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馬三炮和大暴雪
張國全很開心,站在面前的謝軍,他覺得跟親人沒什麼兩樣。
“國全,你是因爲我和張國正的這層關係,才讓我來的礦場吧。”
“是,我想到了四弟,我想爲他做點什麼。”
張國全沒有否認,如果不是因爲謝軍的檔案資料,寫着和四弟曾經當兵的地方是同一個地址,他不會把已經淘汰掉的謝軍,再喊到礦場。
如果不是因爲謝軍說了一句,他是四弟的班長,更不會讓他一個跛腳的人,來當巡邏隊的隊長。
來應聘的年輕,強壯的小夥子,多得是,謝軍是沒有任何優勢的。
謝軍放鬆下來:“國全,你已經爲他做了很多了,能把昭陽拉扯大,張國正這孩子,也能無牽無掛了。”
謝軍說這話,是不想讓張國全再有什麼壓力。
張國全壓抑了很久的心思,確實舒暢了許多。
一眨眼的功夫,天色竟然黑下來了。
這個時候,張國全還不知道,謝軍已經在心裏,突然做出了某個決定。
“軍哥,晚上在我家喫。”張國全提出邀請。
放在平時,謝軍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不敢接受這種邀請的。
但今天,他不再猶豫,十分坦然的接受了。
“好,正好我見見弟妹,天王老子來了,我今天也必須見一見弟妹。”
在謝軍心裏,小小的楊家莊,有很多偉大的人,但是,他最敬佩的,不是張國正的三哥,不是無償捐地,建學校的王嬸,只有一個人,他打心眼兒裏敬佩,這個人是白鴿。
當謝軍見到張國全妻子的時候,長相清純的姑娘,卻只能坐在輪椅上,更是讓他無話可說。
晚飯還是在葡萄架下,唯一的一串葡萄,要是留到現在,也該能吃了,可惜早已被昭陽用棍子戳下來了,只剩下發黃的葡萄葉子,小孩子總是等不及。
王嬸也在,從來不喝酒的王嬸,愣是在謝軍的誠懇心意下,喝了一杯酒。
昭陽更是被謝軍攬在懷裏,期間昭陽問了很多,什麼大炮,飛機,坦克的,謝軍都會不厭其煩的給他描述出來,還讓昭陽長大了,去當兵,一看就是個當兵的好苗子,不當兵可惜了。
白鴿,謝軍要當場認下做乾妹子。
可能由於當過兵,性格火爆了些,誰也攔不住,誰要是不讓他認,他敢跟誰拼命。
哭笑不得的白鴿,只好答應了下來。
夜深人不靜,王嬸喝了杯酒,腦子直髮蒙,早早的歇息去了,白鴿也帶着昭陽,回了裏屋睡覺。
院子裏的葡萄架下,只剩下兩個漢子。
星辰璀璨,秋蟲兒鳴叫,謝軍說着張國全在連隊裏的生活,張國全說着四弟小時候的事。
從前他們不認識,現在,因爲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命運巧合似的讓兩人相遇。
一邊說,一邊一口酒,這是張國全這輩子喝過的,唯一不辣心口的,最輕鬆的酒。
終究是酒,終究有醉的時候。
大腦介於清醒和半醉之間,只剩下模糊的記憶。
記得兩個人說了很多話,什麼都有,昭陽的鴿子,鴿子哨發出的“交響曲”,鴿子籠,小賣部,門口的槐樹。
軍哥也說了很多,說他是個暴脾氣,沒有女的喜歡他,到現在三十了,連個女人的手都沒摸過。
張國全笑壞了,讓軍哥不要着急,白鴿這個乾妹子,肯定會給他這個大哥,張羅一個好姑娘。
好像還說了,讓軍哥在礦場好好幹,明年槐樹花開了,喫王嬸用槐花做的蒸菜,配上拍碎的蒜瓣,淋上香油,那是人間最美好的味道。
好像軍哥說,等槐花開了,他一定來。
再醒來,是被一陣寒風吹醒的,秋到了,天涼了。
周遭黑漆漆的,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看了一眼天上漸稀的星辰,估摸着,也該凌晨四點左右了。
沒有謝軍的身影,謝軍坐的位置,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酒瓶,下面壓着一張紙片。
