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徐溥劉大夏,下獄論罪!
其中盔甲每年製造一萬三千四百套,馬刀兩萬一千把,弓三萬五千張,箭十二萬支……等。
而火器方面,火銃每年一千三百把,銃箭頭三萬個,火炮四百門……等。
這是成化十五年的數據,之後幾年間的數據,也都差不多。
但從成化十九年開始,兵部上報的軍火製造數據,就開始逐漸上漲。
到了成化二十三年,兵部上報的軍火數據,更是大得出奇。
其中甲冑從一萬三千四百套,飆升到兩萬一千六百套,馬刀從兩萬一千把,激增到三萬三千把。
弓的數量沒怎麼變,但箭的數量從十二萬支,增加到了二十萬支。
更誇張的是火器,火銃從一千三百把,變成了三千把,銃箭頭三萬個變成了九萬個。
緊接着弘治元年,兵部上報的數據中,這些軍火的製作數量,平均再次上漲了兩成。
如此龐大的軍火開支,自然是由戶部買單。
戶部在成化十五年時,向工部支出的軍火製造費,是四十六萬兩。
但到了成化二十三年,便飆升到了七十二萬兩,弘治元年是八十八萬兩。
而若是隻看工部的賬目的話,工部沒有問題。
兵部上報計劃建造的軍火數目給工部,工部按照製造價格報給戶部,戶部再給工部撥款。
工部將這些武器製作完成後,便交由兵部,兵部再將這些軍火,分發給大明各個邊鎮和衛所。
而工部的要價非常合理,單個軍火的造價和往年基本持平,沒有出現一把長刀就要價幾十兩的,天價武器情況。
而最大的問題就出在,從成化十九年開始,軍部多製造的那部分軍火,全都被兵部分發到了大同,宣府,遼東和肅州這四個邊鎮衛所。
這四個衛所,每年都在消耗着大量的軍火,這樣的軍火消耗速度,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再結合錦衣衛探查到,宣府邊將夥同晉商走私的情報。
那麼多製造的這部分軍火的去向,就不言而喻了!
這起走私軍火案,是邊將勾結文官,地方夥同中央,一起掏空了大明的底蘊,資助了北元的餘孽,充實了自己的口袋!
這還只是走私軍火,糧食和軍餉纔是貪污的大頭,這兩樣由戶部管控,還不知道藏着多深的雷呢!
朱祐樘心中已經有了答案,現在就是在帶着答案找證據了。
朱祐樘將手中賬本,扔到徐溥和劉大夏的臉上,語氣森然。
“給朕說,爲什麼從成化十九年開始,兵部的軍火開支會激增到如此之巨?”
“你們兵部要了那麼多盔甲火器,全都給宣府,大同,遼東,肅州這幾個邊鎮了。”
“他們每年需要消耗這麼多盔甲火器嗎?!”
“還有戶部!之前讓你們戶部給陷陣營發軍餉,你們拖拖拉拉,推三阻四。”
“結果兵部每年要這麼多盔甲火器,你們竟然全都準了!”
“你們在批銀之前,也不審覈一下?!”
徐溥和劉大夏被賬本砸了腦袋,表情十分難堪,心中還有些恐懼。
僥倖逃過一劫的賈俊,看着這一幕,更是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死死地低着頭,生怕朱祐樘注意到自己。
徐溥和劉大夏被砸了之後,也不敢再坐了,連忙跪在地上,撿起腳邊的賬本,解釋起來。
劉大夏最先說道:“陛下,微臣上任不過數月,之前的事情,微臣也不太瞭解。”
劉大夏第一句話,就想將自己從這件事中,摘出去。
“但自微臣上任後,宣府的總兵官楊通,一直以邊境有敵軍扣邊騷擾爲由,向兵部索要盔甲火器。”
“這涉及到邊鎮的安全問題,微臣自然不敢怠慢。”
“楊通要多少盔甲火器,兵部便如實上報給工部,拿到盔甲火器後,也是第一時間送往宣府。”
“臣一心爲了大明,實無私心啊!”
劉大夏不愧是“弘治三君子”之一,兩三句話便將鍋甩得乾乾淨淨,自己一點責任沒有。
當然,徐溥也不遑多讓,也是幾句話,便將自己摘了個乾乾淨淨。
“陛下!邊鎮軍火強盛,切實關乎大明疆域安全,實乃重中之重!”
“凡是涉及到邊鎮之事,微臣實在不敢有半分推延,唯恐傷了國之社稷!”
“臣一心爲國,從無半分私心,請陛下明鑑!”
“既然每年都給足了邊鎮盔甲火器,那爲何去年韃靼小王子,那麼輕易就進了邊關?!”
朱祐樘神色冰冷,語氣凌厲。
“爲何只用了一夜就攻破了宣府,還殺了宣府總兵官?!”
