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良辰美景,賞心樂事!
就是擔心皇帝過度傷身,到一定時間後,敬事房的太監就得在皇帝的寢宮外叫喊一聲,“時間到了。”
前兩次可不需理會,到第三聲的時候,嬪妃就必須得離開皇帝的龍牀。
但誰都知道,睡覺被打擾是一件非常令人惱火的事情。
所以這種硬性規定,只能針對那些弱勢的皇帝。
面對強勢皇帝時,敬事房的太監,往往會提前詢問皇帝幾更叫寢,以便不掃皇帝雅興。
而朱祐樘,恰恰就是大權在握的強勢皇帝。
符大海實在是不敢惹惱朱祐樘,所以纔有此一問。
但很明顯,朱祐樘連叫寢的聲音,都不想聽到。
朱祐樘盯着符大海,冷笑一聲:“今晚誰敢在宮外發出半點動靜,朕就拔了誰的舌頭!”
符大海額頭上,頓時浮現出一片細密的冷汗。
“奴才明白,奴才告退。”
符大海一邊說着,一邊連連後退,躬身出了乾清宮。
來到外面後,符大海深吸一口冷空氣,身上的冷汗在冷風一吹後,更加寒冷。
符大海在後怕的同時,也慶幸自己剛纔多問了一句,撿回了一條舌頭。
同時,他趕緊叫來敬事房的小太監,將朱祐樘的命令,吩咐了下去。
“以後陛下睡覺,殿外一律不準發出聲音!”
“誰敢發出聲音,就割了誰的舌頭,聽清楚了沒有!”
敬事房的小太監們連連點頭:“聽清楚了,多謝公公提醒!”
乾清宮東暖閣裏,朱祐樘率先上了牀,眯了眯眼睛,吩咐道:“燈太亮,熄兩盞。”
“是,陛下。”
隨侍在側的宮女們,將東暖閣內點燃的八個燈籠,熄滅了最靠近牀的兩盞。
龍牀附近的燈火頓時陰暗了一些,氣氛開始變得曖昧。
張婉兒的心臟砰砰直跳,心中又是羞澀,又是期待。
甚至,還有些急切。
朱祐樘半躺在牀上,對着張婉兒招了招手。
張婉兒羞怯叮嚀:“陛下……”
她慢慢爬上朱祐樘的龍牀,鑽入朱祐樘的懷裏,將臉貼在朱祐樘的胸口。
朱祐樘抱住張婉兒的肩膀,輕輕一捏,惹來一聲嬌呼。
兩邊的宮女連忙上前將龍牀的帷簾放下,隨後便跪坐在地上,等候使喚。
乾清宮內,紅燭搖曳,嬌喘微微。
景仁宮內,陳圓圓突然自夢中驚醒。
“陛下!陛下……”
守在一旁的顧橫波連忙掀開牀簾,語氣焦急:“小主,你怎麼了?”
陳圓圓看着顧橫波,眼淚突然就流了下來。
“橫波,我夢見陛下了。”
陳圓圓看向窗外,乾清宮的方向,喃喃自語:“康嬪現在,應該就在乾清宮裏婉轉承恩吧?”
顧橫波看到魂不守舍的陳圓圓,心中有些心疼。
如此看來,當初自己沒有被陛下選中,是否也算是一種幸運呢?
沒有希望,就不會期望,不會奢望,不會失望。
就像現在的陳圓圓一樣,因爲有了給陛下侍寢的希望。
就期望陛下能召寢她,奢望陛下能寵愛她。
最後,卻換來深深的失望。
顧橫波長嘆一口氣,也不知如何安慰陳圓圓,只能抱着陳圓圓,輕撫她的後背。
後宮內睡不着的人,不只陳圓圓一人。
柳如是同樣無法安眠,她坐在殿內的軟榻,靜靜地趴在窗框上,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隨後她眨了眨眼,赤着腳從軟榻上起身,走到桌案旁。
桌案上,已經擺好了筆墨和宣紙。
他拿起毛筆,在宣紙上寫下娟秀的字跡。
夢中本是傷心路。
芙蓉淚,櫻桃語。
滿簾花片,都受人心誤。
遮莫今宵風雨話。
要他來,來得麼?
安排無限銷魂事。
砑紅箋,青綾被。
留他無計,去便隨他去。
算來還有許多時,人近也,愁回處。
筆落詞成,卻徒惹佳人嘆息。
忽然有道飄飄渺渺的崑曲聲,從董小宛所住的鐘粹宮響起。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
“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這是一段《牡丹亭》。
在她們八個人中,唯有董小宛的崑曲唱的最好。
而《牡丹亭》,正是董小宛的拿手好戲。
“但使相思莫相負,牡丹亭上三生路。”
淑女顧氏坐在窗前,輕輕唸叨這句詩詞。
她微微一笑,似舒氣,似嘆息。
“不知是哪位妃嬪,有如此雅興。”
“這《牡丹亭》,唱的真是極好。”
“只可惜,最該聽的人,沒有聽到。”
……
翌日。
晨光熹微。
張婉兒自夢中醒來,想起昨夜之事,雙靨一片嬌紅。
昨夜風雨如何激烈暫且不說,就是在風停雨歇之後,張婉兒準備起身,去另外一張牀上睡時。
也被朱祐樘拉住了,讓她在朱祐樘的懷裏睡了一夜。
看着身邊朱祐樘的眉眼,張婉兒忍不住輕笑起來。
“什麼事這麼好笑?”