國全,我走了,我是說離開礦場了,別怪我不辭而別,以後,咱有的是機會。
你是礦長,我聽說了,在礦長任用職務這方面,你向來循規蹈矩,哪能因爲我,壞了礦場的規定。
張國正能有你這樣的三哥,我替他驕傲,所以,我不能壞了這種規矩。
最後面附了一個聯繫方式,有事打這個電話,就說找軍子。
張國全藉着微弱的星光,看清了上面的字後,直搖頭。
還真是一個火爆脾氣,說走就走。
和謝軍接觸的時間不長,在礦場因爲忙,見面的時候,也會相互打招呼。
他叫他張礦長,他叫他軍哥,也只是上下級之間的稱謂。
而在今晚,兩個人,像親人般,訴說着對四弟張國正的思念。
軍哥不想靠這層關係待在礦場,更不想讓張國全因爲他,被工人在後面說閒話。
謝軍選擇離去,這對於張國全來說,成了一個遺憾。
而現在的他,還不知道,他的命運將會和軍哥,緊緊的聯繫在一起。
沒了軍哥的日子,張國全感到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軌道。
礦場每天忙忙碌碌,快要進入嚴寒的冬季了,很多地區開始進行大量的儲煤。
因此,在這一段時間裏,是礦場最繁忙的時間短。
今年更是在開礦以來,最忙碌的一年,大家憋着一股勁,好好幹,年底多掙些錢,回家過個好年。
張國全這個礦長,自然只會更忙,直到有人傳,過幾天會有一場大暴雪,纔打破了他現在的固定生活。
天氣是一天比一天冷了,河溝的野草早已枯萎,泛了黃的草根匍匐在堅硬的土地上,上面沾滿了清早剛下的白霜。
眼下不穿毛衣,外加棉外套,是撐不住了。
可是傳有大暴雪,純屬謠言,節氣也纔剛過立冬,天氣是能感覺冷了不少,但也沒有要到下大暴雪的地步。
哪怕能下場細碎的小雪,都算明年是個好收成年了。
所以,村裏人在傳過幾天下大暴雪,也就成了謠言。
可能因爲前幾年,有一年是大災年的緣故。
那一年的春夏之交,下了一場幾十年不遇的大雨,時而大,時而小,持續了將近一個月。
也是在那一年,靠近河溝的東地,好幾間不結實的土坯房,被上游決堤的河水給衝倒了房屋,導致死了不少村民,包括他的四弟。
那一年,被稱爲大災之年。
確實有天氣的緣故,可張國全認爲,人禍更多一些。
正因爲經歷了一次災年,之後每一年,村子裏都要在天氣上,傳出幾個嚇人的謠言,啥個今年又要下大雨了,得發洪水,啥個今年又要乾旱了,老天爺瞎了眼,不給飯喫。
這不,今年又開始傳下大暴雪了,多置辦點棉衣,這麼早下大暴雪,今年要凍死人嘞。
王嬸比誰都積極的置辦過冬的物件,把上一年的棉衣拿出來晾曬拍打,縫棉被,打毛翁鞋,提前買了一大堆煤球,還專門跑到老拐頭的村衛生室,要來幾個鹽水玻璃瓶。
這可是好東西,往鹽水瓶裏灌滿滾燙的熱水,用棉布包上,塞進被窩裏,晚上睡覺的時候,被窩已經熱騰騰的了,還可以用來暖腳,最暖和了。
當然,王嬸做這些,是生怕凍着了昭陽。
總歸是謠言。
可越是謠言,越是傳的快。
似帶有魔力一般,就像是礦場的黑煤灰,沾到衣服上,拍也拍不掉,洗也洗不掉。
謠言也是如此,隨着凜冽的寒風,向周邊村子蔓延,又穿過一望無際的平原,來到鎮上。
馬三炮這個名字,再次出現在張國全的耳朵裏,是因爲夏素娟。
在即將進入寒冷的冬季,馬三炮名字的出現,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可張國全卻認爲,這是他等待了許久的好機會。
立了冬之後,天氣就沒晴朗過,一直灰濛濛的,好似真有一場大暴雪,在厚重的灰雲後面悄悄的醞釀着。
馬三炮的胯下大炮,指向了夏素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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