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臣請誅於允忠,滿門抄斬!

作者:月下更
養心殿裏,紅燭搖晃。

  太監們都已退出了養心殿,只有八個宮女還在殿內值守。

  朱祐樘對着顧氏招了招手:“到朕這來。”

  “是。”

  顧氏深吸一口氣,緩緩上前。

  此時顧氏心裏,心亂如麻。

  因爲張婉兒的關係,她心中的激動和歡喜,已經當然無存。

  心中有的,只剩下緊張和忐忑。

  她不知道今夜過後,這後宮之中,又是何等局面。

  她還能不能回到,從前那種清冷安靜的日子。

  朱祐樘看着緩緩走到自己面前的顧氏,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端詳着她的容貌。

  顧氏作爲朱祐樘親選的嬪妃,容貌自然算是上佳,但和張婉兒,陳圓圓,柳如是比起來,可就差遠了。

  顧氏是很典型的北方女人長相,身材高大豐滿,闊面重頤,天圓地方,鼻樑高挺,嘴巴偏薄,五官立體,頗有古典韻味。

  她不似陳圓圓和柳如是那般,柔美可人,讓人一眼就喜歡上。

  而是屬於越看越耐看,挑不出什麼毛病的那種。

  “不錯,前段時間是朕不好,倒是冷落了你,你不會生朕的氣吧?”

  顧氏連忙迴應道:“嬪妾不敢,陛下公務繁忙,嬪妾無力爲陛下分憂已是惶恐,又怎敢與陛下置氣?”

  “不生氣就好,時候不早了,就此歇息吧。”

  “是,陛下。”

  朱祐樘拉着顧氏的手,走向殿後的龍牀。

  “陛下……”

  顧氏柔柔一聲,已被朱祐樘擁入懷抱。

  牀帳輕落,紅燭新停,又是一夜魚龍舞。

  ……

  翌日。

  卯時一刻,朱祐樘便被鐘鼓司的晨鐘喚醒。

  宮女太監們在養心殿內忙前忙後,伺候朱祐樘起牀。

  司禮監的太監們,更是早早地侯在了養心殿外,等候朱祐樘的命令。

  朱祐樘起身後,看了一眼身邊依舊熟睡的顧氏,沒有吵醒她,獨自起了牀。

  平日朱祐樘起的要遲些,今日這麼早,主要還是因爲今天有朝會。

  朱祐樘在宮女的服侍下,穿好朝服後,便走出養心殿,坐上龍輦,朝着奉天門走去。

  這是自朱祐樘回京,清洗完參與京城政變的官員後,第一次開朝會。

  在清洗中倖存的官員們,一個都不敢怠慢,早早地就換上朝服,在奉天門廣場上等候了。

  隨着朱祐樘來到奉天殿,坐上龍椅,奉天殿廣場上的文武官員們,紛紛跪下行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祐樘放眼望去,奉天殿廣場上的官員,站位都稀疏了好多。

  朱祐樘上次清洗的力度實在是太大了,殃及京城內上百個部分。

  特別是號稱儲官之所的翰林院,更是差點沒被朱祐樘連鍋端了。

  因爲儲官都死得差不多了,所以補缺的速度有些慢,很多官職都還沒尋到合適的人選,只能先空着。

  “平身。”

  “謝陛下!”

  文武百官們起身後,便有司禮監的小太監,高聲喊道:“有本早奏,無本退朝!”

  文武百官們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站在原地,沉默不語。

  朱祐樘那鐵血手段,殺得百官心驚膽寒。

  誰也不願意,主動去招惹這尊煞神。

  朱祐樘等了一會,始終無人上奏,便沉聲發問:“沒有奏事的嗎?”

  朱祐樘眼神掃過之處,百官低緊了頭顱,生怕被朱祐樘給注意到。

  朱祐樘又看向站在最前方的官員,六個尚書,三個閣老,皆是沉默不語。

  包括被朱祐樘新提上來的幾個尚書,也都不敢多言。

  “既然你們都無要事相奏,那朕倒是有一件事,要請諸位愛卿們,討論一下。”

  朱祐樘冷哼一聲,隨後說道:“前兩天,朕收到南京兵部尚書張鵬,送上來的題本。”

  “題本上說,南京兵部查獲一起下海走私案。”

  “應天府府尹於允忠,和瑞昌縣劉大夏的劉氏一族,私造海船,企圖下海走私,被南京兵部抓到,人贓俱獲。”

  “瑞昌劉氏一族,反抗激烈,拒不投降,已被南京五城兵馬司殲滅。”

  “而於氏一族,則是提前被錦衣衛抓捕,押往了京城。”

  “現在於氏一族就在錦衣衛的詔獄裏押着,諸位愛卿以爲,朕當如何處理這件事啊?”