跪在地上的劉大夏心中一顫,臉色變得十分詭異,和旁邊的徐溥快速交換了一個眼神,輕輕點了點頭。
徐溥連忙將頭磕在地上:“正是因爲宣府火器盔甲不足,才讓韃靼小王子那麼輕易就攻破了宣府!”
“所以陛下,還得再繼續給邊鎮供應足量的軍火啊!”
“放肆!”
朱祐樘一拍龍案,實在忍無可忍!
“劉瑾!”
“奴才在!”
一直縮在一旁扮演恐空氣的劉瑾,聽到朱祐樘的喊聲,立馬激動得應聲。
“將徐溥和劉大夏押入東廠大獄,給朕清查戶部和兵部,看看都有誰和邊鎮守將勾結!”
“是,皇爺!”
劉瑾激動地渾身顫抖,連忙領旨聽宣。
徐溥和劉大夏則是嚇得面色蒼白,渾身顫抖,連連磕頭喊冤。
“冤枉啊陛下!冤枉啊!”
“陛下!臣一心爲了大明,真無半點私心,請陛下明鑑啊!”
“陛下冤枉!臣爲官三十餘載,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從不做貪贓枉法之事!”
“求陛下明察!還微臣一個清白!”
“……”
兩位尚書還想求饒,但劉瑾已經招來了東廠的番子,將這兩位尚書拖出了弘德殿。
剩下一位工部尚書賈俊,看到徐溥和劉大夏被拖出弘德殿的樣子,嚇得渾身抖若篩糠,嘴脣都被嚇得污紫一片。
朱祐樘臉色陰沉地看着,徐溥和劉大夏被拖出了弘德殿,隨後又轉頭看向賈俊,揮了揮手。
“你回去吧。”
賈俊都不敢想像自己竟然能夠,豎着離開弘德殿。
他顫顫巍巍地站起身,結結巴巴地行禮告退。
“微……微臣告……告退……”
隨後,賈俊全憑潛意識控制身體,離開了弘德殿。
走出弘德殿後,賈俊在弘德殿外的屋檐下愣神時,幾滴融化的冰水落入他的脖頸了。
刺骨的冷意將他喚醒過來,他這才發現自己全身已經溼透了。
回過神來的賈俊,看着已經漆黑的夜空,打了一個寒顫。
隨後一言不發地,用最快的速度,向宮外走去。
當夜,內閣首輔兼戶部尚書徐溥,和兵部尚書劉大夏,被朱祐樘下令入獄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京城。
頓時,朝野震驚!
要知道,被朱祐樘下獄的官員,可從來沒有被無罪釋放過。
一時間,朝野上下,人心浮動。
“怎麼會這樣?徐首輔怎麼會被下獄?”
“還有劉尚書也被下獄了,這……這也太令人震驚了吧?”
“天啊!今天都察院和御史和東廠的番子,還去戶部,兵部和工部的衙門清查賬目,不會和這件事有關吧?”
“可是,爲什麼工部尚書賈俊沒事?工部的油水可不少!”
“不清楚,而且我感覺這還只是一個開始……這三部的官員們,要倒大黴了。”
“……”
也正如京城中其他官員所猜測的那樣,戶部和兵部的官員們,確實要倒黴了。
劉瑾回到東廠,立刻招來了張永和馬永成這兩位東廠檔頭。
“張永,你率五百番子去查戶部所有官員,一定要把他們勾結邊鎮守將的證據給找出來!”
“馬永成,你同樣率五百番子去查兵部所有官員,和張永一樣,重點查官員和邊將的勾結證據!”
“是,廠督大人!”
隨着劉瑾的一聲令下,張永和馬永成兩人,立刻開始召集東廠的人手。
召集完畢後,兩人便各領一隊東廠番子,走出東廠衙門。
一隊隊的東廠番子,開始在京城的夜幕中穿行,調查每一個戶部和兵部的官員。
東廠衙門裏,在張永和馬永成走後,劉瑾來到了陰暗潮溼的東廠大獄中。
他看着被分開關押在,兩個相鄰牢房中的徐溥和劉大夏,嘴角又露出一絲陰惻惻的笑容。
“兩位大人,勾結邊將的事情,咱家勸你就儘快招了吧,免得再受些皮肉之苦。”
徐溥閉着眼,在牢房裏正襟危坐,根本就不理劉瑾。
劉大夏同樣盤着腿,靠在牆壁上,閉上眼假寐,也不理劉瑾。
劉瑾的話被兩位尚書給無視,這是他在東廠大獄裏,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情況。
他站在牢房外面,臉上頓時就有些掛不住,感到非常尷尬難堪。
“可惡,你們竟敢無視咱家的話!”
“你們都被皇爺下獄了,還這麼猖狂,咱家看你們能猖狂到幾時!”
劉瑾說着,轉過身從旁邊的爐子裏,拿過一塊燒紅的烙鐵,陰笑着走向徐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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