有心情喫:“給。”
昭陽接過半拉饅頭,屁顛顛的跑了出去,堂屋裏一下子陷入安靜。
只剩下飛蟲撞擊着燈罩的聲響。
昭陽在的時候,還不覺着,他一跑出去,才知道,平常的熱鬧,都是這小傢伙給的。
氣氛似乎變得尷尬起來,夫妻之間產生這種氣氛,太不正常了,張國全一邊拿着筷子隨意夾菜,一邊沒話找話的說:“平時沒覺着,冷不丁的要是昭陽不在,一點兒也不熱鬧了。”
張國全說完,夾菜的動作不停,往嘴裏送進去,還順帶着偷偷瞄了一眼白鴿。
白鴿瑩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讓張國全一時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張國全又找了幾句不鹹不淡的話,白鴿仍然沒有搭腔,這讓張國全變得有點緊張。
因爲雙腿癱瘓的緣故,導致白鴿的整個童年都是不快樂的,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下,白鴿變得敏感脆弱。
張國全不敢再說話,他怕白鴿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
一頓飯總有喫完的時候,白鴿最後才說了一句:“鍋裏燒了熱水,你泡泡腳。”
緊接着,白鴿就到了裏屋的牀上,張國全卻聽得咧開了嘴,發生今天這樣的事,女人有點小性子太正常不過了,總歸還是關心他的。
收拾好桌上的碗筷,拿到鍋屋刷了,掀開高粱杆編製成的篦子,下面是燒好的半鍋熱水。
入了秋之後,有了寒意,白鴿就不再讓他用井水洗腳了。
洗腳城?洗腳?張國全望着半鍋熱水,終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在院子裏洗腳的功夫,昭陽喂完了鴿子回來,張國全就拉着他一塊洗起腳。
臉盆裏,一雙小腳,踩着一雙大腳,不動的情況下,有半彎月亮映在洗腳盆裏。
“大爸,媽媽好像不高興了。”昭陽撐着下巴,看水盆裏的月亮,調皮的把月亮踩碎。
張國全還以爲昭陽沒心沒肺,一天天小腦袋裏只裝着玩,原來小孩子什麼都知道。
“昭陽,改天大爸帶你見一個伯伯,好不好?”
“伯伯?”昭陽不感興趣:“他厲不厲害吶?”
“厲害,當然厲害,伯伯當過兵咧。”張國全摸了一下他的小腦袋。
“那他會不會打槍?”昭陽平時總愛跟小夥伴們玩打槍,扔土坷垃的遊戲。
“當然會了,還會開大炮呢。”
“這麼厲害……”昭陽拉長了音,臉上又驚訝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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