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分家
来到西屋,对床上的白鸽說:“我推你出去吹吹风吧。”
他要推她出去,白鸽又想起那晚的大雨,大雨中,木质的轮椅被爹踹的稀巴烂,那是张国全为她做的,张国全說轮椅是她的翅膀,自己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多好的一個轮椅,却不能用了,最重要的那是张国全的心意。
白鸽轻叹一声:“算了吧,我在屋裡挺好的。”
张国全只是笑笑,沒有說话,走出西屋,来到院子外面,把一個用塑料布盖起来的东西,推到白鸽面前。
看清那個物品后,白鸽惊呼起来:“轮椅?你什么时候做的?”
确实是一把轮椅,而且是崭新的,微微泛黄的木质材料,显然经過了精心打磨,看起来光滑无比。
而和之前那個轮椅不同的是,這把新轮椅两边的轮子,不再是木头制成的。
這几天他沒有好好休息,就是为了做成這把轮椅。
“你,你把老爹给你的烟锅换了自行车,所以你只是想要那两個轮子?”白鸽不敢相信的问道,那可是国全老爹送给他的贵重物品。
“对啊,反正我又不抽烟,放在那也是浪费。”
张国全摸着轮椅,给白鸽介绍:“你看,這次用的是枣木,很耐用,比之前的那個结实,但是你别看它沉,加上這两個自行车轮子很轻便的。”
“之前的两個轮子是木头的,我看你推起来很吃力,可现在不一样了,换成自行车轮子后,充足了气,推起来一点都不吃力呢。”
张国全說的兴奋,白鸽听的紧紧抿住嘴唇,她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紧抿的嘴唇都快被牙齿咬破。
“真的很轻松,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還不费力,咱就到村子裡转悠,根本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
“你要是感觉累了,我還在前面专门加了一個脚踏板,累的时候可以把脚放在上面。”
“白鸽,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歡啊?”
白鸽感觉胸腔内剧烈的颤动,强烈的窒息感让她說不出话,她快速的摇头,又快速的点头。
“我觉得你也会喜歡的,以前的那個不好调整方向,换成這两個轮子后就不一样了,我试了下,轻轻一转就能调整方向……”
“白鸽,你哭什么呀,你要是不喜歡……”
白鸽闭上了眼睛,可紧闭的眼眶裡却涌出眼泪,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脸上全是泪水。
她觉得她太幸运了,以前還觉得老天瞎了眼,为什么让她不能走路,她恨死老天了,可现在,她觉得老天让她吃够了苦之后,心裡愧疚,才把张国全送到她身边。
她又是那么的幸运。
“我,喜歡,我当然,喜歡,谢谢你,国全。”白鸽吸着鼻子,是那样的幸福。
张国全松了口气:“别這样說,我是你的丈夫,你喜歡就好,我带你出去转转。”
他把床上的白鸽轻轻抱起,還沒迈开脚步,怀裡的白鸽忽然抱住他的脖子。
一时,四下裡安静下来,尤其是白鸽温热的呼吸喷在脖颈上,更是让他的心跟着扑通扑通乱跳。
张国全紧张的不敢再动,過了好一会:“那個,白鸽,大姐在外面看着呢。”
当场吓得白鸽松开手,布满泪痕的脸颊升起一团红晕。
大姐杨玉兰确实看到了這温馨的一幕,眼睛裡却满是嫉妒。
可她知道,张国全是她的妹夫,她对张国全是万万不敢越雷池一步的。
尽管這样,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還是忍不住去想,這個汉子和别人不一样,他似乎有一股劲头,說不上来。
她身体正是有渴望的年龄阶段,可自家那個丈夫不中用啊,這段時間也就摁過一次,也就是下大雨前几天的那晚,她還幻想着眼前忙碌的男人正是张国全。
所以,她那干涸的内心,因为把冲撞她身体的汉子,代成了张国全后,才忽然兴奋起来,哼的那么大声。
還别說,经過那晚的一次尝试,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她发现只要把身下的矮胖男人,幻想成张国全,那种产生的感觉,便能被放大无数倍,变得强烈起来。
她对這种莫名的感觉感到耻辱,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她觉得太疯狂了。
院子外還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景象,白鸽小时候看到的外面就长這样,日子過得飞快,只是原本小时候的两棵细杨树,变的粗壮起来。
一整個树冠伸展开,翠绿翠绿的,正好把两個小小的人儿包裹住。
打麦场上還有沒来得及收拾的塑料布,凌乱的散放在土地上。
往远看,掠過茂密的杨树林,再往前极尽眺望,是悬挂在西边的太阳,温吞的日光洒在大地上。
往近了看,打麦场上有些土地干裂,在崩开的缝隙裡,竟然冒出一些发芽的麦苗,好似害羞般的,只敢伸出一個尖尖的小脑袋,微风一吹,那股子绿,便随风荡漾开来。
打麦场上空,有一群蜻蜓不停的高低盘旋着,细长的翅膀在阳光下泛出金色的光泽。
两個人就那样静静眺望着,沒有人說话,他们享受這难得的时光。
很久,很久,日光如同水晕一样,在空旷的大地上弥漫开来。
白鸽的声音轻轻响起:“国全……”
“嗯。”
“咱们和爹商量一下分家的事情吧。”
這句话,张国全从来到杨家庄一直等到现在,這不正是他想要的一句话嘛,他最看重的白鸽的想法,可现在听到白鸽的话,他居然沉默了。
不是他不想,只是他知道分家這件事有多难。
老丈人已经胜券在握,已经牢牢的把他握在手心,已经把他的自尊打击的溃不成军。
“国全,你說過,咱俩是一家人,你要和我過日子,我是你的女人,你是我的男人,這些都是你說過的。”
“我知道会很难,可我不怕,有你在身边,我沒什么好怕的,我愿意和你站在一起,和你并肩作战。”
人不都是从无到有的嗎,她相信张国全。
眼前有只蜻蜓,正落在刚伸出头的麦苗上,尖尖的麦苗似是承受不住蜻蜓的重量,晃了晃,又飞走了。
“白鸽,谢谢你。”
白鸽忽然笑了,笑的轻松,笑的坦然:“你先别急着谢我,你知道分家這种事情,在咱爹那裡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想法,所以啊,我建议你去找一個人。”
“谁?”
“杨雷。”
突然听到這個名字,倒是让张国全很意外。
杨雷是杨庄村的村支书,刚刚上任不到一年,张国全和他并沒有什么交集,也只是在上次他爹的葬礼上见過一次。
张国全有些担忧:“我一個外姓人,他为什么要帮我們?”
帮一個外姓人,去和他村子裡的长辈对抗,這笔账划不来吧。
“我觉得他会帮的,杨雷是個大孝子,你上次不是說還给他帮了忙嘛。”
嗯,无意中,他和白鸽聊過這件事,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說。
“就算不是因为那件事,杨雷是村支书,在分家這件事上,他也有义务帮助村民,再加上之前的事情,我想,你可以试试。”
能看出白鸽很聪明,她沒有選擇让丈夫直接和爹对抗,那种直接对抗的后果,白鸽想都不敢想,她不想再看到丈夫受尽极大的苦痛。
张国全从后面抱住她,眼眶瞬间红了,她懂他,他也懂她。
一個因为家裡穷吃不上饭,被父母送来做了倒插门,一個因为双腿瘫痪,整日卧在床上,被家裡人当作累赘。
现在,两個在這世上沒有“尊严”的男女,此刻如同大雨中落难的小鸟一样,紧紧相偎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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