  朱祐樘此話一出,頓時讓那些碩果僅存的江南官員們,心中一凜,面色變得嚴肅起來。

  他們在心中感嘆,該來的還是要來了。

  下海走私這件事,果然還是躲不過陛下的審查。

  在這之前,張鵬已經暗中與京城這些江南官員,打過招呼。

  他們心中早已有數,互相對視一眼後,便按照約定好的說辭,依次上奏。

  “啓稟陛下,禁海是高祖皇帝在位時,就定下的祖制。”

  “於允忠和劉氏一族,罔顧祖制,私自下海,必須嚴懲!”

  “微臣提議,立刻處死於允忠等人,以儆效尤!”

  禮部侍郎章寧上前一步,拱手以請。

  朱祐樘目光移到章寧的身上,面上不露聲色,沒有泄露一絲一毫的情緒。

  但他已經在心裏,回想着章寧的籍貫了。

  章寧,南直隸松江府華亭縣人。

  想到這裏,朱祐樘心中便劃過一絲冷笑。

  章寧自認爲,自己的建議,還算是安全。

  朱祐樘不是喜歡殺官嗎?

  自己的建議又不是要保於允忠,而是要除掉於允忠,朱祐樘再怎麼憤怒,也不能遷怒到自己身上來吧?

  但面對朱祐樘的目光,章寧心中還是難免有些惴惴不安。

  但很快,又有一位官員站了出來,分擔了章寧身上的壓力。

  “章侍郎所言正是,祖宗之法,絕不可變,於允忠身爲應天府尹,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微臣以爲,不單是要斬於允忠一人,更是要將於家滿門抄斬,纔可威懾衆人,嚴格遵守禁海制度!”

  說話的人叫黃允,吏科給事中,贛州吉安府吉水縣人。

  他和章寧一樣,總覺着勸朱祐樘殺官,一定錯不了。

  只要不是開口爲於允忠求情,朱祐樘肯定不會爲難自己。

  緊接着,又有數名江南官員站了出來,紛紛要求朱祐樘,嚴懲下海走私之人。

  江南籍貫的官員,要求嚴懲私自下海走私的江南官員。

  乍一看,還真覺得這些官員,對大明皇帝忠心耿耿,大義滅親,忍痛嚴懲自己的同鄉。

  但細細想來,卻發現根本就不是這麼一回事。

  這些官員只不過是在努力和於氏一族,劉氏一族做切割,從而保護自己的既得利益而已。

  這些南方的走私集團,確實夠狠,對自己人也如此絕情。

  在明知營救不了的情況下,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將劉氏一族和於氏一族徹底消滅,從而來保住其他人的利益。

  也不知道他們這樣做之後,心裏寒不寒,酸不酸?

  歷史與政治的複雜性就在於此,看似與自己立場非常矛盾的舉措,其實都是因爲核心利益的變化。

  搞不清楚歷史人物的利益關係,那就如同霧裏看花一樣,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明明是一個爲己謀私的奸臣,卻在某一件事上,表現得像一個忠臣一樣。

  所謂大奸似忠,就是這個道理。

  但只要深剖歷史,理清他們的核心利益關係。

  便不難看出,其實驅動這些歷史人物,做出複雜的,難以理解的,甚至是矛盾的舉措的根本原因,非常簡單,並且從未改變。

  只有兩個字,利益。

  朱祐樘沒有出聲,只是暗暗將這些人記在了心裏。

  這些要求嚴懲於允忠的官員,無一例外,全是江南籍貫的。

  其他地方的官員,因爲事不關己,所以選擇高高掛起,站在原地一言不發,根本就不摻和這檔子事。

  朱祐樘的目光,在文官官員身上掃視了一圈後,看向了自己重新起用的,刑部尚書何喬新,點名提問。

  “何愛卿,你是刑部尚書,你來說說,此事朕當如何判罰?”

