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你們不是後悔了,你們是知道要死了
西廠番子見此,正要追殺,卻見那逃跑之人,已經被一塊石頭砸倒在地。
之前第一個向覃魯喊冤的農戶,從旁邊撲了上來,坐到了那個家丁的身上。
他手中舉起一塊石頭,一邊往身下狠狠地砸去,一邊撕心裂肺地怒吼。
“王大虎,你這個王八蛋!”
“你當了王家的狗腿子,害我害得好苦!”
“叫你打我!”
“叫你打我的兒子!”
“叫你搶我的女兒!”
“叫你搶我的田地!”
“叫你搶我的糧食!”
“砸死你!我要砸死你!”
“砸死你個王八蛋!砸死你個王八蛋!”
“……”
一句一下!
一句一下!
等到農戶感覺雙手痠痛,逐漸清醒過來後,才發現身下之人的腦袋,已經被他砸得碎爛了。
“啊?!”
回過神來後,那農戶被自己的行爲嚇了一跳,連忙向後退去。
但更多紅着眼睛的農戶,已經衝進了王氏府邸,向那些曾經欺壓他們的家丁家奴,展開報復。
忍了七八年的仇恨,終於能親手報復仇人。
在驚慌之後,農戶首先感受到的就是暢快!
彷彿整個人都通透了,連身子都輕了不少!
農戶突然轉身,向太陽的方向跪下,連連磕頭。
一邊磕頭,一邊帶着哭腔喊道:“皇帝老爺聖明!”
“多謝皇帝老爺幫小民報仇!”
“多謝皇帝老爺幫小民報仇!!!”
覃魯看着衝進來的農戶們,表情淡漠。
並不爲他們前來幫忙的行爲,有一點情緒波動。
因爲覃魯知道,這些農戶是誰贏他們幫誰。
將王氏府邸裏所有反抗的護衛都消滅之後,覃魯下令:“夠了,讓他們冷靜下來。”
“是!”
殺紅眼的農戶們還想繼續動手,但當西廠把刀子架在他們脖子上的時候,他們頓時冷靜了下來。
他們紛紛跪在地上,內心感到惶恐:“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覃魯揮了揮手:“去搜,把王氏三兄弟給我抓過來。”
“是!”
西廠番子不再爲難這些農戶,而是開始徹查這間宅邸。
西廠番子們很快就搜查到書房密室裏,正害怕得瑟瑟發抖的王源和王清。
很快,四肢癱軟如兩條死狗一般的王源和王清,就被西廠的番子拖到了覃魯的面前。
王源和王清看着府內慘烈的景象,面無人色,嘴脣發青,隨時都有暈倒的跡象。
他們此刻連腸子都悔青了!
早知是如此一個下場,之前就應該聽三弟王浚的話,將田地早早地退還給農戶了。
不!
還要更早一點!
在成化十六年的時候,就應該把田地老老實實,真真切切地還給百姓,而不是將田地掛在自家奴僕的名下。
他們後悔了,他們真的後悔了!
現在刀要落到他們身上了,他們也不再貪婪了,也不再蠢笨了,也開始懺悔了。
王源和王清被拉到覃魯的面前後,當即跪了下去,連連磕頭。
一邊磕,一邊大聲地懺悔求饒。
“大人!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大人給我個機會,我把田地全都退給百姓!全都退給百姓!我一畝都不留!”
“我一畝都不留行不行?能不能給我個重新改過的機會?”
“我保證再也不侵佔他們的土地了!我真的保證!”
“我真的錯了大人!我真的後悔了大人!”
“大人,給我一次改過的機會吧!”
覃魯看着喋喋不休的王源和王清,面色肅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輕輕搖頭。
“你們不是真的後悔了,你們是知道你們真的要死了。”
覃魯的話,猶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王源和王清兩人,頓時連磕頭的力氣都沒有了,伏在地上崩潰痛哭。
覃魯卻皺起了眉頭:“怎麼只有王源和王清,王浚呢?”
這是,有一隊西廠番子拖着三具屍體前來。
“二檔頭,王浚一家,畏罪服毒自殺了!”
“什麼?!竟然讓他死了!”
覃魯眉頭深深皺起,對這個結果非常不滿。
可事已至此,只能如實稟報陛下了。
“來人,將王氏三兄弟送入西廠大獄,死的也要送去。”
“順天府府尹張海,也一併送去。”
“即刻抄沒靜海王氏所有家產,田產,包括瑞安伯府和崇善伯府。”
“抄得所有家產,均送入皇宮內帑!”
“是,二檔頭!”