朱祐樘睜開眼,看見的便是一張如花般嬌俏的容顏。
“不是什麼事好笑,只是嬪妾覺得能和陛下在一起,就感覺很幸福。”
“呵,你倒是會說話。”
“這是嬪妾真情實感,可不敢胡說。”
乾清宮外,傳來鐘鼓司的晨鐘聲。
大量尚膳監的太監,和尚衣局的宮女已經走進東暖閣。
“陛下,已經卯時三刻了。”
“知道了。”
朱祐樘拍了拍身邊的張婉兒:“起來,隨朕用膳吧。”
“是,陛下。”
張婉兒甜甜一笑,乖乖跟着朱祐樘起身。
在尚衣局宮女們的服侍下,朱祐樘和張婉兒換上常服後,又一起用了早膳。
隨後張婉兒便和朱祐樘告辭,離開了乾清宮。
敬事房的《承恩錄》上,也有了第一條記錄。
弘治元年十月十三日,皇帝幸康嬪。
之後張婉兒若是懷上龍嗣,通過這本《承恩錄》上的記錄,就能準確得知張婉兒的懷孕時間。
朱祐樘在去弘德殿的途中,突然想起什麼:“符大海。”
“奴才在。”
符大海連忙上前聽旨。
“去內帑挑些珠寶首飾給康嬪送去,送個……十匣吧。”
“是,陛下。”
朱祐樘腳步未停,徑直走進了弘德殿。
符大海則是先跑去找了御馬監的太監,做過登記之後,才帶入進入內帑,挑選珠寶首飾。
朱祐樘的內帑裏,這些天光是東廠抄家所得的珠寶首飾,就足足有幾千箱。
符大海都挑花了眼,選完十匣珠寶之後,又連忙帶着手下的小太監,趕往鹹福宮。
符大海才進鹹福宮的門,就見慈慶宮的掌事宮女潤秋,正帶着一羣小太監,將成箱成箱的禮物往鹹福宮裏搬。
“康嬪娘娘,這是慈慶宮賞賜給您的,特別是這支碧玉手鐲,皇太后娘娘特意叮囑奴婢,要親自交到您手上。”
“這是皇太后娘娘進宮時從家裏帶出來的,娘娘都帶了二十多年了,珍貴得緊呢!”
潤秋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木盒。
打開木盒,露出裏面一隻碧玉手鐲。
張婉兒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推辭道:“這也太貴重了吧?本宮如何能受如此殊榮?”
潤秋將木盒獻到張婉兒的面前:“皇太后娘娘與康嬪娘娘一見如故,特意差奴婢送來。”
“康嬪娘娘不收,反倒是不美了。”
張婉兒只得收下:“皇太后娘娘如此擡愛,倒是讓本宮受寵若驚了。”
潤秋見符大海也帶着禮物前來,也不多留,寒暄兩句,放下禮物便走了。
符大海緊跟着上前:“剛纔陛下吩咐奴才,給康嬪娘娘送來禮物,娘娘看看合不合心意?”
符大海說着,便有小太監上前,打開手上的匣子。
“這裏有景泰藍手鐲一對,金銀戒指四個,翠玉耳環五對,珍珠項鍊兩串……”
符大海這邊正報着禮物的名字,那邊鹹福宮門口,又來了送禮的人。
這次來的是仁壽宮的掌事太監,同樣帶了滿滿當當的禮物。
有薰香,有香囊,有手爐,有花瓶,還有各色綢緞。
鹹福宮裏,迎來送往的宮女太監,絡繹不絕。
都是來給康嬪送禮的,如此盛況,好不熱鬧。
相較於鹹福宮的熱鬧,其他四位嬪妃的宮殿,就冷清多了。
同爲西六宮之一的長春宮,離鹹福宮最近,對鹹福宮的盛況,也最清楚。
“吵死了,一大早就不讓人消停。”
正在院子裏掃雪的春芽,不滿地抱怨了一句。
但立刻被身後的顧淑女阻止了:“春芽,慎言!”
“康嬪首承皇恩,我們做妹妹的,也該有所表示。”
“春芽,你將我梳妝檯上的那盒螺子黛,送去鹹福宮。”
春芽睜大了眼睛:“可是那盒螺子黛很貴重啊,這還是小主從家裏拿的……”
“快去!”顧淑女催促道。
“哦。”
春芽撇了撇嘴,不得不拿上顧淑女的螺子黛,前去鹹福宮賀喜。
陳圓圓,柳如是和董小宛三人,也紛紛派出宮女,帶着禮物,到鹹福宮賀喜。
僅僅只是一夜,張婉兒便展現出寵冠六宮之勢。
張婉兒和其他嬪妃之間的身份差距,已經判若雲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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