  何喬新之前提到過,他是贛州廣昌府旴江鎮人,是六部尚書中,唯一一位江南籍貫的人。

  朱祐樘故意點名讓他諫言,就是在試探他的立場。

  若何喬新也只是輕飄飄地來一句,處死於允忠之後,就沒有後續的話。

  他這個刑部尚書的位置,也就做到頭了。

  何喬新被朱祐樘點名後,臉色頓時一沉。

  他快步走出隊列,手執笏板,恭敬一禮:“回陛下,臣以爲,確實應當嚴懲於允忠等人。”

  “但走私一事,牽扯諸多,應當不止有這兩家人涉及其中。”

  “陛下可命張鵬繼續調查,順藤摸瓜,徹底清查走私一事,將走私勢力,一網打盡!”

  何喬新的建議,在其他官員的基礎上更進一步,提出了擴大調查範圍,清查更多的走私勢力。

  看來何喬新也看出來了,朱祐樘斌不滿足於只處理於允忠一人,而是想要擴大戰果。

  那他就拋磚引玉,企圖通過交出更多的走私勢力,用來平息此事。

  但何喬新依然只是避重就輕,根本就不談江南走私案的根本原因。

  朝中的江南文官們心中一驚,對何喬新的提議,微微感到有些不滿。

  做做樣子就行了,你這廝怎麼還真跟着皇帝一起,對自己人開刀呢?

  誰知道,後面被張鵬交出來的倒黴蛋,是不是自己的家族呢?

  而朱祐樘對和何喬新的提議,也並不感到滿意。

  江南走私案,怎麼可能就這麼輕鬆結束?

  朱祐樘要的,遠比這些江南走私集團們願意給的,要多得多。

  朱祐樘面無表情地看向何喬新,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於允忠確實該死,只是朕有些不明白。”

  “之前劉大夏口口聲聲地說,下西洋一事入不敷出,有弊無利,下一次西洋要耗費數十萬錢,而受益甚微。”

  “既然如此,那爲何江南的官員們,又爭先恐後地下海走私,屢禁不止呢?!”

  “難道是這些江南官員們,喜歡虧錢送溫暖嗎?”

  “甚至就連私藏鄭和航海圖的劉大夏,他自己的家族,都在偷偷下海走私呢?!”

  朱祐樘的這個問題,直指官員下海走私的核心原因,一下便令朝中所有江南官員,變了臉色。

  這些官員內心恐慌至極,身體不自覺地打着哆嗦,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他們江南官員們,世世代代,守護了將近一百年的祕密,就要被朱祐樘給戳破了!

  自太宗皇帝駕崩之後,以三楊爲首的江南文官們,就拼了命的掩飾鄭和下西洋的真相。

  以楊士奇爲首的江南內閣閣老們,不惜一連害死兩位皇帝,徹底將下西洋之事,從根本上破壞掉。

  宣宗皇帝只下了一次西洋,準備第二次下西洋的時候,人就駕崩了。

  大明皇帝下西洋一事,成功被江南文官們攔了下來。

  到了英宗皇帝親政後,英宗皇帝就察覺到了下西洋這事,荒廢得很不對勁。

  好好的賺錢買賣,怎麼說停就停呢?

  所以在鬥倒楊士奇後,英宗皇帝便令工部侍郎焦宏,在閩州督造一百二十艘下西洋的海船,準備重啓下西洋一事。

  但土木堡之變後,這件事就無疾而終了。

  大明皇帝下西洋一事,再次成功地被江南文官們給阻止了。

  後面被推上來的傀儡皇帝朱祁鈺,在於謙面前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他怎麼敢在於謙面前,重提下西洋一事呢?

  所以江南走私集團們,過了舒舒服服的八年,開開心心,放心大膽地走私了八年。

  時至今日,都還有不少江南士紳,懷念朱祁鈺這位明君,懷念于謙和朱祁鈺這對君臣不疑的模範君臣。

  等到英宗皇帝復辟後,因爲英宗一直在清算土木堡之變中參與的官員,同時又在盡力收復文官手中,被于謙竊取的皇帝權力。

  所以暫時沒時間重啓下西洋一事,八年後英宗皇帝好不容易有了權力,又莫名其妙地駕崩了。

  下西洋一事,也就無從談起了。

  待到憲宗皇帝登基後,也對下西洋一事動過心思。

  他曾讓汪直去兵部討要航海圖,但劉大夏就以一句找不到了爲由,搪塞了過去。

  此後,憲宗皇帝也不再提及下西洋一事,甚至都沒有處罰劉大夏,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就這樣,重下西洋一事,再次無疾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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