西廠番子領命之後,即刻便開始抄家。
而覃魯則是回屋書寫密信,親自向朱祐樘請罪去了。
西廠的動作很快。
當天下午,押着王源,王清和張海的囚車,還有拖着王浚屍體的牛車,就進了京城,招搖過市地向東廠大獄行去。
沿途京城百姓,莫不駐足觀之。
有些不認識王源和王清的,都在相互打探,陛下這又是抓了哪些貪官污吏。
當得知這兩人,是當今皇太后的弟弟時,百姓們先是驚歎,隨後便是響徹街巷的歡呼。
“皇上聖明!皇上聖明!”
“太好了!太好了!又抓了兩個可惡的皇親國戚!”
“當今皇帝,實乃明皇,實乃明皇啊!”
“……”
明朝中後期的那些外戚,比朝廷裏很多官員都可惡。
這些人仗着是皇帝的親戚,乾的可都是要被抄家梟首的罪行。
此刻被抓,不管是有沒有被其迫害的百姓,都發自內心得感到高興。
瑞安伯王源和崇善伯王清被抓的消息,很快便傳滿了整個京城。
就連處於後宮深處的太監和宮女們,都從外出採買的小太監那裏,聽到了消息,
慈慶宮掌事宮女潤秋,慌慌張張地回到了慈慶宮,來到王皇太后的寢宮。
“娘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潤秋一進門,就跪倒在王皇太后的面前。
王皇太后正在喫下午的茶點,看到瑞秋如此慌張的樣子,有些無奈地笑道:“潤秋,你也跟我二十多年了,怎麼還是個毛躁性子?”
王皇太后最近的心情很不錯,被她看中的張婉兒最得朱祐樘寵愛,而張婉兒也經常來她這慈慶宮喝茶聊天。
都說母憑子貴,王皇太后一輩子,都沒有個一兒半女的。
現在,她就想認張婉兒爲乾女兒,然後助其登上皇后的鳳位。
這樣一來,下半輩子也算有個依靠。
潤秋連忙請罪:“娘娘教訓的是,請娘娘恕罪。”
王皇太后拿起手邊的茶杯,一邊喝茶一邊問道:“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這麼慌張?”
“瑞安伯和崇善伯,被西廠捉拿下獄了!”
“什麼?!”
王皇太后雙手一軟,杯子落地應聲而碎,茶葉和茶水也弄髒了她身上華美的衣裙。
“你從哪裏聽到的消息,準確嗎?!”
王皇太后顧不上身上的髒污,站起身來,扶着桌子向瑞秋走了兩步,神情驚慌,話語中還帶着顫音。
潤秋急切地點頭:“千真萬確,奴婢是從惜薪司採買木炭的小太監,那裏聽來的。”
“據說西廠押着大爺和二爺,招搖過市,全京城的人都看到了!”
王皇太后茫然無措,身子一軟就要倒在地上。
幸而隨侍宮女及時扶住了王皇太后,將她扶到了旁邊的軟榻上。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王皇太后喃喃自語,儀度盡失。
兩個親弟弟被朱祐樘下令入獄,讓她方寸大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周家覆滅的先例在前,陛下能夷周氏三族,對王氏自然也能下得去手。
也正是王皇太后還不知道,王浚已經畏罪自殺了,不然她能急暈過去。
“皇帝,我要去見皇帝。”
突然,王皇太后着急忙慌得起身,就要去乾清宮找朱祐樘。
“娘娘,您衣服髒了,先換一套衣服吧。”有侍女提醒道。
王皇太后這才發現,自己衣服被茶水給弄髒了。
“對,對,得換一件衣服,換一件衣服。”
王皇太后有些恍惚,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她的腦子有些迷糊。
但她唯一明白的一件事,那就是現在能救王氏兄弟的人,只有朱祐樘。
她必須要去見朱祐樘,而且速度還得快。
西廠大獄那地方,晚救一秒,就多一秒死亡的風險。
救得慢了,說不定人就沒辦法豎着出來了。
王皇太后用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乘坐轎子來到乾清宮外,準備進去面見朱祐樘。
但在乾清宮門外,就被敬事房的總管太監符大海,給攔了下來。
“奴才見過皇太后娘娘。”
“讓開,哀家要見皇帝。”
符大海臉上笑呵呵,但態度很堅決。
“皇太后娘娘,陛下有令,一概不見,您請回吧。”
“陛下,陛下……”
王皇太后亂了心神,見朱祐樘執意不見,竟然跪在了乾清宮的門口。
“請公公稟告陛下,若陛下不見哀家,哀家便長跪不起。”
王皇太后這一跪,慈慶宮的一衆宮女太監,全都跪在了王皇太后的身後。
“啊?!”
“這……這……唉!”
符大海傻眼了,皇太后跪於皇帝寢宮之前,這事古今未有啊!
茲事體大,符大海不敢做主,只好又急急忙忙地走進乾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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